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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正绞尽脑汁想要自证清白的岑双有点懵,他大约是没想到仙君听到他那一番解释之后,会问出这么一句,偏偏也是这一句,将岑双难住了。
要说他有吧,可真是冤枉他了,细数过往两千余年,他有半数时间在漂泊,更别提他那时面目可憎,居无定所,别说好人家看不上他,就是混沌荒原的亡命之徒都对他没兴趣啊。
追他的人是有很多,但这些人不是讨债的就是索命的,正儿八经的桃花那是一朵都没开过,当然了,他能光棍到现在的主要原因,也是他自己没那个心思将死之人,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念头。
所以连岑双都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里怎么就成了个滥情之人。
可若直接回答没有吧,岑双又不是很愿意。
从心理上来说,岑双并不是很想跟仙君说自己从没有谈过,谁让他以前给仙君灌鸡汤的时候,摆的都是一副“我很有经验”的嘴脸,若是让仙君知道他不过是纸上谈兵,那他以后跟仙君说话,岂不是连最后一点前辈的威信都没有了
再从事实上理论,虽然他只跟仙君有过一次露水情缘,且这露水之下还不包含一点感情,更是与“情人”搭不上边,可这总归也算是有过实践吧
当然,这桩事他是不可能让仙君知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仙君知道的,那么丢人的事,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就行了,仙君没有知道的必要。没有。
思来想去,左右为难的岑双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犹疑半响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殊不知他这副姿态落在旁人眼里,便与默认无异了。
也或许他是知道的,可他与仙君维持这个姿势太久,久到那清幽淡香完全包裹住了他,连灵台都被侵入了,哪里还有解释的心思,只懒洋洋地倚在仙君身上,时不时打个哈欠,半数的精力拿去遏制睡意,另外一半则被活蹦乱跳的灵台吸引了。
说起来,他灵台里的东西似乎真的很喜欢仙君身上的香气。遥想最初,他不知自己灵台里生了异物,还以为仙君身上的buff当真那般恐怖,只要与仙君贴近一些,就会神志不清双腿发软,还曾一度怀疑,若原著里那些后宫也被这般影响,是真能睡到仙君,而不是被睡
现在再看,分明从一开始就是异物作祟,因为据他观察,除了他之外,也没谁会被影响成他现在这个样子
岑双的困意越来越浓,几乎要睁不开眼,他倒是能记得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可具体是什么却有点想不起来了,身体也不受控制,仿若溺水之人,越挣扎陷得越深,而且他也不是很想挣扎,因为在他最讨厌的水下,居然能看见阳光,嗅到花香。
开满鲜花的湖底,他似乎看到了一只很小很小的青鸟,毛都没长齐,在几朵巨大的花卉间跳过来又蹦过去,时不时会停在花心处打个滚,玩得不亦乐乎。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那小青鸟似乎察觉到了外来者,翻滚的动作停了下来,小脑袋从花间探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遍,也不知
看到了什么,青绿的眼眸直勾勾的,就着花蕊滚了一圈,借力扑腾起了翅膀,歪歪扭扭地朝这边飞了过来
“贤弟”
dquoheihei”
站在岑双正前方滔滔不绝之人,自然是江笑,而原本扶着他的清音,已经被挤到了一旁。
越过江笑往前看,平台之上是大片大片的废墟,过于杂乱,已经分不清哪一处下面埋着妖精,哪一处又埋着修士,倒是托之前那群看岑双热闹的小半妖在一旁大呼小叫的福,大部分半妖都在牢房倒塌前跑了出来,连寒星盛落两妖王都好端端站在外面,目瞪口呆地看着岑双这边,直至现在都没回过神。
呆愣的不止那两个妖王,就在江笑身后不远处,还站着几个大约也是提前出来,所以没有被砸的熟面孔,这几个熟面孔中,自然要数游公子最为呆滞,满脸震惊,连游新雨唤他过去帮忙都没有听见,最后还是面色古怪的姜行云将他拉了过去。
原先的三座浮岛如今已完全融为一体,漂浮于洞穴中央,洞中的风沙在三岛相融后也逐渐平息了下去,废墟之下的修士与妖怪便在此时相继爬了出来,投向这边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贤弟”还在跟岑双说话的江笑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岑双收回目光,微微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方才大抵真的被这里的东西影响到了,所以才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现下已无大碍,贤侄不必担忧,说起来,还要多亏了清音之前一直扶着我,否则,我此时说不定已经滚下白沙,成了一具白骨。”
