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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简非?”他微前倾了身子,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
“是的,明国师。我姓简名非。”我笑得一脸天真。
简宁也在微笑,只是他坐得略直了些。
“嗯嗯,为师早就听说过简非大名啦。”明国师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闻名不如见面,简非希望没令国师失望。”我微微一躬,抬起头笑望着他。
他微笑:“好一个闻名不如见面。你认为这见面我会满意吗?”
“简非希望能。”
“哦——那你先告诉我,什么是能,什么是不能?”
简宁略动了动身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环儿按吩咐将我折的一枝梅花拿了进来,正准备□□厅堂条案上那只古意盎然的瓶里。
我心里一动,笑着上前,接过了梅花。
“挟高山以越大海,说不能,那是真不能;为先生折肢,”我躬一躬腰,笑着把梅花送给明国师,“说不能,那不是不能,是不愿意去做。”
明国师轻笑:“好好好,有意思有意思。”他凤眼溢彩流光,转头对简宁,“看来传言终是传言啊。行了,简相,这学生明某收了。”
简宁笑得既谦虚又满意,他看我一眼:“惭愧,犬子顽劣,以后少不得劳烦国师了。”
明国师笑着把玩手中的梅花,“嗯,这花清雅,枝却虬劲,不错不错。简非,你把这花送给为师,又是为哪般?”
这么快就自称是老师了?
不过看来今天他是打定主意要看我下不了台了。
我嘻嘻一笑:“梅破知春近,学生无所有,只得聊赠一枝春了。还望老师以后多多教导。”
明狐狸先是一怔,后又朗声大笑,他站了起来,“梅破知春近,聊赠一枝春。有意思有意思,此番诚不虚行。简兄,”他抬手一揖,“简兄有福啊。明某已经开始期待自己的教书任务了。”
送走明狐狸,简宁牵着我的手缓缓回走。
“非儿,你真令为父吃惊,”简宁紧一紧我的手,“刚才那番对答也是你那些纷乱、古怪的念头之一吗?”
我脚步一滞,“非儿也糊涂,有些话就脱口而出了。是不是非儿又做错什么了?”
我抬头紧张地看着简宁。
简宁拍拍我的头,叹息一声,“不是做错了,是做得太好了啊!”
他站在我院中的梅树下,低声重复着“梅破知春近、梅破知春近”,容色似悲似喜,不知在想什么。
清冷的梅花,玉一样温润清秀的容颜,天青色长衫,如月皎皎,玉宇无尘。
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这张我如此熟悉的脸庞,心底涌起沧沧凉凉的悲伤。
他离我如此近,却又是这般远。
我到底该如何做,才是对?
飞云跑过来,将它毛茸茸的大脑袋亲热地偎向我。
我抹抹眼睛,搂住它的头颈,把一粒松子糖喂进它口中,“喂,今天我生辰,快说生日快乐。不然,下次没糖吃。”
飞云甩甩尾巴,嘴巴凑到我袖袋口。
“这马有趣,它也喜欢松子糖?”简宁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侧。
飞云戒备而不耐烦地扫一眼简宁,又回头不依不饶地看着我的袖袋。
“呵呵,这马像你呢,非儿。”简宁低笑出声。
“哦?那就是说它也像爹爹了?因为,非儿像爹爹。”我抬头作大悟状。
“哈哈——”简宁大笑出声。
我到这儿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轻松、率性。
我也跟着笑起来。
他弯腰轻轻抚过我的脸,“不,非儿,你不像我,你长得很像你娘。”
他话音中不胜低徊之意,令我心中不禁一酸。
“爹爹,”我摇摇他的手,“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也许以后不再有了。
简宁细细地抚摸着面前雪白的真丝,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他每一分的沉默都变成一种重压,渐渐令我不胜凉意。
操之过急。这四字一闪而过。
行来皆错。
这次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将错误进行到底了。
“爹爹不满意这礼物?”我故作委屈。
“不,我,只是太吃惊了。”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神情复杂,“它从哪儿来?”
“我们家中织出来的啊。”现在终于知道自食其果的味道。
“什么?!”
简宁站在蚕房里,细细看着,神色又是忽悲忽喜,既惊且疑。
后来不到六年的时间,昊昂国因为丝绸的出产而国力大增,在与各国贸易中开始占据主要地位;各类饴糖销售也成为昊昂国经济来源之一。
此是后话。
只是从这件事后,我告诫自己别再冒险。
开始真正学着做一个孩子,没有机心的孩子。
谁道人生无再少?
六岁。
权当是家明送我的又一份极为珍贵的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