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水流云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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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约略泛黄的纸质,朴拙生疏的笔迹:“阿朗是小溪,简非是白云。白云赖在小溪的怀里,跟小溪流回家。”

钟管家拿着这张特殊的名贴走进来时,我午梦还末醒透。

阿——朗?

哈,他回来了?!

醒悟过来,忙翻身下床,趿了鞋子直奔前厅。

“哎呀!小公子——外面风大,穿好衣服再出去……小公子——”呼呼的风声吹散了钟管家的惊喊。

我跑过后园,竹径,跑过中庭,跑到前厅——

气喘吁吁地扑进前厅肃穆静谧的空静里,当年那个自闭的小孩正从松溪远山图上收了目光,转了身子,看过来。

尖而微翘的下巴,沉静坚毅的神情……

“阿朗!”那孩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我一把紧紧拥进怀中,“这几年躲哪儿去了?一封书信也没有,你是不是把我这老师给忘光了?……”

忽然觉得不对劲。

阿朗居然比我高出近半个头,此刻正满脸不自在地僵立在我手弯里。

哈,别扭的小孩。

我伸直了手在他头上使劲一捋。

阿朗的脸红了红,却无表情地看向客厅东南。

这才发现前厅里还坐着几个人。

依稀有些脸熟,一定是等着见简宁的。这几年昊昂越来越繁盛,丞相府的灯火熄得越来越晚。厅里侯见的人常常深夜也不离去。简宁越来越清瘦,有时钟伯实在忍不住,直接端茶送客。

此刻厅中人无一例外地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看我们。

呵呵,难怪阿朗不自在。

也难怪他们有这种反应。毕竟阿朗是安王世子,而我不过一个五品侍讲。我现在这种行为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吧?

我松了手,正转身准备寒喧几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已被阿朗一把拉了出去。

咳,如果监察御使林岳看到,怕又要参我一本。这几年,他没少指责我行为放任不遵礼法。同时,他似乎深恨简宁父纲不振,亲自登门替简宁训诫了我多次。

“这几年你怎么过的?怎么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外面这么大的风,你居然赤着双足、穿着中衣就跑出来了?不是说毁容了么?你看看厅里那些人的眼睛……咳,别动,穿上!”

站在庭院里,阿朗小子绷着个脸,解下斗蓬恨恨地替我披上。

我简直哭笑不得。

几年不见,这小子竟变得这么没大没小。

当年那个安静地依在我怀中,被我手把了手画画、弹琴、听我讲故事的小孩哪儿去了?那时候他多乖啊。

听着我的感慨,阿朗白我一眼。

呵呵,大人有大量。看他如今这么健康,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匆忙洗漱完走进书房,阿朗正静静侧依窗台前,把玩着一方纸镇,目光却漫无焦距不知落哪儿。微凉的风拂着他银白的春衫,看着他轮廓渐深的五官、修长笔直的身形,我刹那有种我家有男初长成的欣慰。

“阿朗,你说我怎么会不老呢?你原来都这么大了。来,让为师我好好看看……”

阿朗嘴角微抽:“简非,装得再老气横秋也没用,你一说话行事就露馅。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做我弟弟还差不多。”

坏脾气的小孩。

我用力敲他的头。

都怪我当初对他太好,害我现在在他面前,一点儿师道尊严也没有。

算了,大人不与孩子一般见识。

“给——”我递过去一些细点。

他坐在我对面一脸的坚忍,犹豫半天,终于伸手挑了一颗松子糖放进嘴里。

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甜:“简非,你自己喜欢就多吃些。不准再拿小孩子的这些玩意儿打发我。听说你沏的茶十分好,沏来尝尝吧。”

哈,真拿自己当大人了?也是,这个年龄的小孩多半叛逆,最容不得别人拿他当孩子,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告自己顶天立地无所不能。

也罢,喝茶有助闲谈,正好我十分想知道他这五年究竟去了哪儿、都做了些什么。

“谨遵慕容世子之命。”我十分规范地朝他躬身施礼,取出一应物事,准备沏茶。

阿朗又白我一眼。

啧,小子失踪了这么久,学着翻白眼去了?

我拍拍他的头:“听说听说,不知慕容世子从何处听说简非会沏茶的?”

小破孩偏偏头让过我的动作,却终于露出个笑容:“南山书院。这五年我一直在那儿未曾下山。”

什么?

居然在南山书院?!

如今是学成下山了么?看来是准备参加今年的大比了。

五年里每每想起当初在书院里的一切,就后悔答应阿玉留在朝延的事。几次偷跑去书院,行至半途就被阿玉截了回头,最遗憾的一次是前年,已到南山脚下……害我被带回来后的那些天,天天听林岳弹劾、廷训,大臣们过节般开心,面子上却都对我表十二万分的同情。

最末一次出逃末果,林岳铁青着一张脸,痛斥简宁为父无能坐视儿子贻祸朝廷;明于远为师无良,纵容学生败坏廷风……慷慨激昂滔滔万言,最后一副舍身饲虎模样,咬牙请求皇上把我交给他管束,听那口气好像我是无恶不作的洪水猛兽,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我趁了机会溜出来为祸人间。

唉,林岳林岳,怎么一想到那古板的家伙,就好像看到他了呢?

“简非?简非——”

“阿朗!”我回过神,怒视这目无师尊的恶小孩。

虽说不疼,但你见过揪老师耳朵的学生吗?

我搓揉他的脸:“唉,小时候多可爱……”

阿朗无视我的举动,坐得笔直,语声冷冰冰:“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大人?

我转过身。

咳,早知道不转身。

我尽力笑得自然:“呃,林大人,近来简非身体不适,没能前去应卯,这事已报知有司。这些天足不出户,十分遵纪守法,不知大人您此番来……”

林岳瞪圆了眼睛看我。

我看看阿朗脸上红红的印子,忙认真看茶炉:“咳,大人来得巧,简非正请阿……请慕容世子喝茶,林大人请坐,水一会儿就沸了。”

林大人不坐,双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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