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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咽下最后一口馍走出仪门时,东方的天际才刚刚露出一线朦朦胧胧的白色,把由近及远的高楼低屋映照出一片参差错落的模糊轮廓。今天是月末,没有月亮,黑沉沉的天幕中只撒着稀稀拉拉的几颗不那么明亮的星星。街上已经有了行人,远远近近到处都有马蹄声车轮声还有走道声,都是起早上衙的人们。大概是有陌生人走过的缘故,街对面老许家的看家狗猛地汪汪吠了两声,很快就变成了喑喑的低声哀鸣,显然是挨了门房的拳脚或者木棒。
他翻身上了马,拽着缰绳想让马匹转个方向,眼角余光中就瞥见有一辆马车于道而来,厢蓬边挂着杆灯笼,上面写着两个粗横壮竖的楷体字:“真府”。
这是真芗?这家伙不去皇城,黑灯瞎火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心头疑惑着,就羁着马等在道边。
车里坐的正是真芗。这位兵部的侍郎大人从车厢里探出头,先是呵斥马夫不识道路,然后才假装看见商成,惊奇了一声说道:“子达,你也是去宰相公廨?”
商成把头一扭,假装没听见真芗的话。这话问得多稀奇!他起这么大早,不是去宰相公廨开会,还能去哪里?想去兵部行使自己的侍郎权利,可兵部压根就没给他安排公廨和公案啊。再有,他是奉命在京“养病”的上柱国,东元帝新赐的庄子没授下来之前,离开京师外城三十里都必须去兵部作报备,不然的话,最少都要受六十廷杖。就是这种情形之下,他还敢去哪里?
真芗又说:“呀,这不是段将军吗?”
骑在马背上的段四皮笑肉不笑地拱手说:“真大人。”
“段将军是现在就去礼部吗?”真芗说。他摇头感慨道,“段将军果然是细心人啊……”
“礼部?”商成楞怔了一下。不是说在宰相公廨开军事会议吗,怎么又改成礼部了?
段四反应快,“哎呀”一声就跳下马,正想拔脚回府,又被真芗叫住。真芗问他:“你知道去礼部都须预备哪些文书卷案吗?”
商成这才明白过来,闹半天真芗特地绕路跑一趟,竟然是专为自己给两个歌姬请封诰的事。哎呀,不是真芗的提醒,他是真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他等真芗把话给段四交代完,才轻轻松了下缰绳让马靠近车厢,很是郑重地小声说道:“老真,谢谢了。”
真芗不在意地摆了下手,说:“小事一桩,不值挂齿。”又说,“其实我这也是杞人忧天,早一天晚一天的关碍并不大。不过,凡事有艰险险恶,终究是不足畏惧,可就怕小人于间作梗,鼓风作祟。”说着呵呵一笑,转过话题说,“既然你我都是去宰相公廨,不如比肩并行,如何?”
商成一拱手,难得地说了句书上的文辞:“我屹县商瞎子何德何能,能得真大人挚情相邀?”本来还想说句更雅的辞,结果想了好几句似乎都很不应景,憋了半天总算添上一句,“敢不从命!”
真芗忍不住昂起头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