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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君子者,谨言慎行,无论处于何时,何地,有没有人看见都当恪守本份,此为尔等当谨记。唯君子坦荡,而心存正气,方无畏于万难前,不惧于人所攻。”
引以中庸而教人,老先生继续地道:“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其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以尽物这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人贵以真,以诚以待,以信交之,则人信之,而回以诚……”
老先生将中庸细细说来,一堂课听着曹盼亦有所得,当然也注意课堂上提问发言的人。
下了课,曹盼特意地等着那老先生,老先生道:“老朽才疏学浅,恐污了娘子之耳。”
曹盼作一揖道:“先生所言差矣,中庸之道博大精深,先生倾囊相授,实诸弟子之大幸也。诸先生所为,后世之人必会牢记。将来,这些弟子,必能为天下大放异彩。”
这样笃定的语气,他们未必能明白曹盼所指,却为曹盼所描绘的蓝图而振奋。
老先生忍不住地问了一句,“娘子是何出身?”
这语气问的是世族,曹盼笑道:“非是世族,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先生,告辞了!”
听完了一节课,曹盼放心了,有这样的先生教出来的弟子,将来一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老先生一顿,有人小跑了进来。 “先生,先生,说是魏王的世女,曹家那位小娘子来了私塾!有没有看到眼生的娘子?”
看到了,可是人已经走了,走了……
从曹盼进了课堂开始,曹永就一眼看着曹盼,翻墙出了私塾,曹永还是没把目光收回去,曹盼虽然不在意她这样的目光,还是回头问了她道:“想问什么只管问。”
“娘子来看私塾,听课,都是为了什么?”曹永慢慢地理清了心中的疑惑,一个一个的问。
“娘子觉得,先生授课好吗?”
曹盼轻轻笑道:“我来看看,倾注了我们曹氏与夏侯氏致力所办的私塾办得如何,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就只为了看一眼,听听罢了。至于你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老先生的授课有什么不好?中庸,读过吗?”
“粗略读过。”不过是礼记中的一篇文而已,曹永虽然记得,记忆却不深。
曹盼道:“那就回去好好读读,等你什么时候读懂这篇文章了,也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好像,总觉得又被曹盼绕进去了,曹永拧着个眉,倒是远远见到有人策马而来,来人曹盼是认得的,正是曹操身边的人内侍。
“娘子,大王有令,让娘子即刻回去。”内侍下马与曹盼说来,曹盼点了点头,“这便回。”
曹盼轻甩了马鞭,马儿往老宅的方向跑去。
院外头倒立一片人也算是一道风景,曹盼恍若未见,倒是那院前站着的百官叫曹盼皱起了眉头,什么事值得这么多人跑来。
“世女。”见到曹盼,一众人都连忙见礼作揖。曹盼点头穿过他们走入宅中,里面竟然是杨修。
“拜见世女。”从曹盼被曹操正式立为世女,杨修对于曹盼的恭敬愈烈,曹盼早便感叹杨修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果真如此。
曹盼与杨修微颔首,“杨公子不必多礼。”
与曹操作一揖,曹操将手中的书予曹盼,“看看。”
没二话地接过书信,一览而一笑,“孙权是想推了阿爹往炉上烤啊。”
曹操轻笑出声来,“你怎么看?”
“他要是想就让他自己当呗。反正,他如今据江东而守,也足以称王称帝了。”曹盼将手中的书信折了起来,直接的往一旁掷了去,如此轻蔑的态度,听着的众人都不由地看了她。
“我儿知我之意。”曹操点头很是满意地说。
“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耶!百官一道劝进,可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将来的事,在你。”曹操与曹盼这般说。
旁听之人听到后面的话,整个人一个激灵。
曹操答应过荀彧,永远都不会再往前再迈一步,一步之遥,那就永远都是一步之遥吧。
“人皆道我曹孟德为窃汉之贼,然这天下若无我曹孟德,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可我这一生止于魏王,且看有几人能如我。”曹操眼中闪过一道轻蔑,傲气十足。
“杨主薄,你代呈百官的劝进表文而来,孤倒是有一句话想问问你。”曹操没忘了杨修,杨修啊,着实是聪明过人,聪明得,今日若他选的曹丕,杨修必死。
但曹盼,想到曹盼与杨修的几次交锋,虽然针锋相对,又何不是互惠互利。今日,曹操看着杨修,下了一个决定。
杨修作一揖道:“大王请问。”
“在孤之后,你愿为谁的棋子?”曹操盯着杨修问出这一句。
棋子,是啊,杨修就是一颗棋子,从前是曹操的,杨修对此很清楚,但是将来,原本杨修的目标是曹植,但是,在与曹植的关系中,杨修比棋子重多了。
可是,作为棋子,杨修是一把好刀,杨修并不是一个多能忍的人,而他所需要的也是杨修这份不能忍,曹盼的身边,正缺像杨修这样的一把好刀,利刃!
