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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云离开红杉镇后,张兴国便得意起来。陈青云虽然比他年轻,但面对陈青云的时候,张兴国从内心感到很大的压力,现在陈青云不在红杉镇,可以任他为所欲为了。
令张兴国不满意的是,毕俊并不配合他的工作,在今天的党委会上,张兴国提出重新修建镇政府办公大楼,毕俊明确提出不同意见,而且他的理由还不容易否定。
书记管人,镇长管钱。毕俊在会上将镇政府的财政收支情况进行了通报,现在的可用财力并不充裕。自从红杉镇的总体工程验收后,红杉镇的建设与永发地产开发公司便没有任何关系,红杉镇的建设与管理的费用全部由镇政府承担。
“毕镇长,今年的财政收入怎么会比去年少了几百万呢?”去年红杉镇的财政收入突破了两千万元,是全县的一半,而今年的地方财政可支配收入却只有一千六百多万元,支出却比去年增加几百万元,令张兴国大惑不解。
毕俊对财政收入减少的现象也不理解,在党委会之前,就找财政所长江平了解情况,面对张兴国的疑问,他从容地回答说:“张书记,红杉镇的纳税大户主要是烤烟厂、酒厂、鞭炮厂和水电站。去年,这几个项目都没验收就投入了生产,即未形成固定资产,也没有进行工程结算,所以产生了不少的利润。今年所有的项目投资都进+入了固定资产或开办费,估计近两三年都不会有利润产生。”
“这里面有问题。”张兴国阴沉着脸说:“怎么会所有的企业都没有利润,这是有人故意为难镇政府。明天召开一个会议,请红杉镇所有的企业老板到镇政府座谈,毕镇长认为可行吗?”
张兴国不相信这些企业敢与政府对着干,很自信地要毕俊与企业老板们谈话,心里还有一个想法陡然产生:这些企业敢这样做,肯定是出于陈青云的授意。其实张兴国还真是冤枉了陈青云,这完全是白思量的主张。
白思量并不是要与红杉镇政府对着干,他哪有这样的政治头脑。只是财务人员向他请示如何处理工程款项时,他给财务人员的回答就是严格按法律的要求办理。这是陈青云离开红杉镇时的即定方针,白思量根本就没有考虑这样做的后果,他只知道,必须按照陈青云的吩咐做。
陈青云也没有想到,将工程费用摊入生产成本、并按财务制度进行固定资产折旧后,红杉镇的所有企业都没有利润产生,虽然增值税的分成增加了不少,但少了所得税这个大头,红杉镇政府的可用财力还是下降几百万元。
作为红杉镇水电站、醴泉水业、酒厂、烤烟厂及燃气公司、自来水公司、机砖厂的负责人,白思量、李桥、何笔三人都没有出席镇政府的座谈会,白思量正在与劳伦斯洽谈供销合同、李桥则因为管着蓉城市的那摊子,根本抽不开身,而何笔远在燕京,有几个燕京的市政工程都进+入了最后的扫尾工期,无法离开燕京。
代表泰安和醴泉企业的,是白龙、宁可醉、林确、余悦四人,他们只知道按现代企业的财务制度执行,所说的理由根本无法推翻。而陈新建代表的竹木加工厂及罗霖请来的职业经理人,语气、腔调都与这四人毫无二致,文达与何云来的儿子、李节的老婆则在会上一言不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张兴国与毕俊也不敢对他们说什么大话。
张兴国与毕俊知道,得罪了这三个人,他们在红杉镇的日子将会很难过。但看着这三户人家成了红杉镇的即得利益者,而自己却被排除在外,不免妒火中烧。
陈青云离开之前,对酒厂和烤烟厂的某些利益进行了分配,也是他对几个支持者的回报:文富贵除自己投资的粮油加工厂外,还与简青龙、皮休合资成立了红杉包装有限公司,负责给醴泉酒厂、烤烟厂、食品厂、矿泉水厂、竹木加工厂生产包装箱;何云来则与何铁牛、何太冲、柳新春、张启石、王永远等人合伙投资了包括酒瓶、食品瓶在内的玻璃瓶项目;何佳的父亲何林则在林确的指导下,牵头组建了红杉镇建筑工程公司,主要的股东有何杏花、李春平、许允中等人;李节让他老婆出面,自己单独投资了一个胶纸厂,负责为红杉镇的这几个企业供货,他的投资最小,生产和管理最简单,却很实惠,这是陈青云的特殊关照。
镇政府股级以上干部,包括已经有项目投资的领导和毕俊在内,每人都在红杉镇购买了门面,负责经销醴泉酒厂的系列白酒,除醴泉年份酒外,其他所有的酒都能在镇上的门面中买到。陈青云给宁可醉和白龙下了道闸:一吨以上的白酒批发,可以在醴泉酒厂开票提货,一吨以下的业务,则全部交给红杉镇的批发商们。而零售业务,酒厂一概不做。
