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社恐(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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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瑶懵了。

木深:[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的业余生活还挺多姿多彩的]

木深:[什么时候跳广场舞?]

舒瑶火速地加上木深的好友,给他发私聊。

城春:[QAQ]

城春:[你竟然还玩游戏!]

木深:[测试账号,偶尔上一下]

舒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木深这个账号拥有这么多已经绝版的装备。

这是总公司BOSS的账号啊啊啊!

确认对方是自己男友之后,舒瑶怀着甜蜜又纠结的心情,把艾蓝追求霍林琛的事情告诉了梁衍。

梁衍的评价很中肯。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倘若艾蓝能够因此和霍林琛在一起,也算是一段阴差阳错的缘分。

不过梁衍没有时间陪舒瑶太久,带她去看了沉龙渊新出的游戏彩蛋之后,便下了线。

舒瑶咬着糖果,一遍又一遍地刷着新彩蛋。

新彩蛋在沉龙渊谷底,黑龙和少女拜堂成亲。

凤冠霞帔,千里红绸。

在寂静无人的沉龙渊中,少女站在黑龙的身上,伸出纤细的手握住黑龙的两只角,亲吻它的额头。

心满意足的舒瑶关掉画面,冷不丁想到一事。

等等,这个彩蛋不是她写的一段H废稿么?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紧跟着这段拜堂情节之后,是长达一万字的花式人龙、人人。温柔与粗暴齐头并进,其中还包含了某些超过人体承受极限的情节。当时没有吃过猪肉只闻过猪肉味的舒瑶,发挥了自己所有的想象能力,做出一顿香喷喷的红烧肉。

难道梁衍连她写的废稿都看过了吗?

舒瑶打了个哆嗦。

不不不,只是个拜堂情节而已,很容易就能想的到,可能只是制作人员的一时兴起——

心中尚怀有一丝侥幸的舒瑶刚刚关掉游戏,就收到梁衍发来的短信。

梁衍:[碍于审核制度,只能做到拜堂,无法制作洞房花烛的细节]

梁衍:[如果你想看的话,可以实景模拟]

梁衍:[原来你喜欢这种]

梁衍:[改天可以试一试]

舒瑶木然放下手机,抱着抱枕,爆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

她意识到另一个恐怖的事情。

她文中的设定里,龙参考了蛇,好像有两个。

这个数量不是在指龙的角。

-

哪怕接受了来自赵医生的正确心理疏导以及药物治疗,舒瑶对社交的恐惧感并未因此减少。

从初中起,舒瑶开始不敢上台讲话。

被同学和老师凝视的感觉令她心慌意乱,一开口,耳朵就忍不住发热,连带着脸颊也如同被火烧了一般,涨红,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稀薄,仿佛空气之中的氧气被全部抽走,只能用力才能博取些许喘息的空隙。

每当这个时候,思考顿时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她会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哪怕是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抑或者上台做题,都会令她心脏停摆片刻,紧张到手心冒出汗水。

舒瑶与“人际交往障碍”这件事已经斗争了十多年,但并未有起色。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内向,是天生的,无法改变。

但内向的人也可以坦然在众人面前演讲、条理分明地阐述自己观点。

谁说内向会等于社恐呢。

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座花园,不同的是外向者会热情地向人敞开大门,而内向者则只对自己身边熟悉的人开放。

可舒瑶不一样。

她的花园被迫关闭,唯独梁衍,拥有打开的钥匙。

天气逐步走入寒冷,北方的四季向来分明。野外的小松鼠早就进入为了过冬而提前备好的安全屋中,森林中的小熊也陷入冬眠,在皑皑白雪的隐蔽处悄然睡去。

舒瑶的情况和冬眠也差不多。

这么久了,她始终躲在房门中,不曾踏出一步。

如同一尾浅塘中生活的鱼,离开便会呼吸困难,直至窒息死亡。

舒瑶感觉自己的抑郁情绪一点一点地积压在一起,如同脚上被坠了沉重的石头,将她牢牢地钉在地上,阻止她走出去。

——患有社交障碍是一种什么感觉?

