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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安全得像一个柔软的布娃娃,任何尖锐的物品都会被人为的规避开我。
甚尔可真是个双标的人。如此费尽心思的保护我,怎么就忘了自己也是血肉之躯的凡人呢?
站在未闭合的门前,我正旁观着他惊心动魄的自缢进行时。
这不是我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景,但我由衷地希望,是最后一次。
从丑陋的大虫子里抽出一把利刃,甚尔低头盯着利刃,使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甚尔啊,我血缘上的父亲,你能不能告诉我,此刻,你到底在想什么?
是在思量这把利刃的出处,还是在视死如归的犹豫,从哪一个地方下手可以让自己一招毙命。
莫名的,我有一种在以第三视角看待自己的感觉。
那个每一世在原因墓前同样低头看着利刃的我,是否也像他这样呢?
我无从得知,但我知道,如若那天有不幸旁观的人,一定也会像此刻的我这般,紧张的推门而入,然后不顾一切的去阻挠。
(二)插曲
洗衣机进入到了放水的阶段。
洗完澡的甚尔赤脚站在冰凉的瓷砖上,看着水雾犹薄纱般笼罩的镜面,他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放完水后的洗衣机,发出了滴的一声,开始翻滚,搅拌,空无一物的清水。
甚尔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把脏衣服丢进去。
迟钝的将脏衣篓里前几日出门穿的衣服统统倒进洗衣机里,他再次回到洗漱台前,脑子里还停留着那天发生的一切。
红色的背包,足以割断任何生命的刀刃,象征意义明显的药品和尼龙绳。
原理到底要做什么,那个真相甚尔说不出口。
挂在肩上的丑宝似乎察觉了他心意,乖巧的挪动到了地上,仰着头张嘴对着他。
甚尔低头看着丑宝,然后从它嘴里抽出那把差一毫米就扎进脚面的菜刀。
刀是他买的,刀刃上的有些破口,还是他第一次用磨刀石磨的。这把菜刀见证了他们乔迁新居,见证了原理二胎,现在是不是还要见证原理血液的温度。
盯着刀刃,甚尔在后悔。
他后悔妻子过世时,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签字,反而让原理去面对那冰冷的尸体。他后悔没有在原理去火葬场的时候陪着她,而是让她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曾经鲜活的生命会被烧灼成灰烬的残酷现实。他后悔选墓地的时候,他没有一起陪同,所以才会让原理差点摔死在山上。他甚至在后悔,原理在被妻子漠然对待的时候,他没有选择给予拥抱和保护,而是让她形只影单的活成了世间最孤独的样子。
最让他痛苦和后悔的是,他曾自欺欺人的以为,原理无坚不摧。
原理无坚不摧,所以可以处变不惊的处理妻子的后事;可以佯装大人,淡定的自若的联系火葬场;可以在经历了痛失亲人之后,还能优游从容的活的下去;甚至可以无限宽容他,安慰他那颗逃避的心。
可能吗?就算不是八岁的小孩,是个成年人,可能无坚不摧吗?
一个人到底要多么失败才会忽略掉所有指明真相的蛛丝马迹,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的女儿天生无坚不摧啊?
那些优游从容,处变不惊的表情下,蕴藏着的痛苦是不是他的千百倍?
甚尔不敢想了,那个鲜红的背包,撕开了蒙在他眼前的所有假象。
如果没有那天的意外,那个包里藏着的秘密,一定会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一天里,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的女儿带走。
他拒绝那一天,他不接受原理会死。
甚尔那擅长逃避的大脑终于不再只发出,【我不想去】,【我不要面对】,【我不要看】的指令了。
他开始知道,开始意识到。每一次他的【我不想去】,【我不想面对】的后果,就是原理在一步步走向破碎。
他也得把女儿捡起来啊。
门外的原理似乎还在担心他,有些焦急的推门而入。
甚尔把刀收了起来,然后走到她面前,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