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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脸色沉了下来,秋明锦看了秋明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又看了眼秋明月,眸色却是深了几分。老太爷皱了皱眉,似是没想到秋明容居然连一个药碗也藏得如此小心谨慎,看来她早就有所怀疑了。既是怀疑,为何一直不动声色?
难道有什么苦衷?
老眼瞥到秋明容看向三夫人时眼神有一瞬隐忍的愤怒,他似明白了什么,却不动声色。
“能分辨出这些药材么?”
陈大夫看了看那个青花瓷碗,点点头。
“可以。”
“好,一炷香之后给我答案。”
“是。”陈大夫接过药碗,开始仔细的分辨。
三夫人脸色一直不好,想着那些东西一定不能让人发现。三老爷似乎此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中也不由得带了几分担忧之色。
“中毒?明韵怎么会中毒呢?”
一直没说话的大老爷却是开口了,“我刚才已经让人去请了陈大夫,应该很快就到了。”
三夫人脸色更沉了,不过想想那毒药一般人检查不出来,也就微微放了心。
秋明容悲哀而幽怨的看着三老爷,“爹何时关心过明韵的死活了?”
几乎算是大不敬的话,可在此时说来,却没有一个人说秋明容的不是。
三老爷面色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三夫人皱眉对秋明容轻责,“明容,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爹说话呢?”
秋明容低下头,苦笑一声。
“是,明容失礼,请母亲责罚。”
三夫人一时哑然,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处置秋明容?然而不处置,自己刚才那句话岂不是自打嘴巴?一时之间又有些恼恨,看来自己今日确实太过大意了,居然这么容易就被秋明容那小贱蹄子给绕到了话里去。
躺在床上的秋明韵咳嗽两声,伸出手来,似乎想抓住什么。秋明月立即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八妹,你想说什么?”她眼中不无担忧之色,早就知道这个方法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可是她还是那样做了。本以为只要能让三夫人原形毕露,适当的牺牲,也是可行的。可是如今看秋明韵这般虚弱的样子,她有些后悔了。或者,她不该这么心急的。
秋明容也立即转过身去,也不站起来,直接就扑过去,握着她另一只手,双眼含泪。
“明韵,姐姐在这儿,你想说什么?”
秋明韵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来,却又猛的再次吐出一口血。正好吐在了秋明容的手上,那血,竟然是紫黑色的。
秋明容脸色白了白,“明韵。”她连忙站起来,按住她的身体。
“不要起来,快躺下。”
秋明月立即用帕子捂住秋明韵的嘴,借着秋明容挡着,迅速塞了颗要玩在她嘴里,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每个人脸色都变了,老太也上前一步,道:“药呢,怎么还没有端来?”
“药来了。”
门口传来梦之急急的声音,却不见又莲。
三夫人猛然变色,眼神惊惶而恐惧,拽着锦帕的手都在颤抖。终于明白刚才秋明月为何会突然对又莲发难,原以为她是因为方才自己的暗讽不好咱这么多人面前讨回面子来而发难于又莲。没想到,又莲早就背叛了自己。那么自己方才让她出去…
三夫人突然想到什么,身子都不禁害怕得颤抖起来,差点就站不稳而晕厥。幸亏身后的水香水柔扶住了她。
秋明月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梦之刚把药端到床边,刚准备喂给秋明韵喝,陈大夫却喝了一声。
“慢着。”
老太爷顿时望过来,“查出来了?”
陈大夫点点头,站起来。
“查出来了。”他目光看向又莲,道:“把药给我。”
梦之端着药的手竟然一颤,“陈大夫,这药是按照你开的药方熬制的。有什么问题吗?”
陈大夫皱眉,“方才我闻到有一味药材非我药方所置,与之前八小姐喝的药一致。我开的药方没有问题,可这味药材…刚才那药毕竟已经冷了,药效检查不出来了,容我再仔细看一看。”
梦之连忙把药端过去,三夫人突然伸出脚来,想要绊倒梦之。秋明月忽而回头,“梦之。”
梦之的脚刚要触及到三夫人的脚,闻言一怔。
“五小姐?”
