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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初现时,肖紫晨走出了秋枫院的大门。
今天的夜色很好,天空深邃干净,没有一丝云彩,星星不多,却都很亮,它们在天幕的各处散发着莹莹的光辉,交织出一幅简单而美丽的图案。在阴多雨多的十月深秋里,这样清朗的夜色已经非常少见了,换在平时,若是肖紫晨看见这样美景,必定会立刻被它所深深吸引,要久久观赏,才会心满意足。然而今天,她只是在星空下驻足了数息的功夫,就从景色中脱离出来,迈开轻快的步子,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今夜是个欣赏星月的好时机,她却没有欣赏新月的好心情。
不是说她心情不好,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心情太好,太激动,太兴奋,太得意,赏景这种事情安静而单调的事情,才抓不牢她那颗躁动的心了。对她来说,实在有太多比欣赏星月更能吸引她注意力的事情,她要赶紧回到自己的地盘中去,好好的筹划它们,安排它们,将胸口里的这份激情,在工作中缓缓的宣泄出来。
肖紫晨掌管肖家财政已经一个多月了,看起来她十分的风光,已经依靠着银子的力量,坐稳了家主的位置,实际上呢,肖紫晨明白的,她远没得到这种力量,她只是得到了几把钥匙而已,而现在,她终于接近了那股力量,有了一点一家之主的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肖家的内库实际上是一座微型的地宫,就修建在账房之下。那是三间成品字型分布的石室,其中一间陈列着肖老太爷生平的最爱之物,除了老太太偶尔会来看看,缅怀一下过去之外,其他人没有机会,也不曾制造过机会去接触它们。另外两间,即是大小两间金库。
大金库有存银一百五十万两,以及肖家的重要房契,地契,商契。小金库有存银五十万两,以及肖家可以随时出手的一些契约。在一个月前,肖紫晨从小金库中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给了肖家六,七两姐妹,从大金库中拿出了五十万两,给了肖家老五肖松,这两次拿钱时她都在场,也确实尝到了财主的滋味,然而在这之后,当她试图再从金库中取钱时,却遭遇到了诸多阻拦。
这些阻拦全数来自一个人,他姓张,名守财,乃是肖家的账房先生。肖家内库中的库房门锁需要两把钥匙一起插入才能打开,这两把钥匙其中一把在肖紫晨那里,另一把在张守财那里。库房中盛着金银、契约的大铁箱上装配的也是同样原理的锁,不过钥匙全部都在肖紫晨那里。
之所以给张守财一把钥匙,主要是为了安全起见,万一肖紫晨那儿的钥匙给人偷去了,他这里还有一重保险。另外,从内库领钱需要在他这里记账,也能防止肖紫晨舞弊,这其实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并不是说他张守财有拒绝支付银钱的权利。
但是,张先生他就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利了。
首先嘛,他是肖家的元老了,肖家壮年一代八个子弟,哪个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一个晚辈,这让张守财很是得意,久而久之,就培养出了架子,认为肖家除了老太太之外,哪个都要让着他,让着他这个陪着老太爷走南闯北的大功臣。
因而,肖紫晨的一大可恨之处便在于,她礼貌是有的,恭敬却半点都无。别瞧她每次张先生张先生叫得亲热得很,那是客套,绝不是尊敬。张守财是个非常非常小气的人,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绝不会让肖紫晨得到她想要的。即使肖紫晨对他足够恭敬,也要看他的心情呢,毕竟,他们俩的交情实在太浅了。
论到交情,他与肖家八个子弟的关系就要比跟肖紫晨亲密得太多。那八个小崽子,除去头尾老大不在家,老八生病在外,其余六个,都跟他打过招呼了,让他尽力节制肖紫晨,别让她一个外人太得意了。
在这一点上,他完全同意,并准备坚决的执行。勤俭是他的风格,不是他的勤俭,肖家的内库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充盈。退一步讲,即使真的要花钱,那也得花在肖家人的身上,她一个女人,还是个靠不住的女人,怎么能任她乱花乱拿?
初掌内库的肖紫晨不晓得张守财的这些个小道道,欢欢喜喜的去拿钱,结果碰了老大一鼻子的灰。
第一次,她是要取一万两银子出来,作为加入妙手仙宗的股份。因为是第一次从家里拿钱,她是相当谨慎的,特地把她在诗会上获得的那些个人参拿给张守财过目了,希望能用这些人参做抵押,换出银子来。
张守财只一句话就把她了挡回去,家里没开过这个先例,要做抵押的话,得老太太同意。肖紫晨乖乖去找了老太太,询问了抵押贷款的可能性,老太太很明白儿女们想要掌握一点自由积蓄的心思,都没问是谁要抵押,要抵押多少银子,很干脆的就同意了,只说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抵押物品必须是个人私产。
肖紫晨想这下没问题了吧,再去找张守财,又给挡了回来。先说那些参到底值多钱不论单凭肖紫晨乱说,需得找个懂行的鉴证。鉴证找来了,他又说要找个公证,这公证要么是官府的人,要么是老太太,其他都不行。
这时候肖紫晨感觉到不对劲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去找了公证来,结果提钱的当口,张守财又说人参这种东西不像黄金,它有可能变质,还可能贬值,为了肖家的利益起见,只能抵押一半的金额,即是五千两。
没等肖紫晨说同意不同意呢,他又加了一条——这钱的用途,必须清清楚楚的记录在案。
肖紫晨纳闷了,这家到底谁做主,这小金库到底谁说了算。她记得这个家的主母是她啊,她记得这金库里百分之九十的钥匙也都是她掌管啊,她记得老太太亲口赋予了她支配财务的权利啊,怎么张守财一个账房先生会比她还厉害呢,不止比她厉害了,开银行的都没他狠。
张守财是肖家的老人了,肖紫晨若是对他采取些强硬手段,必定要被家里人攻击,像肖度夫妻这种,做梦都在等着她犯错呢。可她也不能就那么顺着他,任他刁难呀。
那怎么办呢,她不能在这时候还做一个挂名的主母呀。
肖紫晨也猜到张守财会这么与她作对,除去他性格方面的原因之外,背后肯定是有人支持的,在没弄清楚那个人是谁,在没找到张守财的弱点之前,她还不能有所行动。
原本,她是预备多等等的,可今天她不想等了。
今天在账房里,当张守财再一次把老太太搬出来做挡箭牌的时候,肖紫晨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主意。首先,她今天的银子是非拿到不可的,庞龙的报复随时都可能到来,她没有时间等待。其次,既然张守财那么喜欢把老太太搬出来,那何不就到老太太那里去,让她表表态呢。
家里的财务,到底是她说了算,还是张守财说了算,还是老太太说了算,这个问题,她必须弄清楚。
肖紫晨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先详细的说了一遍,然后很委婉的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好看看老太太的反应。她说,“今天下午的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请官府的人来,把哪些带着打手的泼妇赶出去。可我实在忍不住了,婆婆,那些人在外厅里有吃又玩,又耍又闹,完全不把咱们家当回事,今天要是让他们在完整无缺的走出咱们家的大门,传了出去的话,咱们家还有脸做人吗?”
