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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去,无论你要往定远侯府还是回慧目斋,抑或成为岁寒苑的女主人,我慕云松,都认了。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回去?苏柒唇角扯起一抹苦涩: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王爷若要了结了我,方才攻寨时便是绝好的机会。”她苦笑,“何必多此一举地要带我回去?”
慕云松有些不解:“你在说些什么?谁要了结你?”随即明白过来:她果然以为,那瞄准她心口的一枪,是他慕云松放的。
他着急开口解释,她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王爷必定是恼恨我的。”明知死路一条,苏柒反而生出了几分无畏,“害的你与赫连侯爷心生芥蒂,与慕五爷反目离心……呵呵,我可真本事啊!”
她自嘲一句,仰头又灌了自己一杯酒,“换作是我自己,也容不下这样的祸害。”
她又自顾自地斟满一杯,盯着那杯中微漾的酒,忽然有些自恋自艾:“我本就是个命如草芥、身如浮萍的女子,本就不该奢望谁给与我怜爱,也不配爱上谁……之前是我错了,是我高估了自己,是我太贪心,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如今落到这般光景,也是我自作自受罢了。”
她声音不大,却如同丝丝缕缕的蔓草,紧紧缠住了慕云松的心,勒得生疼。他不禁蹙眉,语调中带着怜爱:“你何必这样妄自菲薄?你……是世上最好的姑娘,配得上任何好的东西,和好的人。”
“王爷莫要嘲笑我了。”苏柒抬手想要拭去眼角的泪珠,却总是拭不干净,索性放任自流,“我生来卑微,那该死的自尊心偏偏一向傲娇得很,从不愿向任何人低头。说来也许你不信,除了你,我便没有低三下四地求过谁……”
我信,我为何不信……慕云松在心中叹息:曾经,她的撒娇示好,她的刻意逢迎,能让他放弃自己所有的原则和底线,屡试不爽。
“左右我在王爷这里早已没了矜持,如今,我再求王爷最后一次,”她垂眸,一滴清泪从眼角落下,正滴入杯盏,与杯中酒混为一体。
“放过我,可好?”
慕云松苦笑:“放过你……”明明该是我求你,放过我可好?
“放过我……”她哽咽,一滴又一滴的泪落入酒中,如三月的雨,涤荡着苦涩的哀愁:“我知道,早已与王爷你两不相欠,只求你,看在我曾在乱葬岗救过你的份上;
看在我曾衣不解带、彻夜不眠,替你疗伤煎药的份上;
看在我曾为你缝补衣衫,烧了两个月粗茶淡饭的份上;
看在我曾为你入狱而四处奔走,心急如焚的份上……”
她自顾自地说着,昔日东风镇的一幕幕美好犹在眼前,那时的她懵懂不知情意,却以为那就是最好的日子,那就是地久天长。
她终不能自已,伸手去掩了自己眼眸,却抑制不住泪水汹涌,泣不成声。
“求你,看在我曾痴痴傻傻、无知无畏、全心全意地爱你一场的份上……”
她前面的话就像利刃,一刀刀剐着慕云松的内心,然听她最后断断续续、几不可闻的一句,却如同一声惊雷,炸裂在他的头顶。
她……爱我一场?
她爱我?!
慕云松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下来,惊诧欢喜得忘了如何呼吸。
“你……爱我?”他哽咽地问出这一句,觉得纵然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这般紧张,“当真?”
“当真又能如何?”苏柒此时酒意上头,忽然觉得无限的委屈酸楚,“可你不爱我!你从来就不爱我!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相貌平平、性子乖张、素爱惹事的女子!我有什么资格去爱一位高高在上、霁月清风的王爷!你若想笑我,就笑好了!”
她一番话吼完,眼前的王爷,倒真的笑了。
是被她气笑的。
我不爱她?枉我为她愁肠百结、日思夜想,就差把心肝掏出来给她看……这个傻丫头居然说,我不爱她?!
“我慕云松,是个武将粗人……”他说着,上前向她靠近一步。
“素来不会如那些文人般花前吟诗、月下作对,写些情意绵绵的酸诗来讨姑娘欢心。”
他又向前两步:“我这个人,用我母亲的话说,生性呆板无趣,生一张人厌鬼弃的冷脸,素来将爱恨情仇都放在心里。”
他一步步行至苏柒面前,垂颈望她,目光灼灼:“我痴长二十六载,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被磨得心如铁石,自以为刀枪不入,偏偏不知不觉间,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在她懵懂迷离的眸光中,从她指间端起那杯和着她许多辛酸泪的烈酒,仰首一饮而尽。
入口苦涩,却有回甘,一如他对她的相思。
酒意带来的一阵灼热,愈发为他壮了胆,他伸手握住她的肩头,低头在她耳边喃喃:“我记得在东风镇,你曾问我,若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子,他会如何。”他唇角浮起一抹笑意,眸光愈发灼热迷离,“我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