——在自己的安全区内安然无恙,一旦离开安全区,便如不会水的人跌落河流之中。

无论再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铺天盖地的冷水袭来,无法动弹。氧气被用力挤压出体外,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浓郁的黑色,又重又沉,把人往更深的渊底拉扯。

——被迫和不熟悉的人沟通时,心脏跳到仿佛是个不停响动的定时闹钟;手指颤抖,身体冒冷汗,呼吸似乎被生生掐断;胸口又闷又痛,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疯掉。

那些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都像是淬了毒的尖锐刀刃,只消轻轻一瞥,便在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伤疤。

没有身体上的痛,却比肢体伤害更疼。

舒瑶逼自己不再排斥药物,苦苦的药片,也要毫不犹豫地吞下去。焦虑和不安的情绪并不痛,它伤害的不是肢体,而是精神。

舒瑶忍不住用指尖掐自己的胳膊,手心,留下一道红红的痕迹。

这些东西当然逃不脱梁衍的视线,他第一次发现的时候,舒瑶如临大敌,沉默地将袖子放下,企图遮盖住那些没有消退的指甲痕迹。

梁衍拉住她的手腕,舒瑶用力推,没推开。

梁衍抚摸着她指甲痕迹旁侧肌肤,凝神瞧了一阵,眼睛微微发红,轻声说:“小樱桃,别这样。”

他将舒瑶的袖子轻轻地拉下来,盖住那些痕迹:“我求你。”

舒瑶第一次从梁衍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捏住她袖子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轻柔地接触到肌肤上,仿佛怕弄痛了她。

梁衍说:“别这样,下次不要再这样。”

他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但眼睛中盛满了伤痛。那种目光,只需要一下,就能令舒瑶丢盔弃甲。

她忽然察觉到,自己似乎选择了一种比较愚蠢的方式。

梁衍陪伴舒瑶的时间变得更长,他向不同的心理医生咨询,但这种焦躁的情绪,始终没有在舒瑶面前表现出来。

舒瑶花了更多的时间,将自己关在梁衍的书房中,漫无目的地阅读着书籍,企图从中获得片刻安宁。

但在精神糟糕的状态下,阅读这件事也变得十分困难,直到舒瑶读到了张爱玲所写的的《天才梦》。

其中有一句——“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这句流传颇广,但令舒瑶动容的,则是这句话前面的描写。

张爱玲写自己不会削苹果、怕理发店、怕见客人、怕给裁缝试衣服,细数着自己在待人接物方面的愚笨。可她也写了自己从生活中发现的许多小小乐趣。

末尾,便是上面那句感叹。

舒瑶放下书页,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懂她当初执笔写下这番话时的心情。

原来她也和自己拥有同样的烦恼。

晚上,她将这事说给梁衍听,梁衍说:“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小樱桃,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事情。”

“或许我先前的想法错了,”梁衍摸了摸舒瑶的头发,“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大的快乐就是拥有选择权,你完全可以选择让自己舒服的人生。”

舒瑶的头发被他轻轻压扁了,又倔强地挺立起来。

“但是,偶尔也尝试接受一下旁人的好意,怎么样?”梁衍说,“不要太在意旁人的目光,也不要为自己做过的某个决定患得患失。你已经足够美好了,小樱桃。”

舒瑶懂得梁衍对她的开导,可如今的她还是很难做到。

梁衍并未勉强。

在这之后的某一天,舒明珺前来探望,却仍没见到舒瑶。

舒瑶仍旧对见面充斥着恐惧。

这件事令舒明珺心中格外不适,她向来无法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忍不住抱怨两句,被梁衍冷静点醒。

“为什么非要内向的人活泼、去融入外向者呢?”梁衍问她,“为什么不是让外向者学会安静、不去打扰内向者?”

舒明珺只能说:“外向者的数量更多,社会更适合外向者生存。”

“数量多就意味着正确么?”梁衍捏紧手中的钢笔,体温要将冰凉的笔杆暖热,“我只希望瑶瑶能够过的轻松一些。”

“我们没必要去硬生生改变她的性格,”梁衍说,“更不要强行逼她去进行所谓的‘适应’,我可以慢慢地等。”

“假如她一直这样呢?”舒明珺打断他的话,问,“假如她永远都不愿见人呢?”

“那又如何?”梁衍的表情有种近乎透彻的淡然,“如果这是她选择的生活,你我都没有干涉的权利。”

两人的交谈,被门外的舒瑶听的清清楚楚。

门没有关严。

她捂住嘴巴,眼睛有点难忍的酸涩。

努力忍住,听见舒明珺低声说了句什么,只是耳朵没有及时传达到脑海中——舒瑶后退一步,看着房门被打开,舒明珺看到她,有瞬间的惊愕,很快又平息下来。

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未见,舒明珺手垂在身体两侧,手指不安地来回摩挲。良久,她才发出声音:“瑶瑶,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舒瑶捏紧衣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珺姐呢?”

