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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
雨没有停, 但是小了一点。城乡结合部的人有不少起得早, 各有各的辛苦。
有人打着伞开始出门,有人披着雨衣骑上电瓶车, 周遭开始有人声。
“哗啦啦”一阵响声, 一辆破旧的早餐车上搭着遮雨的雨棚,从成焰面前慢悠悠地推过去。
成焰身后的出租屋门忽然开了,一对青年男女一起出了门。
一眼看见自己家门口坐了一个人, 那个女的就吓得尖叫了一声:“谁啊?你是谁!”
成焰终于被这尖叫惊醒了, 不敢抬头,慌忙踉跄着站起了身, 狼狈地逃开了。
撑着伞,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坐得太久又不动, 腿脚都麻了,针扎一样地疼。
路过岔路口, 扑鼻的杂粮烙饼的香气忽然就在这清晨传来,夹杂在雨丝里。
他浑浑噩噩地循着香味过去,几乎是下意识的。太饿了,从昨晚开始, 就没有好好地吃过东西。
站在那个熟悉的早点摊前, 他恍惚地发现, 已经快一年没有光顾过了。
老板还是那个老板, 在这阴雨天, 依旧早早地备好了材料, 平时摆在路边,现在就躲在尚未开店的商店屋檐下。
“一个杂粮灌饼。加根油条,多点酱。不要里脊肉,不要鸡蛋。”他脱口而出,低着头。
老板抬起眼瞥了他一眼,嘟囔着:“一个个的,都这么省。小伙子不加鸡蛋不加肉,能够?”
成焰没说话。
过去都是这么吃的,习惯了。再加鸡蛋和肉片的话,就又得多好几块钱。
“滋啦啦”地,杂粮面糊糊倒上了大铁铛,焦香的面饼气味飘荡来,成焰半侧着伞,低头去摸口袋,愣了。
手机不在,平时都是助理孔佳豫帮着拿包拿钱,身上毫无分文。
“老、老板,我忘带钱了,不要了……对不起。”他喃喃地道,脸色涨红了。
老板抬起头,不耐烦地瞪着他:“年纪轻轻的,记性这么差!”
忽然间,成焰的肚子就发出了几声响亮的“咕咕”声。
他又慌又窘,正转身要仓皇逃走,老板却望着他的背影有点发怔。
忽然地,老板快步追了上来,把刚做好的杂粮灌饼塞到了他手里。
“算了算了,你明天来给,年轻人空着肚子上班不行。”他嘟囔着,“以前有个年轻人,买了我好几年煎饼,也是这样不加蛋不加肉。”
“他……现在搬走了吗?”成焰颤声问。
老板愣了愣,意兴阑珊地摆摆手:“他不在了。”
看了看成焰空洞而无神的眼睛,他叹了口气:“小伙子,遇到啥事,想开点。你可比他俊多了,又年轻。再穷再难,没啥过不去的。”
成焰怔怔地望着手中的饼,张开嘴咬了一口。
甜酱均匀涂抹在杂粮面饼上,油条是刚炸的,松脆焦香,混在一起,是熟悉的味道。
混着滴下来的泪水,微微有点咸。
“哎哎,你这小伙子,怎么还哭了呢?”老板一转眼,大吃一惊。
成焰微微闭了闭眼睛。
原来总还是有人记得他的。无论是多年前贴吧里的一个无名小粉丝,还是这郊区的一个早点摊老板。
只要曾经来过、认真活过、无愧走过,在这世间就不会真的了无痕迹。
再睁开的时候,他眼睛里有火焰在暗沉中跳动:“谢谢老板……您说得对。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
金寻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一边搅动着早餐咖啡,一边对着电话安抚:“别急,成焰昨晚去了我朋友家,没事的,你尽管放心。”
胡帆在那边急了:“金总,那他现在在哪儿,您知道吗?打他手机没人接,这都上午了,原先的工作行程都在等呢。”
金寻一阵无言以对。
还能在哪儿?!
昨晚他们一个个都没敢多留,齐刷刷地光速离开了吴超群家的宅子。虽然好像是好心办坏了事,可是最终的结果还是好的嘛。
瞧那两个人冰释前嫌、在水中缠绵的样子,一定是在水中做完了十八式又转战客房,累到起不来了呗。
“今天成焰的行程全都取消,你向合作方好好陪个不是。”他和颜悦色地道,“给成焰放一天假,我说的。啊,不对,放三天吧。”
胡帆:“??”
干什么了这是?要放三天假?金总到底知不知道成焰现在身上的通告有多满,三天下来,得积攒多少工作?
金寻嘴角含笑,刚挂了电话,忽然就又响了。
林烈凯疲惫的声音响起来:“金寻,成焰在哪儿,你那儿有没有消息?”
金寻“腾”地在早餐台边坐正了,脱口而出:“没和你在一起?”
林烈凯的嗓子沙哑:“不在你们公司?行,我知道了。”
金寻急叫:“喂喂,你等等,怎么回事?!你、你把他给欺负跑了?”
我的老天,不会是昨晚成焰就因此就恼了,和林烈凯闹了大别扭吧,这气性可也太大了点!
林烈凯在那边沉默了一会:“不是……我昨晚带他回家,结果我爸把他气走了。”
金寻连着“哦哦”了两声,不由得埋怨:“你爸那个老古董,不激烈冲突才怪,你也太心急了些。”
林烈凯忽然痛苦地嘶声道:“我知道我错了,现在别埋怨我了行不行?我得找到他,他大半夜地消失了,要是有个……”
一边的岔道口,一个单薄的背影走出来,背对着他的车,晃悠悠地向相反方向走去。
金寻也急了:“什么,你说清楚,什么叫大半夜消失?”
林烈凯的车停在郊区路边,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车子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喇叭响:“他昨天在雨夜里不见了,我找不到他!”
那声喇叭在偏僻的街道上显得突兀而巨大,车子背后,那个正在踯躅而行的人猛地颤了一下,茫然地回过头来。、
林烈凯低着头,语无伦次而焦躁:“金寻、你帮帮我,我脑子现在乱。你帮我报个警,再帮我找人,对了,找侦探、找一切路子查!……”
正说着,他偶然间一侧脸,忽然就彻底地愣住了。
道路边是空旷的野地,没有修剪的草木杂乱,却在雨水的洗涤下叶片闪闪发亮。
而他的车窗外,那个叫他朝思暮想、又牵挂地快要发疯的人,正静静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