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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你。”董征站在崔左荆身旁,道,“很抱歉,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道德笑了下:“那就亮真本事出来吧。”
他话音落下的那刻,周围骤然变了。
护林员的尸体倒在门口,血迹斑斑的账本在他胸前的口袋里,铁箍骑士从冰冷的墓穴中爬出,守卫着青蛙王子的金珠,花衣魔笛手的笛声唤醒地窖中关押的怪物,根系生长成树冠的榕树连通着世界的正反两面,孩子们被引诱着走上头发编织成的桥梁,跨过护城河,进入古老的城堡,成为盘中餐。
崔左荆站在写就“哈默尔恩”的牌子旁,皱着眉头环视四周,一切都像老照片失去了应有的颜色,过去身为花衣魔笛手的“善意”在这里带走了众位朝圣者,可此时此刻,这世界空旷死寂。
他明白一切都是幻象,但强行破解对崔左荆来说难度不小,他又不是董征这样的脑域开发者。崔左荆迈开步子,沿着记忆中前往城堡的小路向前。
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化,一群玩偶无声无息推搡着从旁边跑过,支离破碎的洋娃娃,露出棉芯的恐龙,留下泪水的小熊,长着山羊脑袋的怪物紧随其后,蚯蚓、老鼠、蠕虫、乌鸦攀附在它的身上,带去噩梦。
玩具房中红皇后的头像在天花板上俯视终生,推开小门,贝希摩斯呼唤旷野的飓风,利维坦激起波涛汹涌,栖枝衔着天机表飞上最高的枝头,以作为圣洁者最后的食物。天空公牛化作金牛座,海德拉吃掉了自己的头,鱼形贤者响应少年艾翁的问询,为祂献上雷电、钥匙和权杖,六翼的堕天使守卫着神殿,而魔神终将降临。
雪花飘落将裸露的岩石覆盖,虫族的世界中意外苏醒的人们跨越冰山和雪原,呼唤着遥远星际中未知的救赎。疯狂的富豪将着水晶棺里的儿子放在巫术祭坛上,而猴子打了个喷嚏,继续骑在独轮车上表演抛球把戏,有一种病毒传染至全世界,名叫墨菲的女孩永远都不会死去。
崔左荆走啊走,这条路像是永远也不会有尽头,突然间,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闭上眼,抓住眼前最近的东西,道德在你九点钟位置,一百二十三米处。】
是董征。
这会不会也是幻象?
血契已经不在了,崔左荆无法确认这到底是不是董征给他的讯息,但他赌了一把闭上眼,抓住眼前那条正在朝他吐着蛇信的黑蛇,入手是冰凉坚硬的触感,崔左荆认出这是董征的箭。
崔左荆朝着董征指引的方向冲去,他双眸紧闭什么都看不见,但脑中时刻响起的话语是他最好的眼睛,看破一切幻象迷瘴。
他像一阵风一样,从高高的龙船上跃下,跑过挂着MermaidHotel牌子的老式旅馆和血迹斑斑的病院走廊,他从画像上穿过,进入305号房间,冲进镜子中,身体径直穿过档案室中央的大喇叭留声机。无数直通天花板的书架立在身侧,故事碎片闪耀着从大厅飞来,化作一本本智慧的结晶,落在它们本来应该在的地方。
“就是现在!”
崔左荆奋力刺出手中的箭,箭.矢穿透血肉之躯的感觉是那样鲜明,滚热的血顺着血槽流在他手上。
少年睁开眼,柯尔柏洛斯正整个挡在面色苍白如纸的道德身前,而他手中银白的箭.矢,刺穿了男人的胸膛。
一切幻象都消失了,他站在龟裂的街道上,黑云压顶,而雨正在落下。
就算这样,柯尔柏洛斯的身体仍然没有倒下,他猛然抓住崔左荆的手腕,爆喝一声,将他整个人甩飞出去!
崔左荆调整身形在十多米远处轻盈落地,他双脚猛蹬地面,像个炮弹一样再次冲向柯尔柏洛斯,纸牌从他袖口滑至双指之间,化作最锋利的武器。
柯尔柏洛斯同样挥出弯刀,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大蓬大蓬的血从箭.矢的贯穿伤中涌出,他却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够了!”道德骤然大喝一声。
无形的空间屏障挡在柯尔柏洛斯面前,但它在被纸牌碰到的瞬间便是支离破碎,道德身子摇晃一下,脸上彻底没了丝毫血色,在纸牌即将划过柯尔柏洛斯脖颈的那刻,他喊道:“我跟你们走!”
崔左荆骤然停下了攻势,牌距离男人的脖子只剩下一丝距离,一条血线缓缓出现在他皮肤上,那是被劲风割出的。
道德从柯尔柏洛斯身后走出,他双手紧握成拳,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不受控制的发抖:
“你们赢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道德没敢回头去看,他怕看到柯尔柏洛斯眼中撕心裂肺的悲哀。
“就这样吧。”道德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最深切绝望后的解脱,轻声问,“我要怎么做?”
柯尔柏洛斯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全部力气,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上,箭从他胸前刺入,从肋骨之间穿过,刺破肺叶和无数细小的血管,擦着心脏,最终斜向上地从他后背刺出。
阴狠毒辣的血槽让血根本无从止住,而那簇状箭头冷冰冰地告诉他,只要他敢把箭拔出来,绝对会丧命当场。
肋下夏琼云制造的伤口依然还在流血,柯尔柏洛斯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到过这样的念头——他就要死了。
他将要失去一切地死去。
崔左荆朝道德伸出手,道:“把手给我就可以了。”
而道德却转过身,在柯尔柏洛斯面前蹲下,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低姿态看着柯尔柏洛斯。雨水混着泪流了柯尔柏洛斯满脸,他浑身颤抖着,拼尽全力地抓住道德的手,喉咙里发出小兽一样走投无路的呜咽。
“别怕。”道德的手抚在他脸颊上,温柔地用指腹擦去柯尔柏洛斯唇角溢出的血迹,他侧过头,在男人耳畔轻轻留下一个吻。
“去找我。”
那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听到。
道德站起身,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那陪伴了他将近十年的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