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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妆七月孟秋天,清风浅凉正好眠。
“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沈卿言闲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要想开心,就只能想想那剩下的十之一二了,你说对吗?宁远。”
青色理花劲装的男子走到她身后,将秋千轻缓停住,脱下大氅披在她身上。
“公主,已经三更天了。”
“你叫我什么?”卿言俏皮的歪着头问他。
“嗯……言儿。”男子闹了个大红脸。
“再记不住就罚抄一百遍。”卿言咯咯的笑,端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看不出愁绪。
“那,回吧。”卿言滑下秋千,理了理身上的大氅,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脸上笑意微倦。
迈着小步子走在通往储幽阁的鹅卵石小道上,脚底微微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卿言想起了那个时代的脚底按摩器。
许是心思魂游天外,又许是地上障碍太多,卿言脚下一软,冷不丁就是一个趔趄。
“哎呀!”
“小心!”幸而宁远眼明手快。
卿言攀着宁远的手臂,刚劲而有力的依仗让她免于与大地接触,也让她舍不得离开。
宁远亦如此,掌心柔软的触感直至心尖。今日以后,这样的接触怕是再难有机会了。
兀的,卿言像是想到什么,撒娇似的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宁远,你背我回去。”
“好。”
可看着齐自己胸高的女孩,宁远竟无从下手。
曾几何时,那个总角小女儿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是啊,白驹过隙,十年光阴,他的言儿也长大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转过去。”卿言催促着,手忙脚乱的往他背上爬,一如既往的不得要领。
宁远心头微笑,弯腰将她托住,背在背上。
进寝殿时,背上的可人儿已经睡着了,宁远把她交给贴身的宫婢坠儿,再深深看了一眼,退了出去。
唉,明日愁来明日愁,今朝有花今朝香。卿言睡得心安理得。
整个朝堂都知道,自大齐战神宁狄以身殉国后,他唯一的血脉宁远,就被隆庆帝接入宫中亲自抚养,并敕封为宁国公暨车骑将军,一时间,宁家军无不感恩于皇恩浩荡。
彼时,宁远十岁,卿言六岁。
而整个朝堂都不知道的是,宁远与大公主沈卿言这对青梅竹马,已暗渡陈仓许久,只差私定终身了。啊,不对,应该是大公主肖想宁将军许久,只差霸王硬上弓了。
此时,宁远二十岁,卿言十六岁。
本来,依着这种情形,皇帝将宁远招了做驸马,也属理所应当,可怨就怨在这大公主的身份,不日就要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隆庆二十一年八月丙申朔,卿言看过皇历,今日宜祭祀、祈福、嫁娶、入宅、出行、开市……总之是个诸事皆宜,错过了就要再等一百年的黄道吉日。
当然,钦天监也这么说,否则,此时也不会有卿言盛装立于基高九尺的乾泰殿前。
金銮初开,祀舞备乐,承兹宗嗣,九仪方台。
眼前威严凝重的宫殿,台基以须弥座为饰,彰显着帝王至上的地位,周围的栏板望柱均以祥云盘龙为雕,卿言心里细数着汉白玉石阶,轻开广袖,缓步登上了殿台最高处。
“宣大公主觐见。”
唇红齿白的公公尖细的声音落入卿言的耳朵,她抬头望了一眼这最高规格的重檐庑殿顶,稍整广袖抬步入殿。
满朝文武数百只眼登时全落在卿言身上,卿言心里轻哼一声,目不斜视的在大殿中央正对九五之尊参行大礼。
总管太监王怀胜扫了一眼全场,在隆庆帝的示意下,小心翼翼的展开一帘卷轴,圣旨特有的明黄色十分醒目:
“朕奉先皇遗诏登基二十余载,秉传先帝之德功,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夙夜兢兢,……”
王怀胜的声音落在卿言的耳朵里就成了聒噪,圣旨上的诸多云云皆是过场,卿言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着册立为长公主,赐号\\u0027平秋\\u0027,望尔能竭尽辅佐,为民效力,为朕分忧!”
终于念完了。卿言舒了一口气,因为垂首屈身跪在冰冷的御窑金砖上,膝盖生硬的疼。
本以为可以起身,卿言却又听见了王怀胜尖细的声音:
“……另赐奉天殿大学士,世袭一等公,太师傅洐之长子大理寺卿傅云轩为驸马暨长公主国夫,以正长公主之名,一月后大婚,着所司择日备礼册命。钦此!”
大婚??!!
卿言顾不得礼数猛然抬起头来,墨黑的双眸不可至信的盯着龙座上的皇帝,而隆庆帝一脸了然的神情让卿言的瞳孔瞬间愤怒的放大。
一月后大婚,看来谋划已久了。
“公主,接旨谢恩呐!”王怀胜望着愣在当场的平秋公主,只当是雀跃不已的失态。
卿言余怒未消,此时却只得收回目光,在文武百官千姿百态的注视下,满心愤懑的接过圣旨,咬牙切齿的开口:“儿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