秋明月站起来,端过药碗,凑在鼻端闻了一下,咦了一声。
“不对啊,上次在宝华寺,八妹喝的药不是这个味道。七妹,你日日照顾八妹,想必对着味道也是清楚的。你过来闻一闻,我是否检查有误?”
秋明容一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起来。
“给我看看。”她接过秋明月手中的药碗,放在鼻息间闻了闻,脸色立即一变。
“不对,这与刚才八妹喝的药味道不对。”
满屋子人脸色变了,三夫人脸色沉了下去。
“你有没有闻错,这种花可不要乱说。”她警告的看了秋明容一眼。
陈大夫也走过来,端过那药凑近鼻端闻了闻,紧皱眉头。
“咦,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爷走过来,“怎么了?”
陈大夫道:“这药的确是按照方才老朽开的药方抓的药,可是却多了一味药材,叫做七灵草。”
“可是剧毒?”
陈大夫摇摇头,又点点头。
“七灵草本身并不具备毒素,然而如果和其他药材混合起来,就容易变成剧毒或者慢性毒药。此草还有另外一种功效,就是在汤药完全冷却之前,只有精通医理或者感官极其敏感之人仔细查看才能区别此药物的味道。如果不然,待药冷却后,就没有了任何味道。”
三夫人脸色一沉再沉。
三老爷完全就懵了,“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爷一言不发,面色沉冷。
秋明月忽而砖头,厉声对梦之喝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梦之在听闻陈大夫那番话后就吓得脸色惨白,此时听秋明月厉声指责,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啊五小姐…”
秋明月还要发作,秋明韵却虚弱的开口了。
“五姐,咳咳咳…梦之不会害…害我的…咳咳咳。”
秋明容赶紧重新坐在床边,用锦帕擦拭她唇边的血迹,道:“你别激动,先躺好。”
秋明韵瘦得如皮包骨的手紧紧的抓住秋明容的手,眼神恳切而祈求。
“姐姐,梦之不会害…害我的,我相信…相信她。咳咳咳…她或许也不知情。”
三夫人此时却道:“她是你的贴身侍女,今日的药可是她亲自熬的,她不知情,谁知情?”她眉眼温顺一扫,眼底隐有戾气闪现其中,如风云浪卷,暗涌的杀气。
秋明韵垂泪摇头,“不,母亲…不是的…”
秋明月担心她太过激动引发了刚才被自己压制的毒,于是温言道:“八妹,知人知面不知心。母亲说的对,今日你的药可是梦之熬制的,如今检查出来这药有问题,即便不是她做的,也和她脱不了干系。你且好好躺着,如今祖父在此,定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秋明容眼中含恨,死死的瞪着梦之。
“亏得明韵如此信任你,你居然敢下毒暗害主子。你…”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梦之哭道:“七小姐,奴婢没有下毒,奴婢真的没有下毒。”
三夫人上前一步,“来人,把这个胆大妄为谋害主子的丫鬟拖出去,杖毙。”
“是。”
立即就有两个粗使婆子走进来,就要去拖梦之。
“慢着。”
老太爷看了三夫人一眼,淡淡开口。
三夫人脸色僵了僵,温声问:“爹这是何意?梦之给明韵下毒,如此忘恩不忠之人,留着她也是一桩祸害,倒不如…”
老太爷突然说了一句,“你今日倒是果断。”
三夫人心中一惊,老太爷却不再看她,对那梦之道:“八小姐的药都是你亲自熬的?”
梦之含泪点头,“是,都是奴婢亲手熬的,可是奴婢没有下毒,奴婢也根本就不知道七灵草是什么东西,奴婢跟着小姐十年有余,怎么可能下毒害小姐呢?请老太爷明察,奴婢是冤枉的。”
老太爷干脆坐了下来,突然问:“明月如何辨别这药物的?”
