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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急问:“是舒德宫里的人?”
“这倒说不好。宫人们平日有事进出各处宫室是平常事,也难让人生疑。”跟着又问她,“你没看见那人?”
“他跑得极快……”柳雁咬着嘴唇苦思半晌,“我当时摔得疼,觉得头晕目眩,只看见是个宦官的背影……瞧服制品阶不太高,衣服又……又好像有些紧绷,许是正值长个子的年纪。别的我便都不清楚了。”
顾清霜听得叹服:“情急之中还能注意到这些,已不易了。”说着她顿了顿,俄而又言,“这些我会告诉宫正司。事关皇嗣,他们会好好查的。”
柳雁嘲讽地笑了声:“宫正司惯会息事宁人的。”
“是,他们惯会息事宁人,总巴不得大事化小。”顾清霜含着笑,慢条斯理地跟她说道理,“但能被他们查出来安上罪名的人,多少也要有几分道理。咱能知晓这个人是谁,便可顺藤摸瓜猜个大概。到时便先将这笔债记上,日后慢慢为你讨回来。”
柳雁这才眼睛亮了些:“真的?”
而后想了想,又说:“我想跟皇上请旨,让我母亲入宫陪我几天,姐姐看行不行?”
“自是行的。”顾清霜和颜悦色,“原本也是再过两个月你母亲就可入宫伴驾,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想来皇上太后都会体谅。”
顾清霜这样讲,柳雁心中又好受了些。不过柳雁想让母亲进宫,却并非只为了让母亲照顾她,而是为了眼前的事。
她家中数代簪缨,是实打实的豪门显贵。这样的人家,妾室多是少不了的。她自幼便见过母亲与妾室们的计较,也曾好奇想探知一二,母亲却不肯教她。
母亲心里存着清高,瞧不上妾室们的那些路数,觉得净是些下三滥的手段,她堂堂世家嫡女不该知晓那些腌h心思。可如今,她是天子宫嫔了,说到底也就是妾。知道那些路数,是能保命的。
她想请母亲进来说一说,更想瞧瞧母亲如何看眼前这事。诚然眼前的柔婕妤也有本事,可和她母亲比起来,柔婕妤到底年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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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霜又在柳雁房中小坐了片刻就回了怀瑾宫去,接着便是彻夜难眠。
她反反复复地想着柳雁之事,头一个怀疑的自是晴妃。却又怕这先入为主的怀疑成了误导,倒抓不出真正地主使来。
三日后,柳雁的母亲奉太后诏入宫。又过一日,宫正司那边的审讯初见端倪,抓了佘宝林身边的一个宦官。
小禄子打听了一圈,回来禀话说:“端贵人着实心细……那宦官叫阿仁,如今十七八岁,恰就是长个子的时候。因今年的秋装尚未制好,便穿的去年的,就显得小了。”
顾清霜沉下心问他:“他怎么说?”
“他说是佘宝林指示的。”小禄子躬着身,“道佘宝林素来善妒,原本只与吴宝林不对付,端贵人位份高些,她便不敢招惹。可后来端贵人有了身孕,太后皇上都看重端贵人,连荣妃娘娘这主位宫嫔也对端贵人颇多照顾,她就连端贵人也一并恨起来。偶然发觉端贵人日日都到那竹林里散步,就着人盯紧了,碰上端贵人身边无人便正好出手。”
“这供词倒细。”顾清霜轻哂。
来龙去脉、下手的缘故皆在其中,末一句与柳雁同她说的也对得上,颇有几分可信。
这宫里也的的确确总是鱼龙混杂,聪明人有,蠢人也从来不缺,真是佘宝林做的也未可知。
只不过,多几分怀疑也总是没错的。
顾清霜便问他:“佘宝林可押起来了?”
“押起来了。”小禄子回道,“两刻前皇上下的旨,进了宫正司。只不过……到底位份还在,宫正司碍于宫规也不能下狠手,娘娘可要亲自去问问?”
“见不着伤的狠法子,宫正司里多着呢。”顾清霜笑音轻飘,“轮不着我去问她。备轿,我去见见那个阿仁。”
“诺。”小禄子一应,疾步向外折去。待得顾清霜步出怀瑾宫宫门,步辇已备妥,她坐上步辇,双眸轻阖,又翻来覆去地思量了一番个中纠葛。
入了宫正司,候在门口的宫人问明她前来的缘由,就毕恭毕敬地请她进了大门。门中如旧阴暗,途经一间刑房的时候,顾清霜先瞧见了佘宝林。她被缚着双手,吊在梁上,脚也不是全然沾不着地,只足尖隐隐约约能碰到那么一点。
这姿势最是难受,给人一丁点希望,就让人为了舒服些死命绷着身子。时间略久一些,就比全然离地地吊着更加折磨。
佘宝林早已满脸是泪,亦或还有汗混杂其中。顾清霜看看她狼狈的模样,心下叹了声,不做停留,又径直随着那宫人继续往深处去。
更偏些的牢室里,阿仁的情形自是更要惨上许多。他昏倒在地上,囚服上尽是血,顾清霜淡漠地立在门外看了看,守在旁边的宦官压音询问:“娘娘,臣叫他起来?”
“不必。”顾清霜提步就走,“押他去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