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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准备好了晚上要做的食材后,我这才有时间坐下来。
客厅的电视还在播放。凛有些不安地蜷缩在沙发角落,似乎是听到了我过来的脚步声,她的手微微张合着。
我将手递过去:“睡一会吧,姐姐就在这里。”
黑猫卷着尾巴靠着凛,呼噜声轻轻缓缓。
拿出手机,我这才看到昨天晚上阿切给我在line上面发的消息。
『昨天
20:32
阿切:前辈,您睡了吗?』
这是第一条消息。
『21:50
阿切:前辈,真的是对不起。今天突然和您说了那些,但是我只是觉得前辈需要一点帮助。无论如何还请前辈考虑考虑,我很想帮上前辈的忙。』
『16:01
德沃夏克1:阿切不必在意。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说那些话,不过除了惊讶确实没有什么了。至于你说的帮助……大概我也不需要。毕竟啊,我已经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不是吗?(笑)』
我打完字,刚要放手机,对方就立刻回了一条消息。
『阿切:前辈打算以后也一直在那里工作吗?』
『德沃夏克:「一直也不可能吧?」这种事还是要看情况啦。
阿切:我听说前辈不打算去上高中了。
德沃夏克:「高中这种事……」这种事阿切是从哪里听到的?并没有那种事。』
对方没有秒回了,而是顿了一会才发来一条消息——
『阿切:我听般若前辈提到过,前辈您的偏差值2一般维持在60+吧?虽然不会像般若学长那样惊艳,但绝对不会输给别人。这样的前辈让我非常敬佩,并且,我不希望前辈的学业就此止步。
德沃夏克:原来如此,谢谢你阿切。「就算是这样,那也可能不行……」
阿切:诶?
德沃夏克:不过这是我的事情,其实和阿切没什么关系吧?况且,阿切也还在上二年级,是个十分努力的孩子。我的事情我会解决,阿切完全不用担心。
阿切:……不,前辈说得对,抱歉,是我太唐突了。可是前辈,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诶?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情?难道是昨天吗?可是昨天看上去是要比“成为朋友”这件事还要重要才对。可说起来,我和阿切应该是朋友吧?我不禁这样问自己,也想到了三年前的事情。」
德沃夏克:这是当然了,阿切帮了我那么多。
阿切:……抱歉,让前辈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了。
德沃夏克:没关系的,阿切不用在意。「尽快结束这个对话吧……」那么,我先睡一会了。
阿切:好的,前辈辛苦了。』
“嗡!”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置顶的消息出现在我的页面上方。
『吕知先生:听说你已经国中毕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犹疑了一下,我还是关掉了手机。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也许是这几天为了找工作而四处奔波,有些疲惫的我,想到了三年前的事情。
夏日将尽,寒蝉鸣泣,新搬来的房子冷冷清清,似乎是在预告着往后要发生的的事情。原本说好了从国小接了凛就回家的父母,迟迟没有消息。
搬来东京的时候,乡下的亲戚都几乎没有一个来送别,连爷爷他们都没有来看我们一眼,只是因为“我们的族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不可能离开;一旦离开就会遭受不幸”这样的话。
事实也似乎验证了这一点。
父亲的工作找了又找,好不容易攒了钱买下了一座房子,却在和母亲一起去接凛的路上出了车祸。凛那个时候相当依恋父母,却因为这个父母的离开,让她不断地责备自己,认为是自己杀死了父母。
后面的事情则更加艰难。
我去参加父母的葬礼,凛因为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而直接昏了过去。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律师吕知先生。
自称是父亲的好友的一个男人,在父母的葬礼后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说吕知先生是他安排过来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可以找他商量。那个神秘的男人说了许多父亲的事情,我也选择相信了这个男人。
不过,吕知先生和那个神秘男人似乎只是因为利益关系而过来照顾我的,连凛的心理医生,也是他帮忙联系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比我想的还要复杂……应该不会亚于任何电视剧里的情况吧?凭借着我毫无根据的想象,我这么推测着。
凛的心灵在那之后又遭受到了一次巨大打击。我知道这必须是我的错误。我身为凛的姐姐,保护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然而国中刚开始的我,没有一点意识。
如果不是因为病情的缘故,凛现在应该会是某个国中最受欢迎的女孩之一吧?凛从小就比我更加活泼,天真烂漫的凛也让频频遭受不幸的我们,有了继续在东京活下去的希望。
也是因为这一点……被人盯上,也应该是要被考虑的。
我微微合上了眼睛,也躺在了凛的身边。
在法庭上被判作“无罪”的时候,我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反而觉得生命是如此沉重。
曾经在母亲的书房里读到过一本名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面以尼采的哲学开头,说出了dasschwerstegewich(最沉重的负担)是永恒轮回。我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却早已觉得生活是个不断循环的轮回了。
不过这样的微不足道的悲观情绪,总是需要这样的时间慢慢恢复。凛需要的不是一个颓废的我,假若我们还要活下来,就必须为自己谋划,自己赚钱,自己独立起来。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但我已经没有心情去管了,疲惫席卷了一切。让我沉沦在午后阳光的美梦中,这大概是我现在唯一的愿望了。
意识有点清醒的时候,我感到了自己脸上毛茸茸的——
有点痒,下意识用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手中空空的失落感迫使眼皮抬起,对上的是一张稚嫩苍白的小脸。
“姐姐睡得好熟。”她淤青的眼圈泛起了一点点皱纹——是心情平稳的表现。
“喵?”
一条黑色的尾巴扫过了我的头顶。
我看着围在凛脖子上的黑猫,伸手揉了揉眼睛:“凛饿了吧?我去做饭。”
凛伸手抱住了我,然后靠着我躺了下来:“不要,姐姐再陪陪凛。”
黑猫从凛的身上跳了下来,跳到了我的肚子上躺下。我侧过身,轻轻地拍了拍凛的背,并没有说话。
夕阳的光芒从窗户那里落下,我的耳边只能听得到我和凛的呼吸声。我也想要永远就这样停留下去,为了不被看到的脆弱。
熟悉的弦乐从我的手边响起。我没有去接,反而是凛微微地抬了抬头:“是假借阿尔比诺尼3之名贾佐托的《柔板》。凛记得姐姐喜欢德沃夏克,怎么又换了?”
凛曾经去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可惜因为后来的事情没能继续,但是因为她热爱着那些名为艺术的东西,我也不禁跟着喜欢上了绘画和音乐。凛现在还能好好地和我说说话,能够听我说话,也是因为那些她热爱的东西。
《柔板》是最近才换上的铃声,是我在音乐部最后一次鉴赏时候听到的曲子。缓缓诉说的弦乐让找不到临时工的我不禁变得安静,变得对生活现状不再那么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