说着,便侧过头,眉眼弯弯地朝清音看去。
清音原本不知在看何处,听到他的话才将脸转过来,恰与岑双视线对上,顿了会儿,摇头道“你没事便好。”
这句话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对于之前那句不知是否出于好奇才问出口的话,也被他忘了般,再没有提及。
岑双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道“没有很多,只有一个。”
清音愣了愣。
折中给了个答案的岑双却不愿多说,也没管仙君是否听懂,反正他是很满意这个答案的。转而想起自己要做的事,便抬手对这二人拱了拱,转过身向前走去,待行至浮岛正前,袖手遥遥看着出口。
视线落在那条断裂的绳索上,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在想方才梦中所见到的那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青鸟虽然他并不是很确定,那究竟是无意义的幻梦,还是他机
缘巧合梦到了往事。
尽管岑双并不记得自己以前去过那样一个地方,
但不能排除他幼时曾做过这样的梦,
又机缘巧合地被他二度梦到
没有仙君身上的幽香影响,即使处于沉思之中,岑双仍对周围感知敏锐,所以在察觉到有人靠近后,便立即从回忆中抽离。
来者显然很焦急,无论是语速还是语调都再清晰不过地流露出这一点,他道“尊主,眼下出路被断,我们要怎么离开”
这人说完,另一人又接口,还帮岑双出起了主意“也不知这是个什么鬼地方,进来后便再也用不了法力,现下连尊主也被困于此处说起来,尊主,您都来了,月小烛定然也在附近吧,要不要让她过来帮帮忙”
岑双倒没直接打击寒星的积极性,而是略感兴趣地反问“我们都无法使用法力,该怎么将她叫来”
“这”寒星犯了难,另一边的盛落便接口道,“虽然无法主动让月将军过来,可您消失这么长时间,她总该察觉到您遇到困境了罢”
“不错,”岑双抚掌轻笑,道,“可你们是否想过,此岛离洞口数十里,即使她来了,要如何过来既然无法过来,又该如何救我们出去”
虽然岑双心中清楚,只要来的人够多或者不是人也行当使用法力的生灵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后,此消彼长之下,他们就能够将法力用出来,哪怕只能用出一点,都可以御器飞行逃离这里,但很明显,打造出这个洞穴的人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对方早就杜绝了他们搬救兵的可能。
大抵是因为那件要将他们留下来的东西越来越近,所以原本极其细微的动静越来越大,大到逐渐落入所有人的耳朵里,使得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平台骤然安静下来。
他们心惊胆战地听着下方传来的巨响。
岑双笑着跟两位妖王补充道“而且,依照她对本座的信任,没个天,不会轻易过来寻我,可她等得,我们却等不得你们听,底下的东西在将我们往下拉呢。”
正如岑双所言,即使他们不特意往下看,也能听到锁链滑动的声音,那是自白沙之下钻出来的巨大铁链,牢牢缠缚在浮岛之上,拉着浮岛缓慢下沉。
在场之人的心,便跟着浮岛一同沉了下去。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缓慢下沉的速度更像是一种酷刑,越来越多的人冲到了岑双这里,但他们不是为了观察什么,而是崩溃地趴在浮岛边缘,寻求生路。
可哪有什么生路。
也有听天由命之人就地一坐,安静等待往生之门的开启;于他们身侧,还有一些互相认识的人围坐一处,他们或是亲人,或是朋友,或是良人,彼此交握着手,仿佛这样就能获得战胜恐惧的力量。
绝望蔓延在所有人之间,气氛沉重到无人说话,如此情况下,一旦有谁站出来,必将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便如此刻,在紧绷了好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人绷不住了,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岑双那边看去
时,一字一顿道“妖皇尊主,您的下属将唯一的出路炸毁,您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总算来了。不枉他等这么久。