杨修显然没有想到曹操会这么问,这一问代的是曹盼,其中之意聪明如他杨修岂会不懂。
“修愿为世女的棋子。”杨修说着已经跪下,当着曹操的面与曹盼行了叩拜之大礼。
曹操这回笑得很是爽朗,“杨主薄啊杨主薄,你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孤一直都觉得。”
聪明人,这样的聪明人,曹盼足以驾驭,如此,曹操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辛苦杨主薄了,下去休息吧。”曹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便打发了杨修离去,杨修应声退下,直到走出门口才拭过额头间的汗水。曹盼,曹操是在为曹盼收拢人心,当然也是在帮曹盼清扫曹盼面前的一切障碍。
曹植不会成为曹盼的障碍,两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曹植也不会当曹盼是对手。至于曹丕……
默念了曹丕的名字,自曹盼疫疾好转之后,曹丕便被曹操软禁了起来,如今的五官中郎将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不是没有人与曹操求过情,也不是没有人问过曹操为何要将曹丕软禁,然而曹操什么话都没有说,不管多少人求情,他就是不放曹丕。
杨修心中不是没有猜测,但这份猜测,杨修不敢宣之于人,结合曹盼染疫的时间,还有在曹盼疫疾好转之后曹操才软禁的曹丕,曹盼染疫之事,定与曹丕有关。
想到这里,杨修一个激灵,或许,曹操会最终决定不管天下非议也要立曹盼为世女,正因此事。
所以,曹丕最终会如何?曹盼是个心存仁义的人,若是曹盼想要曹丕死,曹丕活不到今天,曹盼因曹操而不杀曹丕,曹操,如今在为曹盼清扫障碍了。曹丕,他在曹操的心里,可是曹盼的障碍?
“阿爹放过杨修了?”杨修退了去,曹盼才出声问的曹操。
曹操道:“怎么,觉得他不可用,不想用?若是如此,阿爹便除了他。”
“不是。你要杀杨修,怎么就没想过杀司马懿?”这个问题曹盼是真的好奇,要说起来,比起聪明外露的杨修,司马懿那样城府极深,而且能忍的人,不是更为大患?
“司马懿,子桓被禁,他还能如何?”曹操冷洌地一笑而说。
不,不,不,曹盼其实更想说的是,曹操在选了曹丕之后,为何不杀了司马懿,但一想,曹丕身边总要留个可用之人,曹操是以为司马懿是曹丕可用之人。
其实,谁能想到司马懿命那么长,熬过曹家的几代皇帝,最后学了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三国归晋,有几分是天意?
曹盼道:“若是我,像杨修跟司马懿这样的人,我宁愿杀十个司马懿,也不会用杀一个杨修。”
聪明外露的人,现成的一把利刃,因这外露,你能看透这个人。可是司马懿太能忍了,这样的人,才是心腹大患。
“你为何不喜司马懿?我原以为,你应该是不喜于杨修的。”曹操想到曹盼初见司马懿时就显露出来的情绪,再加上如今这副模样,曹操是很奇怪的。
曹盼看了亲爹一眼,“阿爹以为,用人,杨修与司马懿,他们哪一个更好用,用得好?”
“自然是杨修。”曹操非常肯定地给了曹盼这个答案。
“这也是我的答案。我不喜欢司马懿,只是因为这人城府太深,而且极其能忍,就好像是蛰伏的毒蛇,他会一直藏得好好的,就等着一个机会咬住你的喉咙,让你毒发身亡,叫人防不胜防。而且,他并不愿意为我们所用,阿爹一样,我也一样。”
“杨修就不一样了,他是个聪明人,他因与子建哥哥志同道合,吟诗作赋,再窥得阿爹对于子建哥哥的喜欢,他就想让子建哥哥继承阿爹的位子。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一目了然,这样的人,他想在这个乱世建一番功业,自然是愿意为人所用的。”
曹盼轻轻地道:“用人,当用那想你所用的人,逼着一个人为你所用,反倒养出一条毒蛇,为何要如此?”
