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以诚以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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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人己诚,疑人己诈。

“小丑八怪,别用这样淡漠的眼神看我。”

怎么?难不成还要对你这样的行为顶礼膜拜?

我笑起来。

他一怔,猛然停了下来。

“你笑话我?”

呵呵,似乎是的。

我坦承般看着他。

觉得眼前的一切颇不可思议。就算妙音这会儿不能赶来,他们凭什么以为可以轻易掳了我去?

是对自身太自信、还是向来习惯看低他人?或是真所谓利令智昏?

阿巴克注视着我,慢慢脸上忽青忽红,似郁怒又似黯然。刚刚奔走时还十分均匀的呼吸,这会儿却急促起来,好像我这笑不知多伤他心似的。

我忍不住再次笑出来。

伤他心?

伤我自己的还差不多。

说什么令他心动难禁,说什么要从此与我终身厮守……

口称喜欢他人,却喜欢罔顾他人意愿,满脑子想的全是:我我我,哪会替人着想半分?

是不是储君做久了、号令施惯了,就以为天下人与事皆可予取予夺?

亏我还以为可以与他成为知交,——可以谈天论地,可以同览山水清音。

确实是够傻的吧?

汪澡雪在前,阿巴克在后……

古训有言:前师不忘,后事之师。

我却把它忘了,真是活该,对不?

人性,是不是真的不能相信?

阿巴克低头凝视着我。

“不许再这样笑!”他低喝,似乎十分懊恼,眼底犹豫之色闪过。

不这样笑,难道要哭?

呵呵,眼泪好像确实是一种武器呢,而且某种程度上,可能还是最有效的那种。

示弱,有时会胜过逞强。

善用者,会用得出神入化。

……直令对方丢盔弃甲,拱手认输。

如果你我知心,我或许会;

可惜。

我静静地与他对视。

笑得越来越深。

“你!”

他脸色一白,“你”字之后却没了下文,脸上肌肉纠结着,咬牙一掌捂了我的眼睛,把我往怀里更紧了紧。

“小丑八怪,你就是对我失望百倍、嘲笑轻视我百倍,我也不会放手,绝不会放……”

仿佛宣告决心般,他使劲把我按进怀中,又开始迈步。

走得忽快忽慢,胸膛走伏不定。

“殿下,事已如此,别再犹豫了。你看信号,接应的已到山麓。”迦叶的声音。

“妙莲心肠软,回去后殿下好好待他,他定仍会像莲花峰上这几天一般对你的。”

阿巴克顿了顿,没说话。

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现在更加上目不能视。

不安、惶恐渐深,但是想起山腰里的沈都统他们,又约略有些心定。

可他们到现在也未出现。

如果来了,却不敌他二人,又当如何?有什么方法可以自救?如果能说话,当好些。

刚才事发突然,我未及开口,即被挟持;

如能让他解了我的哑穴……

先让他重新看我才行,强压下焦虑,我飞快思考。

感觉他的身子前倾着,应当已走在下山的路上。速度慢下来,似乎迈步也变得小心翼翼。

山风变小,溪声却大起来;阴寒之气也越来越重。

走的是荒无人烟、陡峭无路的北山坡?

冷冽入骨,有些受不住,不由颤抖起来。

“冷?忍一忍,到了马车上就好了。”

阿巴克脚下更快了。

我苦笑。

屏息,长时间屏息,肺似乎被一只无名的手捏紧了、再大力挤压,外加灌进满满一碗辣椒水。

闷闷闷。

人如汽球,充汽太足,可是还在不停地充充充,五脏六腑似要炸裂。

金星飞舞,冷汗直冒,头昏目眩。

实在是受不了了,我猛然放松。

无数新鲜清冷的空气潮水般涌进,来不及呼吸,呛咳起来,喘得极厉害却无声。

“怎么了?!脸突然这么红?”

他猛然停下来,抚上我的额头。

终于看我了?

我看着他。

口不能言、却又万千痛苦的样子,是不是像我现在这种?

