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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潘坤手上的靴子巷和满仓地的图纸,苏澜心里一阵嘲讽,也很愤懑:这是给我挖坑来了!
为了购买堆福岭,苏澜来过堆福县城,还把县城主要街道逛了一遍。她可知道,靴子巷和满仓地对于堆福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千金不换的风水宝地!
靴子巷又叫三家巷,是一个“L”形状,貌似靴子的巷子。之所以叫三家巷,是因为,巷子里居住的是堆福三大姓司、田、恽三大家族的直系子弟共三十多家二百多人,以及他们开办的几十家铺面!而且这三大家族互相联姻,世代交好,同气连枝,同仇敌忾,早就是盘根错节、骨肉相连的一大家子。他们三家在巷子里前店后宅,下店上宅地开办酒楼、货栈、当铺、牙行、医馆、镖局等。与其说是三家巷,不如叫商业一条街!而且,靴子巷与县衙在同一条街上的东西两边,繁华热闹。可谓是风水宝地!
把这条巷子作为堆福县主未来府邸,势必面临店铺房屋一并拆迁、数百人流离失所失去生活保障、异地安置、天价补偿等一系列问题,而且基本无可能再重新把三大家族直系子弟安置在一处,三大家族分崩离析、分道扬镳也就成为了现实,也势必会造成堆福县城人心浮动,经济凋敝、社会动荡不安!
为了建造县主府邸,县衙不惜与这三家对立,毁坏风水宝地,这不是把苏澜架在这三大家愤怒的火焰上烧烤吗?
另外,满仓地位于城东,是堆福县城之内少有的良田,大约有三百多亩,分属四家庄园,其中一家是刘姓退休致仕的八品官员,一家是漠北卫兵的一个吴姓校尉,另外两家是司、田、恽三大家族中的两个当家媳妇的娘家,一个姓董,一个姓蓝。这三百多亩土地,大部分是上等水田,有一部分是中等水田。苏澜的封地是两顷,即二百亩,在满仓地如何划分也是问题,势必造成苏澜跟这四家对立、四家之间也是矛盾尖锐对立的局面。
总之,这个靴子巷和满仓地的方案就是一个让堆福人心惶惶、经济凋敝的下作方案!更是给苏澜挖的陷阱!
说穿了,陶敏施下这个毒计,就是要苏澜背负霸占良田美宅,鱼肉乡里百姓的恶名!到时,百姓鼓噪,致仕官员和卫兵校尉带领他们一路上告,县令潘坤再来一个奏章弹劾,釜底抽薪,苏澜这县主就不用当了!
至于上差应斯也就是个陪葬的货!
不知内情的应斯很满意,道:“最好选择官地,实在不行,也可以选择私人的土地和宅基,尽量做好补偿。如果他们愿意留下来做县主的封户也行。我想,县主不会亏待他们的!”说着,还笑眯眯地望着苏澜。
苏澜心里直呵呵。
潘坤心里一哆嗦。天啊,让堆福司、田、恽三大家族和刘姓致仕的八品官员、漠北卫兵吴姓校尉和司、田、恽三大家族两个董姓、蓝姓丈人亲戚来做县主的家奴?这玩笑开得过火了!不过,既然上差大人开了金口,潘坤肯定乐见其成!同时也更加佩服陶敏的计策高妙,一箭多雕,果然是个老奸巨猾之人!也在琢磨,这弹劾的奏章该怎么谋篇布局!
潘坤赶紧道:“上差大人放心,不过一些朽屋薄田,每家每亩打发十两八两的也就尽够了。能成为县主的封户,那是他们的造化!”说罢,潘坤提起笔来,准备在原档上划红叉。只要划上去,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啦!
“潘县令稍安勿躁!”苏澜道,“上差大人,昨日在府城,您都到竹笠山现场踏勘了。今日也劳烦您去现场看看!”说着,手一挥,杀四上来,搀着应斯就要往外走。
潘坤急眼了。到现场一看,那还有个好?于是急忙道:“这么大热的天,我看不必麻烦上差了!”
“不去现场也好。”苏澜道,“我听说,堆福有司、田、恽三大家族,直系子弟共三十多家二百多人,他们在堆福开办酒楼、货栈、当铺、牙行、医馆、镖局等,算得上是堆福的豪门大户,也为堆福的繁荣做了贡献。不知道他们居住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不妨请他们来拜见上差大人。还有,把满仓地的地主也请来。我想见见他们。毕竟要占他们的田地,我心愧疚!”
潘坤的汗就滚了下来。
苏澜对应斯莞尔道:“上差大人,您不知道吧,这堆福三大家族的祖宅都是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红砖灰瓦,青石铺地,风水宝地,壮观宏伟!我们见了他们之后,可以去参观一下他们的宅院。另外,我们堆福还有一个致仕的官员,一个漠北卫兵校尉。待会儿我们逛累了,还可以到他们家里讨一杯茶喝!”
潘坤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堆福县主对堆福了如指掌啊!
“潘县令,赶快去请吧!”苏澜望着目瞪口呆的潘坤笑道。
应斯是太监,最喜欢被人簇拥、跪拜的场面。苏澜的提议正中下怀,也笑着道:“那就麻烦潘县令了!”