岑双好整以暇转过身,向那位咄咄逼人的修士看去。
那是一个极其年轻的修士,头发已经凌乱不堪,衣服有好几处破洞,脸上也沾了不少灰尘,双目却炯炯有神,只消一眼,便能看出这原是一位养尊处优出来的小公子,又处在容易冲动的年纪,所以由他挑起话头,便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人不会觉得奇怪,但半妖会,所以原本围坐在岑双身侧的半妖们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古怪道“我们什么时候炸了出路你不要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那年轻的修士道,“方才又非我一人所见,大家可都是亲眼目睹,离开这里的绳索,就是被三只妖怪给炸了你们还想赖账不成”
半妖们困惑道“谁赖账了,你说妖怪炸的,去找妖怪就是,为什么要污蔑我们,还要尊主给你们交代”
“”年轻的修士磨牙道,“他是妖皇。”
半妖固执道“尊主是我们的。”
这一句后,那边的修士没说什么,岑双身边的寒星炸了,当即反驳道“你们的你们的什么都是你们的,知道什么叫妖皇吗就你们的,妖皇是群妖之主,你们半妖不过是沾个妖字,就厚颜无耻跟我们抢人了”
寒星一发话,他那些个妖怪部下也坐不住了,当即站起来附和他们大王,与半妖就此话题大声争论起来。
这下好了,修士那边还没说几句话,群妖和半妖快要打起来了。
最开始问责的那个修士都惊呆了,他先是看了一眼比他还要呆愣的一众修士,又看了眼某位好似习以为常的妖皇,且这位妖皇还没有半点劝阻的意向,反而兴味盎然,满脸写着“有趣”,甚至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瓜子,嗑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年轻的修士忍无可忍,崩溃道“谁管他是你们谁的妖皇,总之他是妖皇,就该为那几个小妖的所作所为负责”
可那边的妖怪们就跟没听见一样,兀自争论不休,吼出的声音完全盖过了年轻修士的声音。
那修士沉默片刻,便深吸了口气,气沉丹田,大约准备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妖时,便被身后走来的人拦住了。
来人将手按在他肩上,低声劝道“好了,二弟,这种时候再追究这个并无意义,不若想想怎么出去”
他话未说完,便被人拍下了手,年轻修士怒不可遏,道“闻人晋,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说出去,怎么出去就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还出得去吗”
闻人晋倒没有计较他的无礼,只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跟他讲道理“若当真出不去,左右不过一死,既然大家都是要死的人了,就更没有计较的必要了。”
年轻修士几乎被他气笑,大吼道“谁要死了谁要跟这群妖孽一起赴死”
这话说得。那些个妖怪半妖的就像被按了
暂停键一样,瞬间不吵了,转而齐声将矛头指向年轻修士,也是一声高过一声地吼了过去
“什么意思,当我们想跟你们这群凡人一起死少自作多情了”
“不知好歹的凡人,一而再再而三对吾皇出言不逊,你以为你们凭什么能活到现在若吾皇不在,老子一个就可以吃一百个这样的你”
“最后一次警告你们,再将妖怪做的事安到我们身上,别怪我提前送你去见冥君”
岑双注意到那年轻的修士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满意的笑,虽然那笑容一闪而过,可还是教他揪住了,他倒也不急着说什么,优哉游哉地将手中的瓜子壳扔出浮岛。
流动的白沙来者不拒,不过眨眼之间,便将落下去的东西吞得一颗不剩。
铁链持续用力,就在他们争吵的这一阶段,浮岛便下降了一大截,而今的他们已经远远低于出口所在的高度,即使现在有人过来,那人还拥有将绳索扔个数十里的力气,他们也很难沿着绳索爬上去了。
那年轻的修士便又露出一副崩溃的表情,目光穿过妖群,落到岑双身上,不料刚好与岑双视线对上,眼见对方唇角微勾,竟无意识移开了目光,顿了顿,才转回去,视线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往对方脸上放了。
声音倒是不虚,吼得在场之人全能听到“妖皇尊主原来便是这般统领群妖的么,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妖怪后面,连个交代都给不出来还是说,你是故意安排妖怪断了我们的出路,想将我们害死在这里是了,我们落得此般境地,全都是你害的”