秋明月眉梢微动,自是明白老太爷对她起了疑心。大老爷皱眉,有几分不悦,刚欲说什么,就听秋明月道:“我自幼五识灵敏异常,尤其以嗅觉为重。再加之幼时姨娘也多有身体不适,都是我亲手为姨娘熬制汤药,久而久之,对药物的味道就极其敏感,对很多药材也有几分了解。之前在宝华寺,我曾闻到过八妹喝的药,也能许多药材也能分辨出来味道。刚才梦之端药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味道不对,虽然那味道很淡,但是我还是察觉了。”
老太爷点点头,“原来如此。”
大老爷难免心中升起几分愧疚,沈氏体弱是因为之前小产的缘故,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
陈大夫却啧啧称奇,“老朽和药材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方才也是这位姑娘端着药走进的时候才察觉到有一丝的不同,不想五小姐竟如此警觉,实在令老朽汗颜。惭愧啊,惭愧… 五小姐可是通晓医理?”
三夫人眼神立即锐利如刀,如果秋明月懂医,那么…
老太爷和屋内其他人都面有诧异,看着秋明月的目光各异。
秋明月却是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让陈大夫见笑了,我只认识些药材,对医理却是丝毫不通的。”
陈大夫难免有几分失望,“原来如此。”
三老爷这次却难得的面露担忧之色,“那明韵到底如何了?究竟能不能解毒?”
大老爷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你现在倒是想起来关心明韵了,早干嘛去了?”
三老爷被骂得脸色微红,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马姨娘一直默默的站在他身后,尽量把自己当个隐形人。
大老爷道:“爹,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尽快查出明韵中毒的真相才是。”
秋明月却道:“八妹如今受剧毒折磨,得赶快医治才是。”她眉目间俱是担忧之色。
秋明锦也开口了,“八妹的药怎么会有毒呢,我看这丫鬟必有古怪,该好好审问一番。”
三夫人道:“这丫头嘴皮子硬得很,不用刑我看她是不会招的。老爷,你认为呢?”她征求三老爷的意见。
三老爷在三夫人殷切依赖的目光中总算找到了一家之主的存在感,点头道:“对,这丫鬟确实可疑,拖出去严刑逼供。”
三夫人心中一喜,连忙吩咐。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拖下去。”
两个粗使婆子赶紧去拖梦之,秋明月却淡淡道:“三叔和三婶想屈打成招?”
老太爷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大老爷也皱眉。
“此事不妥。”
三老爷有些不耐烦了,“大哥,你不是刑部尚书么,应该看惯了逼供用刑才是,怎么这个时候又磨磨唧唧的?这丫鬟不老实,如果不好好教训一番,我看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大老爷立即板下脸,“胡闹。”
大老爷好歹混迹官场多年,那股子威严劲儿一旦散开,立即就震慑住三老爷这个酒囊饭袋,他不由得颤了颤,眼露畏惧之色,反驳的声音也低了几分。
“本…本来就是。大哥你自己后院的事情可比西苑多,大嫂又回娘家去了,如今外面流言蜚语,只怕整个京都都传遍了,你不去操心这些,反倒是来干涉我这西苑的事…”
大老爷黑了脸,却无言以对,只得狠狠的瞪着三老爷。
三夫人心想着,三老爷懦弱了一辈子,这次总算男子气概了一回。
秋明月却道:“三叔,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如果贸然就对梦之用刑,到时候屈打成招了,传出去也不好听。以后这秋府的下人也会战战兢兢,心有膈应,岂非得不偿失?”
三老爷瞥了瞥嘴,“那你说怎么办?”
三夫人却道:“明月,话可不能这么说。梦之身为明韵的贴身丫鬟,主子被人下了毒,她却毫无所觉,本就有失职之罪。况且这药一直是经由她的手熬制的,刚才你和明容也说过了,以前明韵的药可是没这七灵草的,也就今天的药才有,所以明韵才中毒的。如果不是梦之在…”
“三婶子。”
秋明月打断她,目光幽幽若海。
“你莫非忘记了,之前陈大夫可是说过,八妹这毒已经潜藏了多年,今日只不过是被引发出来了而已。”
三夫人一噎,眼底有风暴聚集,正待说什么,秋明容却再也忍不住的大吼一声。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