何云来、李节、何铁牛、何杏花等人这才明白,自己跟随陈青云,是多么明智的选择。毕俊也是醴泉酒厂的受益者,他经销的是醴泉酒厂的主打品牌,批发部的收入比他的工资不知高出多少倍。他明白,包括自己在内,红杉镇的领导与其他干部都不屑于贪污和受贿,至于多开**虚报帐的事情,在红杉镇几乎不存在,有的领导干部也学陈青云的样子,长年不在镇政府报销一分钱,所以红杉镇的招待费比其他任何一个乡镇都低。
座谈会上,毕俊主要是唱白脸,请各位企业家帮忙;张兴国则恶狠狠地威胁:完成不了镇政府的年度财政收入,大家的日子都会不好过。张兴国对红杉镇其他领导经商、投资的事情略有所闻,这也是他愤愤不平的主要原因之一,但他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陈青云的安排,还以为是其他领导凭借手中的权力得来的利益,他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要完成今年的税收任务,更主要的还是想在镇党委书记的任期中,捞取一份好处。他不相信,其他领导能得到的好处,他作为一把手,会在红杉镇空手而归。
“企业不仅仅是投资人赚钱的工具,更重要的,企业是一个经济组织,承担着相应的社会责任与义务,其中最主要的义务就是照章纳税。”作为上市公司的副总栽,陈新建可不是白龙与宁可醉这样的水平,他知道此时自己不站出来说上几句,张兴国与毕俊有可能下不了台,而他们不能与镇政府公开闹不愉快。见镇政府的领导与白龙等人都盯着自己,陈新建微微笑着,继续说道:“我们南海创业红杉竹木公司是今年投入正式生产,虽然销售形式不错,但是要消化的公司开办费、项目工程款数额太大,加上现金流出现了不少问题,公司目前的状况不容乐观。但这些都不是理由,我在这表态,回去后责成财务部门做好挖潜工作,争取最大限度的缴纳地方税收。”
白龙、宁可醉、余悦等人接着在会议上向张兴国与毕俊保证,一定会按照国家税法的要求,照章纳税。但说到具体数目,都说要回去与财务部门商量。
林确在座谈会上做了闷葫芦,他自己心中有数,红杉镇的所有工程都没有在镇政府开票,而是将工程项目的税收交到城关镇去了。建筑行业与加工企业不同,可以在华夏的任意一个地方开**,也就是说,可以在任意一个地方交税。这件事情他并未请示陈青云,只是请示了何笔之后,与紫微法律事务所派在红杉的法律顾问赵同商量了具体的办事方式,然后将所有的税收全部交到城关税务所。
当时明确的是陈青云到城关镇当镇长,他们当然会替陈青云考虑,至于别人的感受,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
张兴国毕竟没有管理过经济事务,并不知道其中的关键,他的眼光只盯着醴泉酒厂、烤烟厂与醴泉矿泉水厂,他仔细看了座谈会的报到名册,林确的身份是燕京泰安建筑集团公司红杉项目经理部的项目经理,他不明白这个项目经理是什么样的地位。按张兴国的理解,项目经理就是在工地上收货、记工、管伙食的工头。他只问了一句:“林经理,你们公司的领导为什么没来参加会议?”
林确说:“张书记,集团公司的何总委托我向镇政府的领导表示道歉,燕京的几个项目正忙着验收的准备工作,实在没办法到红杉镇来。如果有什么指示,我负责转达。”
之后,张兴国与林确再无交流兴趣。林确抱定的宗旨是言多必失,不肯多说;而张兴国则认为一个小小的建筑公司能有多大油水,虽然挂了个集团公司的名头,看来也是民营企业的噱头,谁知道他们有几斤几两。
当张兴国明白事情的真相时,林确已经将泰安建筑公司的人马全部撤出了红杉镇,他只留小部分的人员在雨神县城,派了一个副手在雨神县城负责,大部分的人马开赴蓉城市,紫微电脑公司的蓉城市软件园和产生制造园很快就要开工建设,他的事情多着呢。至于在红杉镇完成的工程量,永发地产公司的工程款已经全部结清。当陈青云调出红杉镇的时候,江永发也结束了在红杉镇的业务。
初来红杉乡的时候,江永发曾经有过后悔,他与韦斌一块喝酒时自嘲地说:“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冲动,跑到这样一个穷山沟做什么地产开发,白扔钱不说,肯定会成为业内的一个笑话。”
但江永发是个豪气冲天的人,既然认可了陈青云,就算在红杉乡扔下个一两千万,也准备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因此与红杉乡政府签订了地产开发合同后,第二天就与何笔签订了工程施工合同,很快向泰安建筑公司的帐户汇入两千万元的预付款,再也不想管红杉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