“等等,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江笑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两方之间,不偏不倚挡在岑双前面,皱眉道,“的确,方才三妖自爆妖丹一事大家有目共睹,可你我都知道,如今的妖域,尚有三处不归贤妖皇管,这北寒漠地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你又如何能确定那三只妖怪就一定是妖皇下属
“而且游公子之前都说了,我们被伏击的事,并非妖皇所为,他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救我们,若他居心叵测,何至于将自己也搭进来”
人群中的姜行云附和道“是啊,闻人己,你就少说几句吧,你别忘了,岑公子还是位仙人,他若是对我们动手,可是要触犯天条的,这位散灵殿里的仙上在这里,如何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仙上都未多言,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这句说完,人群先是一静,随后自修士那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言相劝,说出口的话大多与姜行云方才所言类似,只不过这些人之所以这么说,倒也没有真正责备的意思,更多的是抱着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
再怎么说,妖皇虽出身天宫,可他如今的确是妖怪的君主,与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而闻人己却是实打实的修士。
更别提出路被毁一事,大部分修士心中其实都是怀着怨怼的,闻人己的话,也不过是将他们心中所想点了出来,他们虽未出言附和,心中的责备可没有少上一分,只不过,就如闻人晋说的一样,他们
都是要死的人了,哪还有心思计较那么多
所以妖皇立场如何,出路被断的始作俑者,在他们眼里,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之所以开口,也仅仅是因为不想临死之前都没个安宁。
但闻人己却是个计较的。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修士,高声道“游相轻那被鬼迷心窍的小子说的话你们也信这事说跟他无关,便真的与他无关了不过是一张嘴的事,想让我们相信,总得把证据拿出来啊”
dquo”
游相轻扶着游新雨站起来,缓缓道,“之前我不是说了,此事的确与妖皇无关,我们,还有妖皇都是被有心之人算计了。”
闻人己嗤笑道“那你将证据拿出来,拿不出来,便是说谎”
“你”
游新雨拉住游相轻,温声道“阿轻,别冲动。”
闻人己见他果真拿不出证据,便哈哈大笑,道“看到了吧诸位,他之前信誓旦旦跟我们说,妖皇是好人,是大好人,结果连证据都拿不出,哈哈哈还有他”
他往旁边一指,众修士便顺着他指着的方向一看。
是那位白发仙人。
闻人己道“都说他是仙人,你们谁看到他身上的仙气了拿出一个散灵殿的腰牌,便是仙人了他妖皇岑双本就是天上来的,顺走一块腰牌对他来说,算是个事么你们再看他这张脸,一张将游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脸,迷得游公子不惜为他颠倒黑白蛊惑修士之事,可从来只有妖怪才做得出来,所以他是个什么东西,谁说的清”
游相轻气急,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污蔑我也就算了,但你如此说一位仙人,你,你是要遭天谴的”
闻人己嘲笑道“大家来听听,游公子都能说出污蔑我可以污蔑我心爱之人不行的话了,还没有被迷得神魂颠倒”
这一下,修士们看向清音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迟疑了起来。
倒不是说他们立即相信了闻人己的话,觉得眼前人是个妖怪,只是因为游相轻的表现太过明显,明显到他们忍不住将两人来回打量。
被打量的游相轻羞愤至极,想出言反驳却又涨红着脸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若非游新雨一直拉着他,只怕都要从浮岛上跳下去自证清白了。
另一位当事人却泰然处之,从浮岛下沉开始便没再开口,哪怕如今这脏水都泼到他身上了,也没出言解释一句,就好像旁人的目光他毫不在乎,别人的议论也与他毫不相干。
但以岑双的观察,他觉得,仙君其实是发呆去了。
那边的闻人己却不知道仙君只剩个空壳在他们眼前,还以为自己揪住了他们的把柄,以此话题带了好几波节奏,才心满意足,重新说到岑双身上“再说他岑双,各位,不知你们可听闻过昔日为祸人间的恶妖别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