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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素还真与佛剑分说会和之后, 凭着疏楼龙宿的气息一路寻到桃花岛之时,已是第二日夜, 整个桃花岛上桃树全部枯死,残花败枝, 忒是有种被人抄家的气势,而疏楼龙宿这是靠着他最喜欢的凉亭柱子,笑如春风,只是那笑容在素还真眼里看来,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于是抖了抖拂尘,对疏楼龙宿一拜:“清香白莲素还真拜……”话未说完便见雪衣雪发的黄药师手指劲气一抬稳稳接住了素还真欲望下拜的气势。
“素贤人来我桃花岛是桃花岛的荣幸, 何须弄那些劳什子礼仪。”黄药师端着一碗莲子羹从走廊另一侧出来, 见到素还真与佛剑分说两人,虽然语言和善,但并不给以好脸色。
佛剑分说定定的看着黄药师,没有说话, 而素还真仿佛没觉得自己受人不喜, 顺势收了拜下去的姿势,含笑道:“黄前辈说得是,如此虚礼,素还真便不再客套了。”一眼扫过四野环境,视线在疏楼龙宿旁边柱子的栏杆上停住,终是毫不客气的做了下去。
疏楼龙宿眉头一蹙,见这人死皮赖脸一副想要留下来蹭饭的模样, 回眼扫到佛剑分说还站在亭外,只得道:“佛剑,你我数日不见,今日既然来了,便不要客气,留下来吃饭吧,只是桃花岛目前在修整,比较杂乱,少不得有些失礼了。”
“无妨。”佛剑分说点点头,踏步入亭,坐在了亭子里的石凳上。
黄药师此时已经随着佛剑分说进了亭子,也不理旁边两位不识情知趣的人,将莲子端给疏楼龙宿,冷冷道:“今晨输了棋局,我认输,下厨房这事还是我们一人轮一次比较好。”
疏楼龙宿笑言道:“黄药师。话不能这般说,今朝下棋之前我们边说了,谁输了谁去完成这男人间最为艰难的任务,愿赌服输,岂非正理?”
黄药师道:“我黄老邪一生何时愿赌服输,只是下次想赢,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疏楼龙宿一边喝着莲子,一边道:“那好,下一回,琴棋书画,奇门书橱任你选,若是你赢了,别说是洗手作羹汤,就是你想反一次,疏楼龙宿也没有什么异议的……”本是温吞柔和一句,不知道黄药师一下子想到了何处,面色顿时铁青,冰冰冷冷的哼一声,手指竟然握成了拳头,继而大袖一挥,在佛剑分说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素还真与佛剑分说震惊的瞧着为柴米油盐争论不休的人,不知为何,见到黄药师铁青的颜色,素还真转瞬想到疏楼龙宿说的什么“反一次”,顿时思维抛锚,只觉天雷滚滚当头劈下,有种被烧得外焦里嫩呜呼哀哉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为了应和素还真的想法,忽然间只听一声轰鸣,瓢泼大雨当头打下,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渐起,顿时地面激起水烟,烟雾弥漫,恍若仙雾飘渺。
天阴沉,疏楼龙宿微微蹙眉,抬手点了宫灯,四人望着这枯枝败树烟雾妖娆的雨景,意思无言。
隔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得素还真道:“疏楼前辈,素还真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疏楼龙宿道:“与我无关。”
素还真叹息道:“疏楼前辈果真如此冷心么?即便是早不在那个世界,但是有些东西,总是无法抹杀。否则疏楼前辈再此建得儒门,又是何意?”
疏楼龙宿道:“素贤人,今时能见到佛剑与你,疏楼龙宿早已心满意足,古人有一句话,叫做‘物是人非’,想必素贤人在江湖打拼多年,最是懂得的。且莫说风采铃与你早已魂梦相隔,就算是活着的素续缘,素贤人又有多少时间兼顾?”
