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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小雪,白日里晴空万里。
太极殿内温暖如春,离床榻最远的窗户开了半扇,屋内几盏灯又不曾熄灭,整座寝殿通风又明亮,似乎连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几分。一老一少面对面,坐在床榻的上小茶几前,剥石榴。
泰宁帝剥完了整颗石榴,又挑了个更大的,掀了掀眼皮,盘子里依然空空如也,那双滴溜溜满是垂涎的眼睛,还紧紧盯着空了盘子。
泰宁帝忍不住笑了一声:“几个几个的吃,有什么味道?”
明熙敛目坐好:“只怕存得多了,陛下又不舍得给我吃了。”
“小人之心。”泰宁帝瞟了眼,明熙还红肿的手背,“手还疼吗?”
“宫中的药膏还挺好,倒是不觉得热着疼了。”明熙倚在软垫上,长叹一声,“我也算因祸得福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竟是好像连心都是悠游自在的。”
“让你煮碗粥,好端端的能烫着手,朕看你以后还是莫要进膳房了。”泰宁帝抿唇一笑,“这话说得好像素日里多忙累一般,阑珊居就你一个主人,既不用日日请安,又不用应付兄弟姊妹,你还有什么不自在的?”
明熙自是不会在泰宁帝面前,抱怨家里那个难伺候,又让自己心累万分的人:“烫了手又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何必大惊小怪的。这番发作下来,以后膳房我能进去才怪。”
泰宁帝见明熙不接后面的话,倒也不太在意,专心致志的剥石榴:“若非他们不经心,岂能让你烫伤。年祭才过,不宜见血,朕又岂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
“一人二十大板,也算不上轻易放过了……”明熙嘀咕了一声,见泰宁帝抬眸,忙赔笑道,“陛下最仁慈和善不过了,可就手上这点伤,陛下何必把我留在宫中。”
泰宁帝抬眸道:“怎么?如此的归心似箭,莫不是还有朕不知道的事?”
“哪有什么陛下不知道的。”明熙心虚的垂下了眼眸,“您也知道,我在宫中住下也不好,荣贵妃每次看见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独独讨厌我一个。”
泰宁帝笑了一声:“她和诚岚、谢贵妃这些人天生的八字不合,自小一见面就跟乌鸡眼般,吵吵个不停,你又是长在中宫……”
明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陛下,你说荣贵妃会不会自小就心仪你呢。”
泰宁帝失笑:“小小年纪总也胡思乱想,哪会有这样的事,婚事是父皇定下的,在那之前,朕与她几乎不曾见过。”
明熙却道:“荣贵妃家世显赫,那时你家才占了天下几天,□□想定人家女儿,也要人家同意才成,这婚事必然是荣贵妃自己愿意的。”
“皇后娘娘性格爽利,那些闺阁里的小娘子,哪有不喜欢亲近的。一个人极讨厌另一个人,一定会有理由。比如我对谁都还好,就是看不上那王雅懿,为人虚伪不说,还矫揉造作的,一副迎风就倒,不染尘埃天仙样儿,看着就替她难受!又不是驴,还笑不露齿的!”
泰宁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时明熙话中意思,笑得几乎拿不住石榴了,“哈哈!你这什么话……怎能在背后如此编排人家。”
明熙见泰宁帝笑个不停,恼羞成怒道:“陛下孤陋寡闻了吧!裴达说的,驴才笑不露齿呢!让我想笑就笑!”
泰宁帝几乎要笑跌桌上,见明熙脸颊通红,眼睛瞪得老大,这才止住笑:“你也是个蠢的,裴达哄你开心呢!闺阁的娘子,哪个不是抿唇而笑,说不得是你嫉恨人家,被裴达看在眼里,才说出这番违心的话。”
明熙冷哼:“知道陛下也喜欢笑不露齿的!我们也没有可聊的了!我回去了!”
泰宁帝忍着笑:“朕还说不得实话了吗?回去作甚,朕这两日精神好,你今日也不要回去了。”
申时未过,没了阳光。天空阴沉沉的黑压压的,短短半个时辰,仿佛又冷了许多。
阑珊居东苑众人忙忙碌碌又悄无声息的,空气中飘荡着草药味,有种说不出的凝重。东苑内的正寝里,烧着火墙,又放了几个火盆,屋内的温度非常高。
裴达与柳南站在一旁,额头全是细碎的汗水。依然昏迷不行的皇甫策,□□着上半身趴在床上。柳南满脸的担忧,时不时给望向正在为皇甫策推背的杨博。裴达眼中也已有了担忧之色。一炷香后,杨博停了下来,柳南给皇甫策擦拭着全身,再次将床铺整理好。
裴达小声道:“杨太医,您看殿下一直不醒……”
“殿下!您醒了?!”柳南惊喜的喊声,打断了裴达的话。
皇甫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眸,似乎看不清身边的人,干裂的唇,张了张。
杨博摸着皇甫策的手腕:“让殿下喝些水。”
皇甫策半梦半醒,眯着眼,看了一圈:“贺明熙呢?”
柳南的耳朵附在皇甫策的唇边,也未听清楚皇甫策再说些什么,虽见他眼睛似乎开了一条缝隙,但也看不出他到底醒没醒:“殿下,先喝些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