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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灭了,人影变得稀少。
星二台的《声色偶像》节目录播现场,彩排已经结束了,忙碌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
“那个谁,来来,搭把手!”调音师坐在主扩调音台上,随手指着边上一个人,“把这组k-array中置挪挪。”
一个男人正埋头清理地上的线材,闻言快速站起身,按要求拖着沉重的音响。
这个男人用的是左手,手指修长苍白。仔细一看,右手显得无力些,本该同样修长的两根手指不自然地耷拉着。
“这样可以吗?”他歪着头询问。
舞台上灯光几乎全熄灭了,侧边有盏追光灯孤零零地亮着,正打在他的半边脸上。
那是张一眼看不出来年纪的脸。
一道深深的伤疤从侧脸的额头划下来,大概是年代久远,伤疤已经不再翻卷,可是依旧凹凸不平,在明亮的追光灯下显得狰狞。
调音师没见过他,冷不防就被惊得往后一缩。
哪来的丑八怪,深更半夜的吓死人了!
一个场记跑了过来,冲着那男人招手:“小陈,明天现场录播有个伴舞病了,你来顶一下。”
男人立刻直起腰,灯光下的剪影挺拔,细腰长腿,口气带了惊喜和忐忑:“我行吗?”
“明天那场伴舞都戴面具,我还不知道你的情况吗?”场记随口叮嘱着,“早来点,花十分钟熟悉一下舞步。”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没问题,一定提前到。”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却柔和,又咬字清晰,这样抬头专注看人的时候,疤脸叫人不敢直视,可是一双眸子却有种违和感。
调音师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终于明白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那样丑的脸,那样低微的工作,可他的眸子里没有常见的自卑和木讷,却好像在微微闪着星光。
算不上年轻的意气张扬,可依旧有点少年气,带着微暖的明亮波光。
这样看的话,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了。
毕竟身材极好,站姿端正,比这节目里的那些小鲜肉仪态都要舒展得多。
看着那男人离开,他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人啊,这种脸还能在这一行里混?”
场记凑过嘴巴,神秘兮兮:“李老师不知道?多年前组合出道,红透半边天,然后又迅速销声匿迹了的,啧啧,现在也是惨。”
调音师凝神回忆了一下,惊呼:“哎哟,不会是‘炫境'的陈岩吧?!怎么搞成这样了?”
在圈里多年,多少记得这些浮浮沉沉,印象里,“炫境”可是当年拿遍了新人奖的偶像组合,惊艳出道呢。
其中那个叫陈岩的少年更是唱跳俱佳,长得也青春俊美,论到那种爆炸式的走红,就算放到互联网放大了流量的今天,也是堪称惊人。
和刚刚那个落魄丑陋的男人哪有半点相似?!
“刚红一两年就飘了,吸-毒、在夜店为了坐台女和流氓斗殴,被砍断了手指,又划伤了脸。”场记言之凿凿,“脸毁了,手也弹不了乐器了,就沦落到这样了呗。”
调音师恍然:昙花一现的流量艺人多着呢,一旦沉了底,想翻身都难,吸-毒就更活该,老天爷也救不了。
那张脸也不适合舞台了呀,做伴舞不能露脸,唱和声也站在最角落里,不会给镜头。
“那还混在这一行?依我说,不如回老家开个小店呢。”调音师随口评价。
场记神态中说不出是怜悯还是不屑:“上回我也这么劝过他,你猜他怎么说?”
“说啥?”
“人家说,他喜欢这儿,喜欢舞台。”
两个人都相视笑了起来。
这一行天天梦想爆红的太多,可是都毁成这样子了,还肖想着舞台什么的,未免就太鬼迷心窍了点。
……
一直到了深夜十二点多,陈岩才在后台忙完。部分音乐器材要归位,整个舞台的现场要清扫。
四周已经没了人,他孤独的身影在安全楼梯转角被灯光劈成两半,忽然地,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角落。
陈岩赶紧微微侧头,怕深更半夜自己的脸吓着了人。擦身而过的刹那,就听见那女人颤抖着声音叫:“你、你是陈岩吗?”
陈岩一怔,转过头:“您是?”
女人穿着暗淡的碎花裙子,大约三十来岁,脸上带着明显的憔悴和晦暗。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陈岩脸上的疤痕,忽然猛地捂住了嘴,大滴的泪水漫了出来。
“你记得我吗……我是十年前在酒吧里那个,那个向你求救的坐台小姐。”她哽咽出声,“这些年我一直不敢找你,我、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