不敢去想像还是不像。

怕这一想,会忍不住在恐慌之外,自嘲起来。

早知今日,我应在当初就学些骗人的本事的,不是吗?

免得临阵如此生涩,如此心中没底。

不管了,且赌上一赌。

如果真如他所谓我令他心动,那就赌他会关心则乱。

妙音说无人能抵挡我恳求的眼神。

那就再加上恳求吧。

唉,其实事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必强装,我实在是百般盼他能让我开口说话的。

“怎么了?究竟哪儿不舒服?你有话对我说?”

我穴位被控无法动弹,无法点头承认,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眉微皱,伸指欲点,却被迦叶阻止了。

我紧盯着他,希望他别再犹豫,能让我开口。

开口,才有几分指望。

这会儿心真的在呯呯呯直跳。

“你如果不示警,我就替你解了穴道。答应,你就眨眨眼睛。”

他在我耳边低语,似不想让迦叶听到。

心中一喜,几乎立刻就要眨起来。

一想,不对。

这样迫不及待,定会引人怀疑。

总得犹豫啊,挣扎啊,自知求救无望、只得妥协啊什么的,然后,再勉勉强强地眨上一眨,才是合理的吧?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迦叶几次催走,阿巴克不理,只是看着我。

“如何?”

他终于等不及,低声催问。

认命地眨了眨眼睛。

他微笑起来,眼底几分喜悦,一指过来,我呛咳有声。

“很难受?”他声音温柔,放我在地,一手扶了我。

“是啊,十分不舒服,”我声音一样的低,却是字字由心,“阿巴克,莲花峰上这几天,忘机之乐犹在目前,你就要毁了它、逼妙莲至绝境么?”

“什么?绝境?跟我去,就是绝境?!”

他看着我,眼中伤痛之色闪过。

“如果你定要掳了我去,妙莲无他法,一命而已。你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

我淡淡地看着他,说得无波无澜。

“阿弥陀佛,王子殿下,快走吧。”

迦叶伸手欲重点我哑穴,却被阿巴克拦了。

“与我在一起,就那么令你不能忍受?”

问得十分不甘。

“不,这几天妙莲很愉快。昨夜同游,见你神情间大有山水意,我心中更是高兴。你能抛下俗务及净水瓶之执念,去近山临水,可见襟怀不俗;另外,你细想就会明白,你喜欢的并不是妙莲,而是一段没有勾心斗角、身心放松的时光而已。”

“什么?”

他似低头沉思,神情忽阴忽晴,忽犹豫忽坚定。

“你放了妙莲回去后,事务缠身之余,想起莲花峰之旅,千里以外当能重温山林之乐、得悠然会心之趣;如硬要我同行,妙莲发誓:从此不会再与你说一个字,不会再看你一眼,——曾有的种种就此荡然无存。最重要的是,你掳了妙莲去,昊昂只是丢了一名微不足道的僧人,可对你及你的国家来说,就大大不同了。”

“怎么不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问。

唉,是什么使这样一位睿智的储君变得这般昏沉?

我暗地里叹息一声。

他似知道我在想什么,脸上微微一红,眼底渐复神采。

“与外,你芬陀利国要净水瓶不成、就强掳僧人以为禁婪一事定会贻笑天下。此其一;”

“与内,这样的恶行,被你的政敌知道了,会如何?此其二;”

“其三,芬陀利国向以佛教立国,全民皆信佛、十分礼遇僧人;你阿巴克纵使能一时阻止国内的舆论,却堵不了世上悠悠之口,到那时你如何去统率你的子民、去收拾芬陀利国四分五裂的局面?只怕你的行径会失了民心、加速国势的衰微,你成为亡国之君的事实,将指日可待;”

“其四,百年之后,你恐怕逃不了史笔直书。到那时,原本好好一位雄才大略的君王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阿巴克唇角越来越苍白,盯着我的脸,半天无话。

“阿弥陀佛。妙莲,你词锋锐利,颜色铮铮,论心,也不似出家人。”迦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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