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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叔达冷冷道:“也问你们雷老大好。”
齐谨笑道:“前日我们老大托人给您带的信,不知到了没有?我们老大生怕有失,特地命鄙人星夜赶来,公孙老大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给鄙人转告。”
公孙叔达道:“齐当家如此重量人物,居然不请自来,在下自当尽地主之谊。不过齐当家若是提起前日信中之事,那就恕在下无法招待了。”
齐谨展开破扇慢慢的摇:“公孙老大何必如此决绝?你没听见刚才那小下属的话么?凡事都要留有余地,我们淮水帮在北,你们海门帮在南,谁没有个用到彼此的时候?”
公孙叔达哼了一声:“这句话我倒想送给你们雷老大。虽然现在淮水帮人数近千,我们海门帮只有区区百人,但世事倥偬,各有伦常,保不准淮水帮就有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你们要仗着人多势众吞掉我们,除非我公孙某人一命归西!”底下帮众这才明白齐谨来意,叫骂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当下就有几十人亮出了兵器。
齐谨听着有人要把他剁成肉酱,非但不惊慌,反而回过头来连连拱手道谢,说是多谢抬爱,弄得海门帮众人脸色愈发难看。我看得出,要不是徐厚拉着,屈涛早就跳起来将这搅局的家伙揍扁了。齐谨嘴角一抹玩味的笑意,向公孙叔达道:“公孙老大,看来你的属下对鄙人的肉十分感兴趣。”
公孙叔达依旧冷冷道:“但是贵帮却对我们全帮弟兄的肉都感兴趣。”
齐谨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他不是假笑,是真的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停不下。最后叫骂声也止了,所有的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他。终于齐谨停住了笑声,抹抹眼泪:“再这么说下去,我们都成杀猪卖肉的了。想不到公孙老大如此诙谐,真让我齐谨不虚此行!”瞧了瞧周围,向公孙叔达道,“我看兄弟们也都安静了,鄙人也不想搅了大家的雅兴,咱们借一步说话如何?”
公孙叔达面色严肃地做个手势,与齐谨一起离开了大厅。徐厚站在中间道:“今日大哥请客,兄弟们尽情享用,别让外人坏了兴致!”说着命众人归座。
屈涛领我在一处席上坐了,小声道:“别理他们!你尽管吃,等散了我再领你到大哥那里好好解释。”我刚想说不必,结果一抬头,发现周围射来的尽是带着敌意的目光,本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鉴于周围敌意太盛,宴会还没结束我就离了席。关押那些商客的地方就在左近,酒肉喧哗中时不时夹杂着一声啼哭,甚是刺耳。我换了一个方向走,没走几步,却见前面一个人晃着扇子瞧着我笑。我心道真是晦气!立刻转身折回去。那人却早开了口,声音飘悠悠:“凌兄弟,你好。”
我脚下不停,装没听见。那人紧走几步,将破扇子在我前面一挡,笑道:“凌兄弟可否停下来与鄙人说句话?”
我皱眉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没什么好谈的。”
齐谨听了这话十分高兴,在我身前站定,十分周正地施了一礼:“在下齐谨,表字严之,豫州人氏,现在淮水帮门下效力,忝任帮内第二把手。今日得遇兄台实乃三生有幸,还望不吝赐教。”说完之后哈哈一笑,“该你了。”
这人的名字与他本人真是不合到极点,穿着言行不但谈不上整齐严谨,还带几分癫狂,我冷眼看着他:“我的名字齐当家早已知道,何必还来这套?”
齐谨摇头:“没意思啊没意思,本来以为遇到了一个有趣人物,没想到一点都不配合。”
他说起话来完全不加避讳,有几个经过的帮众见我与齐谨站在一起,早投来不满的目光。我尽量离他远些:“人多眼杂,齐当家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告辞了。”
齐谨笑道:“凌兄弟何必这样敏感,鄙人不过想与你结交结交,多个朋友多条路么?”
我拱拱手:“齐当家说笑了,在下一个新入帮的小小喽翟诟吲什黄稹!
齐谨嘿嘿笑道:“真是不给面子,海门帮马上要被我们合了去,凌兄弟若是识相,应提早准备退路才是。”
我淡淡道:“受人之恩何敢言弃?海门帮虽小,凌悦却要与之共存亡。我看倒是齐当家要时刻留神树大招风这句话。”
齐谨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锋芒,接着狂笑:“好!多谢金言,鄙人受教了!”我略略施礼,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宴会散了,帮众纷纷挤出大厅,屈涛急急冲到我面前:“快走,我带你去见大哥!”
我被他拉着向后厅跑,耳中突然听到齐谨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汝非池中之物,何必埋没江湖?”我瞠然回头,涌动的人群却早已将他挡住。
我几乎被屈涛拖着走,再见到公孙叔达时,他正站在一张海豹皮制成的航海图前,旁边站着几个当家。屈涛放低了声音道:“大哥,我把凌悦带来了。他方才在大厅上无心冒犯了大哥,特来请大哥恕罪。”
公孙叔达点点头:“你们都出去,我与他说几句话。”几个当家全都用犀利的眼神看我几眼才离开,屈涛拍拍我也跟出门去。
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命人出去,琢磨着应该顺势请个罪,于是开口道:“小的出言无状……”
还未说完,公孙叔达打断我:“坐吧。”我哪里会跟他认真,应了一声还是站着。公孙叔达自己坐了,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在大厅中说的那段话令我深受触动,实不相瞒,海门帮现在面临灭顶之灾,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化解。所谓旁观者清,凌兄弟初入我帮,不知道对此有什么看法?”
他这话让我十分吃惊,小心道:“如此大事,大当家应该与其他几位当家商议,小的见识浅薄,不过是瞎打误撞,还请大当家海涵。”
公孙叔达微微一笑:“凌兄弟不必过虑,既然你入了本帮,我公孙叔达就拿你当自己人。若对你有一分猜忌之心,我也不会以实相告了。”
我十分狐疑地看着他:“大当家似乎认定小的能说句有用的话?”
公孙叔达眸中一闪:“连齐谨都看得出来,难道我的眼光竟不如他么?”我心里一凛。只听他又道:“你不要以为我这里随随便便就能留一个人下来。屈涛一定跟你提过,救起你的第二天我们就与一艘大船起了冲突,而且他们似乎在附近寻找什么。事后我派人仔细查过,知道你是从一艘大船上坠海的,这么一来可就清楚得很了。”公孙叔达笃定地看着我,“那些人出手严密有序,一定不是平常商贾,而你居然能让他们费心寻找,身份自然也不寻常,从那时起我就决定留下你。”
他说得如此坦白,反而令人无法抵认,我淡淡道:“不愧是一帮之主,果然心细如发,但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公孙叔达诚恳道:“凌兄弟不必过谦,本帮中能通文墨的其实不多,我看得出你是个有见识的人,我这样诚心问你,也期望你以诚相待。”
我向他凝望片刻,知道眼前这个人我得罪不得,低低叹一口气:“既然大当家如此说,凌悦知无不言,只是未必济用。”
公孙叔达神色满意,站起身向我微一伸手:“请凌兄弟坐下说话。”
我只得坐下,公孙叔达与我对坐:“这头一件事,某想弄清楚凌兄弟与那些寻你的人是何关系,可有恩怨?”
我苦笑:“这个可有些难说,恩情不是没有,仇怨或许也有一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