潘坤走投无路,只得双膝跪地,一个劲叩头。
知道潘坤居然敢当面给自己和县主挖坑,应斯气得手脚冰凉,暴跳如雷,嘴里一个劲感谢县主救了他一命!又冲上去对潘坤连打带踢:“腌臜杀才找死,竟然敢陷县主于不义!陷我于不忠!”一旦事成,潘坤的弹劾奏章中,自己一定是个狼狈为奸、助纣为虐之人!到时就是死路一条!
苏澜赶紧上前劝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还是到靴子巷和满仓地现场去看看!”
应斯答应了,还吼道:“带上档案材料,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黑心烂肝的!”
潘坤吓得一边抹汗珠子,一边让白现抱着档案资料一路跟随。
等他们来到靴子巷时,应斯更是气炸了。原来,潘坤竟然连夜给那三大家送了密信,说是县主看中了靴子巷,要建造县主府邸,靴子巷拆也得拆,不拆也得拆!而且还要霸占满仓地,建县主庄园!所以,三大家三十几户男女老少二百多人既惶恐不安,又群情激奋,正摩拳擦掌要找县主和上差拼命!
他们刚才还给满仓地的刘、吴、董、蓝几家捎去口信,正等着他们来,然后一起去县衙请愿。如今,刘、吴、董、蓝几家人还没来,县主却先下手为强,来看地、拆屋,怎么不叫他们义愤填膺,怒火万丈!
看到这场景,又看到靴子巷连片的房屋高大阔朗,气派万千,应斯气得说不出话来。苏澜却站出来,笑眯眯地道:“司、田、恽三大家族世居堆福,堆福的繁荣离不开你们,我怎么可能将你们的祖宅屋基据为己有?拆除靴子巷,建造县主府,霸占满仓地,建县主庄园,这完全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不信,你们可以问县令潘大人!”
潘坤只好出来辟谣。
可司、田、恽三大家族二百多人都满腹疑惑。昨晚有一个中年书生在靴子巷来来去去好几趟,拍着胸口说,县主要拆除靴子巷,建造县主府;霸占满仓地,建县主庄园!如果造谣就天打雷劈!
正在对峙时,满仓地的刘、吴、董、蓝四家也来了一、两百人。大家群情激奋,纷纷讨要说法。
苏澜看着白现抱着的档案材料,心里一动,不如将计就计。
打定了主意,苏澜向前一步,抬抬手,微笑道:“皇上奖励小女种植可粮可菜的高产农作物土豆、红薯和玉米获得丰收,敕封小女为正二品堆福县主,本县主受宠若惊!皇上还要在堆福建造县主府邸,赐予田地和封户,这都是事实,也是皇恩浩荡。但是,本县主今天当着各位父老乡亲的面承诺,绝对没有霸占靴子巷和满仓地的意思!”
众人望着她,谁都不相信。美宅良田不要,哄鬼呢!
苏澜继续道:“这样吧。白现书吏已经拿来了堆福的土地档案资料。劳烦各位为我挑一个地方来建造县主府邸!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绝不占用百姓的屋基!绝不占用百姓的土地,包括田地、塘堰、柴山、坟山等等!”
众人议论纷纷。这时,一个五十上下、面容消瘦的中年人走上前,抱拳施礼道:“小人是司家家主司睿。请问县主,您可说话算话?”
苏澜微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司睿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符合县主的要求。那就是凤凰台!”
苏澜没怎么的,其他几百号人一个个都神色大变,紧张不安,嗡嗡地议论起来。
苏澜看到,又有几个年龄不等的男人和司睿站在一起,碰头咕哝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个高胖的花甲老人站出来,拱手作揖道:“启禀县主,小人乃田家家主田徽。才刚我们商议了一下,觉得司睿家主说的地方,也是我们认可的地方。县主可在这里建造县主府邸!”
话音刚落,潘坤站了出来,怒气冲冲地道:“你们一个个蹬鼻子上脸,居然要把污泥滩给县主做府邸?!”潘坤是真急了。靴子巷不行,那是因为这里太好了;凤凰台不行,那是因为那里太差了!应斯上差还在这里督着呢!他潘坤可不能一错再错!
“白现书吏,劳烦你把污泥滩和凤凰台的土地档案给我瞧瞧。”苏澜一边又问大家,“这污泥滩和凤凰台是在城里还是在城外?我们不妨去看看!”
这时一个七十来岁的白胡子老头道:“启禀县主,老儿乃恽家家主恽沧。这污泥滩在堆福南城城门内,原来是一片肥沃的田地和村庄。”恽沧凛然道,“可是,几十年前,云江上游几条支流洪水暴涨,淹死农人无数,许多村庄都成为坟地……”
苏澜知道,那一年,老爷子带人亲自回吉家铺赈济家乡灾民。
“……小沙河是云江其中一条支流,流经我们堆福南城外。那年洪水,小沙河决堤,洪水巨浪翻卷,冲垮了堆福县城南城城墙,也湮没了南城大量土地,冲毁了很多村庄。”恽沧道,“之后,因为难民造反,侵入县城,杀人放火,劫掠财物,无奈朝廷拨出专款,将堆福南城城墙和城门修了起来,可是洪水淤成的污泥滩就再也没有钱粮清淤或填埋,就留在了南城。幸而当时修建城门和城墙时,留下了一条运送沙土的道路,当时填埋了一下,所以相对高一些,也硬实一些,进出城内城外才有了通道。不过道路两边都是污泥。其中有处小山包,之前叫做凤凰台,如今倒成了污泥滩上唯一的有树木花草的地方……”
苏澜很奇怪,污泥滩的水为什么排不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