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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完了, 仇绍神情淡然的端起周垚的杯子, 将里面剩下的两口果汁倒进嘴里。
他的唇角沾了淡淡的橘色液体。
周垚伸出手指,蹭了一下。
好半晌,谁也没说话。
周垚那双大眼里,泛着柔和的光,像是要把他溺死在里面。
她温柔地笑着,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仇绍一抬手,揉了揉她头顶上的丸子, 扯掉皮筋, 头发披散下来, 蓬乱的盖住了眼睛。
低沉的笑声响起, 她拨开头发的时候,听到他说:“没事, 都过去了。”
周垚抿了抿唇, 轻声问:“都过去了么?”
“嗯,都过去了。”他又一次强调。
隔了一秒, 他笑道:“心疼我?”
周垚没点头, 也没摇头,她不知道怎么讲。
心里有一个角落在疼,可她一张口,就词穷。
该说什么?
安慰的话?
如何安慰?
他说过去了, 那就是过去了。
他的过去,她没有机会参与。
将来如何,没有人知道。
但现在, 他们在一起。
……
周垚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时,对上他脸上的笑。
她不知道说什么,他却有话要说。
“周垚。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虽然这招,对你这脾气有效。”
他的口吻轻描淡写,神情淡淡,目光却很认真。
“你这女人,外冷内热,面硬心软,只要我编几个精彩自虐的故事,你就完蛋了。但这些事我不会做。”
“你只需知道,那些过去,决定了我现在是这样一个人。如果是在那时你我相遇,呵,咱们不会走到一起。”
博取同情,换取一个女人的心,或许有效,但那是下策。
仇绍心里清楚,只要他有意经营布局,周垚的心就会向他妥协。
可是当周垚提出想知道他的过去时,仇绍就明白,他根本无需那样做。
她已经向他的世界又迈了一步。
这样,就很好。
仇绍的话似乎触动了周垚。
周垚眨了眨眼,声音很低:“那时候的我,刚被父母抛弃,被最好的朋友出卖,在美国我谁都不熟,只想抓紧一棵大树紧紧抱住。”
仇绍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将她的手抓着缓缓揉搓安抚:“那时候的我,眼里没有别人,没有喜欢的女人,没有值得信任的朋友,我享受那样的孤独,不喜欢累赘,也没兴趣当别人的大树。”
周垚抿唇笑了:“这么听上去,好像如果遇到,还真是我的不幸。”
仇绍也在笑。
周垚忽然问:“所以,如果我向你扑过去,你会推开我么?”
仇绍挑眉,仔细想了一下:“按理说不会,但也不会认真。”
周垚睁大眼:“听上去好渣。”
仇绍捏了一下她的手。
周垚沉默两秒,说:“所以,是不是该感谢曾经的错过?现在,似乎都变成了更好的人。”
周垚突然想起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写过的一句话:“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她一直不喜欢这句话,悲观,无奈,妥协。
可现在想想,谁没经历过这样的境地呢?
周垚转而想到自己,想起过去那些梦魇一样的经历。
她不由得低了头,眼睛有些干涩,说话时也有些踯躅:“其实在美国的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糟糕。那种糟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当时就是个糟糕的人……然后,我认识了几个朋友,经历了一段糟糕的感情……”
她艰难的说完这段话,那只大手又落在头顶上,一阵蹂、躏。
周垚的话卡在一半。
抬起头时,她有些茫然。
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
他低声道:“没事,别勉强。”
隔了一秒,又道:“怎么像是跟大家长承认错误的小学生?”
周垚埋怨的白了他一眼,她努力的在坦白,他却这么评价。
仇绍不禁弯弯唇:“想说的时候,再说。现在又不是前史交代竞赛。”
他自然不能说,其实他知道了大概。
上次周垚醉的七荤八素,基本上把重点都交代了一遍。
不过从他的角度上看,周垚似乎对自己的酒品很有信心,以为自己喝醉了也不会胡说八道,起码她身边的朋友任熙熙和阮齐等人是不知情的。
偏偏,她早就把老底漏给他。
他心里,难免会有点得意。
……
…………
仇绍表态了,不逼她。
周垚心里真的松了口气。
她的过去,那样不堪,至今伤口还在流脓流血,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美化,去给过去的自己找借口……
她不懂事,她太年轻,她智商情商都太低了,还是她被骗了?
她心里清楚,这些借口都是自欺欺人。
……
翌日一早,周垚离开画室。
她不是回家拿箱子的,仇绍也没再提。
他不提,她也不会提醒。
彼此之间有个默契,不逼迫对方,顺其自然。
任熙熙见着周垚回来,一脸暧昧,挤眉弄眼的说她是去接受灌溉的小树苗,滋润回来了。
周垚白了她一眼,做了块面膜,该吃吃,该睡睡。
一觉醒来,向四周一看,还是那间套房,没什么不同,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心里有个东西,像是落地了。
……
这天,老柴发来一条微信,极尽谄媚的夸她,夸leif。
老柴说,早知道原来iris和leif可以碰撞出这么牛逼的火花,早该让他俩搞一搞了。
老柴还说,这幅画是他见过最生动最有活力的作品。
周垚知道老柴有一部分是在夸大,他一向爱吹牛,不吹不能显出他的眼光,举凡名著多多少少也有吹和美化的成分。
老柴最后留下一个日期,一个地点,画展首日开张,让周垚务必来。
……
…………
画展的开张日,转瞬即到。
周垚随便套了一身日常休闲装,踩着高跟鞋,化了淡妆,就出了门。
走出小区,仇绍打来电话。
他的声音有些疏离,一如既往的平和:“去画展么?”
周垚站到路边:“已经出门了。”
隔了一秒,周垚问:“你呢?”
“在路上。”
周垚“嗯”了一声,又问:“这两天忙什么?”
“画室里太简陋,添了两件家具。”
“哦。”
仇绍的声音似乎有点疲倦:“一个柜子。”
一顿,似乎笑了:“一张床。”
听着他带笑的声音,周垚不知该说什么。
状似不经意的“嗯”了一声,很平缓的问:“多大?”
他一本正经:“柜子,90cm乘以180cm。带抽屉。”
显然是个大衣柜。
周垚遮着日头,眯着眼如同晒着太阳的猫,声音也是慵懒的。
“床呢?”
那边顿了两秒,慢悠悠的说:“两米一乘以两米一。”
周垚勾唇,上了一辆出租车。
坐定后报了个地址。
电话没有切断,她很突然的问了一句:“哦,蹦蹦床?”
那头一阵低沉的轻笑。
笑意收敛后,他说:“应该问题不大,可以蹦两下试试弹性。”
周垚抿唇笑了,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阵沉默。
谁也没有先挂断。
半晌过去,那边说:“我快到了。”
周垚:“嗯,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