对于舒明珺而言,舒瑶此时主动的谈话令她受宠若惊。足足愣了一分钟,舒明珺才醒过神:“也很好,就是有点想你。”

舒瑶明显还没有从那种自我封闭的状态出来,她简单地和舒明珺说了几句话。舒明珺呼吸急促,脸颊微微发红,贪恋地看着自己的幼妹。

舒明珺没敢留太久,依依不舍告别。

她胸口酸涩,一点一点地泡开了苦水。

舒明珺不知道,究竟还需要多长时间,舒瑶才能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地和她聊天,打游戏。

——哪怕她一直在家里呢,一直宅在家里。只要舒瑶对亲人好友不再那样排斥,舒明珺就已经知足了。

而舒瑶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颗心,从方才的焦躁,一点一点地变的安稳。

生平第一次,她觉着恐惧……也并非那样难以战胜。

-

直到寒假来临。

艾蓝终于发现不对劲。

她已经长达一个月不曾见过舒瑶。

这么多年的朋友,艾蓝知道舒瑶宅的本性,每逢寒暑假,舒瑶甚至可以做到一整个假期都不出门。大部分情况下,艾蓝还是会带着零食漫画过去找舒瑶玩。尤其是和哥哥意见产生分歧时,艾蓝还会愤而“离家出走”,找舒瑶住上一段时间。

但现在不一样。

自从舒瑶搬到梁衍那边之后,艾蓝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

倒不是因为其他,艾蓝先前见梁衍,只觉这人看上去和风细雨的,但实际上并不好接近。

他唯独会对舒瑶好,也唯独在看舒瑶的时候,目光格外与众不同。

另一边,霍林琛寒假入职融光工作室进行实习,艾蓝旁敲侧击,外加从秦扬那个朋友处得来的讯息,三个人聚在一起,得到了不少令人恐慌的信息。

秦扬面色凝重:“之前有人说,梁衍交过一个小女朋友,天天关在家里面不让出门。”

艾蓝惊的把吸管咬扁,失声:“这是犯法的吧?”

霍林琛背书:“我国《刑法》有规定,无论是拘押、禁闭或者其他方法,只要强制性剥夺他人人身自由,就属于非法拘禁罪。”

秦扬继续说:“还有个大问题,自从瑶瑶搬过去和梁衍一块住之后,她都不联系我了。”

不会主动再来找秦扬,连发过去的消息也很少会回复。

回的话字也不多。

艾蓝颇为费解:“是吗?可我今天上午还和瑶瑶聊天了呢。”

秦扬看向艾蓝,语气沉重:“你觉着,她有没有可能被梁衍控制住了?那些消息不是她自愿给你回的?”

艾蓝:“嗯?”

秦扬说:“我上次给瑶瑶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仔细分析:“你想想,打字的话,可以伪造,可能是梁衍拿着她的手机给我们发信息,但声音和图像不能;要是瑶瑶安然无恙,她为什么不愿意接电话?”

艾蓝认为秦扬说的很有道理。

为了验证这一点,艾蓝立刻拿出手机来,给舒瑶打过去。

果然,嘟嘟声只响了两下,就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很快,舒瑶给她回了消息。

舒瑶:[怎么了?]

舒瑶:[有什么事打字聊,我不方便接电话]

艾蓝给左右两人看了这条短信,几人齐齐陷入沉默。

少女被坏人控制石锤。

艾蓝觉着不可思议:“法治社会了,梁衍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秦扬深深地看着艾蓝:“别天真了,衍慕集团聘请的律师团队都是精英,说不定他早就想好了办法,能逃脱法律制裁。”

三个人本来一起并肩往前走,在秦扬说出这句话之后,霍林琛停下脚步,罕见地看他一眼。

霍林琛斟酌着语言:“最近我经常往总部那边过去,偶尔能碰到梁先生……恰好这几天《洪荒》新项目启动,我见到的梁先生,脸色不太好……嗯,脖子上还有抓伤。”

还挺明显的,衬衫领遮不住,霍林琛注意到很久了。

偶尔还会有新添的。

还有可疑的红痕,偶尔喉结上还有牙印。

霍林琛揣测,红痕多半是被击打留下的,而咬人,多半是女孩子做的。

男人打架的话,不会咬另一个男人的脖子。

而能够近梁衍身的,也就舒瑶了。

霍林琛补充:“应该不是动物抓的。”

秦扬失声破音:“难道他还和瑶瑶打架了么?”

他已经站不住了,来回踱着步子,咬牙切齿:“畜生啊,打女人算什么男人啊?就梁衍那体型,瑶瑶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秦扬完全不敢想象。

只怕梁衍一巴掌下来,就能把瑶瑶打到吐血兼半身不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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