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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离开,我和熙阳走在黄昏的街道,彼此都觉得有了新的心情。
大学四年,我把滔天的爱恋缄默在舌尖,随望舒一起来到荒郊野地,笃定他会属于我,更笃定我非他不爱。初初和熙阳接触,只觉得自己是因为寂寞,而前后不过大半年光景,他已在我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两相徘徊,实在难以夺舍。
我明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而自己已在这动乱中纠缠过大半年,深知其中的折磨和痛苦。有时想来也觉得自己有几分水性杨花,可对这两个人,我又从未有过怠慢戏弄之意。望舒和熙阳,他们两人都是我的精神依托。一个如月华般淡然温厚,敛去我的罪恶和责罚;一个如千阳般灿然明媚,撑起我的依托和慰藉。无论缺了哪一个,我都会伤怀难忍。世上之难,多为两难,而两男之难,亦令人郁结难善。
当局者迷,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便只能顺应时局,在熙阳的动人话语中顺势承下。或许是我太过自私,潜意识里已经权衡过利弊。和熙阳已有恋爱之实,如果放弃,便是连朋友都没得做;望舒的恩义之情永难斩断,以他再三强调的“朋友之谊”陪在左右,一点一滴偿还他的付出,不能说是不圆满。在情爱面前,谁又是不自私的呢?
对我自己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五年的时光过去,我终于愿意说出那一句“不再追寻望舒”。原本的他,原本的我,原本的执迷,都随着岁月的洪流远去。
只有生命不可回头。
熙阳牵着我的手,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夜风拂过,轻轻吹灭了他的哼唱:“雨澄,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我细细感受着盛夏的潮夜,问他:“做的什么梦?”
或许是盛夏的夜光使然,他难得会有如此的感慨:“你还记不记得刚从井队回城市的那天,我曾说,感觉城市是一个大熔炉,我们的生活都会变,你似乎会离我越来越远。可是现在,我们的确都变了,你却离我更近了。可是我却说不清,我们到底变在了哪里?”
“谁都说不清的,心态、心情、心绪都变了。从井队回来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很难适应城市的生活,可我搞反了,我们从小就生活在城市里,应该不适应荒郊野外才是。可即使是现在,有时候我却还觉得自己还在井队中,身边一片清净,只听得到机械的噪响。大概我是抱着一颗荒野的心,身居在城市。想想,井队的生活只有三个月,可这三个月,我大概要用一生去铭记。”
熙阳挠挠头:“你说的,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这三个月对我而言也是一生,因为遇到了你。旁的变了再多,可是你的面貌没有变,雨澄,你还是这么美,怎样都美。”
我被他最后一句逗笑了:“真是的,什么时机都能被你逮住用来油嘴滑舌。”
他也笑起来,温和的气氛在空气中晕染开来,甚是美好。
我们就这样漫步着走回家,出乎意料的,今天王梓梦回来得异常地早,正在收拾行李。
“今天你导师不忙?”熙阳搂着我的肩,有些诧异地询问她。
王梓梦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又很快垂下头:“我已经毕业了,就等着读研究生,导师让我休息一段,我想出去旅游一圈。”
我有些担心:“你和谁,安全吗?”
“放心,一切都好。”她仍是不抬头,“我读研究生以后,住校会方便一些,房子就麻烦你们帮我看着。我偶尔会回来看看,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不在了。”
我和熙阳无声地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我离开熙阳的搂抱,蹲下身平视正在收拾行李的她:“梓梦,你大学那么近,走十五分钟就到了,何必还要住学校呢?”
她这才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丝毫一样的情绪:“走十五分钟是到校门口,走进去还有很久呢。”
我仍然怀疑,总觉得她这个决定十分奇怪。她考研期间也都住在这里,白天去教室晚上回来,并不怎么耽误时间。
“是不是我们俩在这儿,影响到你学业了?”
她摇头,蹙紧眉间:“雨澄姐,你们想多了,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住在学校方便很多,我也应该和同学有更多相处的时间。现在和他们聊天,都接不上轨了。”
“真的?”我稍微放下心,“但是你这个房东走了,我们住在这里也不大好,要不我们也重新找房子好了。”转过头,用眼神询问熙阳的意见。
王梓梦忙站起身解释:“真的!你们不用重新找,我九月初开学就搬到学校,你们住在这里我也放心,空房子最容易侵入一些偷偷摸摸的人,得有你们看着才好,对吧?”
熙阳点点头:“也是,要再在公司附近找这么好的房子可不容易。”
王梓梦终于满意地笑了,美好得令人如沐春风:“你们要是有朋友,也可以住在这里。不过我偶尔回来的时候,得给我留个空啊。”
“那是当然。”我还想劝说她留下,熙阳已经大言不惭地应了下来,我将出未出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也不好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