一席话已是比较冷硬的回答,即便是从来不闻不问的佛剑,亦是仍不住接口道:“龙宿……”
疏楼龙宿不再说话,黄药师蹙眉看着,意外的没有发怒,空气一时陷入了尴尬。良久,只听素还真将拂尘从左手换到右手,垂着眼睛,忽然低低的念出一段话来。
“北望万里天,再拜奠酒尊。云暮飞来,恍如载忠魂。所哭岂穷途,中抱千古w。上悲宗周陨,下念国士恩。凄凉当世事,感慨平生言。空山谁知哀,惟有猴与猿。岂不畏众惊,声发不忍吞。人言天有耳,此哭宁不闻。愿因长风还,吹此血泪痕。”
疏楼龙宿蹙眉,念毕,素还真忽然抬起头对面前紫衣华服的人,目光清凉悲戚的道:“剑子前辈……因为对抗魔界众人,不幸……”不幸什么,他并没有说,却是疏楼龙宿握着扇子的手指狠狠一颤,随即垂下眼睫,道:“我与那人早已恩断义绝,他之事,与我无关,素贤人,你多言了。”
说罢竟也在不管亭内三人,缓步踏入雨中,径自朝自己卧房行去。
烟雨靡靡,雨丝纷坠,黄药师与素还真、佛剑分说三人站在亭中,一瞬不瞬的凝着疏楼龙宿离去的背影,面色各异,思想复杂。
隔了好一会儿,待疏楼龙宿的身影完全消失的时候,黄药师冷面对着两人抱拳,也朝着与疏楼龙宿相反的方向行去。
佛剑分说瞧着一前一后走了的背影,忽然抬起头来问素还真:“素贤人,明明剑子没有死,你为什么要说他死了?”
素还真笑得很天真的问:“佛剑前辈。我有说剑子前辈死了么?什么时候?”
佛剑分说一怔,平常难得悲喜的眸子里一时竟也透出几分无可奈何。
素还真的确没有说。
他只是让别人那么以为而已。
顿了顿,只听佛剑分说道:“素贤人,关于封印魔界之事,慕少艾如何打算?”
素还真摇摇头:“慕少艾如今正欺负一个叫‘欧阳克’的男人欺负得好不乐乎,哪儿还有心情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佛剑分说诧异道:“据我所了解,慕少艾绝对不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
素还真忽然笑了笑,叹息道:“他……只是有些累了罢,好不容易到了这个世界,看不到也听不到更不用管那些烦心的事,何必再庸人自扰。而且,我给他说,羽人与朱痕染迹都过得很好,阿九也过得很好。”
佛剑分说道:“你骗了他,羽人明明已经死了。”
“是啊。我骗了他。”素还真道:“我从来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说这种死贫道不死道友的谎话,实在不符合素某的作风。”
佛剑分说忽然不语,半晌,只听素还真凝着满帘珠雨,轻轻的念了起来:“是谁多事入江湖,眼也累苦,心也累苦。是君无聊又糊涂,不在江湖,偏问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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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楼龙宿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桃枝上宫灯晃晃,疏楼龙宿凝着那飘摇的宫灯。一边抽着眼,一边望着外面的月色,一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远处沙滩上滚滚浪涛击打海岸的声音飘渺传来,不一会儿,疏楼龙宿突然听到了箫声,幽雅飘远,如丝蜿蜒绕梁,温柔中透出复杂的韵味,正是黄药师那一首《碧海潮生曲》。”
疏楼龙宿听了一会儿,忽然垂下了眼睫毛,慢慢的将烟丝吐出,脚一塌地便往海边寻了去。
黄药师站在礁石上,凝着拍岸的激浪,眼神无悲无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
疏楼龙宿站在他后面,就那般望着他的背影,亦没有说话。
一只萧,两个人,孤月连海映水明。
安静得宁人窒息。
疏楼龙宿与黄药师两人就这么一个凝着海一个凝着另一个人的背影坐了大半夜。
黄药师一曲萧吹完,负手被在后面,“龙宿。”隔了好一会儿。黄药师道:“你回那个世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