“冲人家院子的事已经让咱家很晦气了,今天要是再让这帮泼妇给欺负了,那就等于是告诉全金陵的人,咱们家的人都是面做人,谁都能揉的动。我觉得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请钱侠士,他们给狠揍了一顿。”
老太太一直认真的听着,到了这里,她点点头,略带着气氛的口气道,“阿紫,这事你做的对,真要让几个姘妇欺负到头上的话,咱们家也算完了。”
“嘿,我也这么觉得,把他们扔出去的时候,真是解气呀。”肖紫晨赶紧附和道。说完了,她话锋一转,又说出了自己的忧虑,道,“可是,那些姘妇虽然不值一提,可她们背后的流氓却很不好惹,那个人都是粗鲁野蛮又不讲道理的东西,我怕他为帮自己的姘头出气而胡来,就想着要赶紧与衙门里打好招呼,出了事的话,可以第一时间照料到我们家。”
“这事你也想的周到,已经去办了吗?”老太太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肖紫晨道,“已经去办了,我让老姜带着景缘一起去了,他们两个一起出马,舒捕头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那就好。”老太太心里安定了,端起茶杯来,浅浅的酌了一口,顿了顿,又酌一口,一直到她很悠闲的喝完了半杯茶,才又道,“景缘那个孩子,交了个好朋友啊。”
“嗯,舒捕头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肖紫晨符合道。眼看时机成熟了,她轻描淡写的,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她与张守财的矛盾抛了出来,道,“不过,现在的世道,却是个向钱看的世道。舒捕头虽然好说话,他下面的那些个衙役却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为了打点银两的事,我与张先生,还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呢。”
“哦,什么误会?”老太太问着,视线扫上了张守财的面庞,“是阿紫要的钱多,你心疼了吗?”
张守财愕然着,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根本就懒得问肖紫晨要钱做什么,哪会料到是这样的事呢。他要是事先知道了,今天兴许放她一马呢,面子的问题,他再懂的。
“那倒不是,”肖紫晨抢先替张守财回答道,“是张先生觉得兹事体大,觉得让婆婆来做主更加合适。儿媳虽然也是这么认为,只是时间紧迫,要来请示婆婆的话,必定先得把现因后果细细说清,万一庞龙那厮碰巧滋事,造成的损失,就不好估量了。因而,儿媳斗胆先开了内库,让他们拿了银子去了。然后才来秋枫院向婆婆道明原委,请示婆婆的意见。”
“嗯。”老太太应着,轻轻点了点头,便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阿紫说话,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懂转弯的。今天瞧着守财的模样,与她的矛盾已经很大了,这种情况下,她尚能保持平和,又这么委婉的说出问题,已经相当难得。守财的心,我是知道的,他的忧虑,也不无道理。可阿紫是老爷看上的人,他这一生,从来没有看错过一个人物,虽然从前的阿紫实在令人失望,不过最近以来,她已经越做越好。甚至,都主动已经开始向我要权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不动声色的抬起眼帘,正对上肖紫晨忐忑而热切的目光。见儿媳那欲迎还收,欲收还迎的目光,老太太霎时间就明白了,儿媳的内心,有多期盼她的支持。老爷曾经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今天,我也学他一次吧。
将手里那半杯茶也慢慢喝掉之后,老太太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抬起头来,对张守财道,“守财,我明白你的心,你是肖家的老人了,一辈子兢兢业业,做的都很好。只是,你我都该承认,咱们都老了,现在是年轻人闯天下的时候了,你看,老五有让咱家出名的雄心,我就让他放手去干,老六老七揽到了大生意,我也同意她们扩大门面。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大的干劲了,咱们也不该再继续以前保守持重的想法,应该给他们这些机会。阿紫如今是咱家的主母,我看她也是很有干劲的,所以,守财,以后阿紫要问你拿钱的话,只要记账就好,不必事事问我。内务的账目,你准备准备,以后也都向阿紫报告吧。”
“这怎么能行!”张守财叫了起来。“他们都太年轻了,没有老夫人您的节制,他们还不流水一样的花钱!大夫人又是一介女流,虽然书念的多,对商业却是一点不懂的,怎能事事由她决定,老夫人,慎重啊!”
“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没人节制他,他怎么就能赚到那么大一份家业呢?”老夫人反驳道。这时,她耳边传来了一个有些怯怯声音,“不懂的,我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