这就解释了曹盼为什么对杨修跟司马懿的态度差别那么大,曹操侧过头道:“我以为你会说,天下无不可用之人。”
“也是这个理。但用也分要怎么用,像杨修,我就会让他办一些得力的事,但司马懿嘛,得细细斟酌的用。”曹盼这样的回答再次逗得曹操笑了,“不错不错,驭人之术,权谋,你是天赋过人,不需我教你,你已经学得极好了。”
“一般般。”曹盼并不以引为傲,用人做事,她还有得学。
曹操见她对自己的要求高,露出了一抹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已经做得极好了。”
自小就自律的人,哪怕是曹操活到这个岁数了,也只见到他这女儿这般自律的人。想到以后曹盼将要走的路,“阿爹还在,你要肆意些,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不做。”
将来,将来他若是不在了,无论曹盼想做还是不想做,她都要去做。
这,也是曹操不愿意让曹盼承这爵位,担这江山的原因。可是,曹盼已经是他的世女了,魏王之爵,天下,都将成为曹盼要担起的重任,曹操只能想让曹盼在他还在的日子里,肆意一回。
“阿爹放心,我向来都是肆意而为的,不管在什么时候,我想做的就做,我不想做的谁都逼不了我。一个人肩负很重的担子,在为天下为百姓尽心之际,那也不等于没有自我,阿爹觉得自己如今过得不开心吗?除了没有一统天下,你想做的事你没做到?”曹盼知曹操之意,用着她的方式劝着曹操。
要是将来有一天,她坐在了曹操的位子,甚至往前迈进了一步,那也不等于曹盼就要失去自我,一个皇帝要是连自己喜欢做的事都做不了,这个皇帝当得就有些失败了。
曹盼从不以为自己会是一个失败的,从来不是。
不得不说,曹盼这样的说法让曹操无从反驳,想想他连曹盼这个女郎都立了当世女,这天下他想做的事有哪一样他没做到的。
当然,是得除了一统天下。但想要一统天下,岂是容易。
被曹盼这么一通说,曹操也就觉得曹盼将来无论如何都能过她想过的日子,一个心里有数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曹操开心地朝着曹盼笑了,那高兴的模样是发自内心的。
“娘子,两个时辰到了,人都在外面候着,等娘子训示。”这个时候有人来报,曹盼罚人倒立两个时辰,这时辰已经够了。
“人都如何?” 曹盼反问了一句,那人想了想道:“看着挺好的。”
挺好的啊,曹盼与曹操作一揖,“阿爹,我去去就回。”
曹操挥手道:“去吧,去吧。”
带曹盼回来就是想让曹盼将曹氏与夏侯氏的这些族人都给拍老实了,无论如何,这些人都不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器,将来给曹盼捅刀子。故,曹盼要如何驯服这些人,曹操都没有意见。
两个时辰啊,一群人在时间够了之后,全都已经没有形象地坐在了地上,还有一个魏止依然坚持着,一群本来要找他算账的人,受过倒立的罪,已经开始同情起他来了。
“娘子。”曹盼走来,一个个都赶紧的站了起来,正以衣冠而见礼。
曹盼瞧着他们不少人的手都在发抖,曹盼问道:“如何?倒立了两个时辰,有何所得?”
背剪双手看了这群年轻人,虽然她也很年轻!
“是我等鲁莽了。”倒立了两个时辰,相互之间也有所交流的,加之刚刚曹永说过的话,一个个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
曹盼道:“你们有心为我,我知,但是好心办坏事,这个道理你们总该明白。身为曹氏与夏侯氏的人,本为魏王最亲近的人,我是魏王世女,你们也是我最亲近的人,但是,如果你们不能明白什么叫法度,什么叫当为而不当为,将来你们也会成为刺伤我的利器。”
“以魏止而言,你们听闻其夜袭于我,本意是为我而欲将这贼人杀之而后快,那你们可知,我与他有言在先,他能在子时前入我宅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便给他一个出仕的机会。所以,他是贼人吗?”
这里头的事,他们还真是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魏止半夜闯入了曹盼的院子,把曹盼的屋顶都捅破了。
“我感谢你们记挂我,你们的心意我亦记下了,但是,无论你们的本意是好是坏,你们都要三思而行。切不可听风就是雨,做人做事,不能只听了一半,而是要将事情的经过都弄清楚,理明白了,这才去想事情究竟该不该去做,怎么去做。”
曹盼不吝啬于教人,尤其这些人还是她费了心思引导出来的。
本来只是因曹盼的身份而不得不认错的人,听到这里,都已经心悦诚服了,“娘子,是我们鲁莽了,以后我们一定谨言慎行。”
“不仅你们要谨言慎行,哪怕是你们身边的人,你们也要约束。需知今之天下,我曹氏手握大权,但这权利,今日能是我们曹氏与夏侯掌之,将来也能为旁人而以掌之,如果我们约束不住自己,那些叫我们踩下去的世族,豪强,我们与他们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