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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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飞机翱翔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降落塞內加爾机场,虽已进入深秋,可这里却依然炎热,薄薄的短袖穿在身上,汗水仍是不住的往上渗出。

“小姐,要上哪儿?”黑黑的壮硕男子停在慕宛身前,用英语问着。他手里拿着一张相片,正盯着慕宛比对着。

“我去冈比亚的慕宛农庄。”慕宛说着,心里有些害怕,不是对眼前的人,而是对二十年来的不确定。

他们若不在意她,又为何会把农庄也命成她的名?

若是在意,又为何一年推过一年,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你是慕宛小姐?”我们暂且叫他JOHN吧,因为名字只是个带号。JOHN细细看着娇小的小女人,她就是老板和老板娘天天不离口的慕宛小姐?他听说慕宛小姐已经二十岁了,可眼前的小女人眉目清澈,白皙可爱,完全向未成年,是不是东方女人都这样,娇柔、小巧?老板娘也一样,在热死人的热带还是一身细致白嫩肌肤,他发誓,他有机会一定去中国看看。

就算偷渡,他也要去。

JOHN的心底瞬间燃烧起无限斗志。

“你是……?”慕宛问得迟疑,她不认为在离家千万里的地方会有认识的人。

“我是JOHN,老板和老板娘今天有重要事情不能过来,特地让我过来接慕宛小姐的。”JOHN瞪大眼睛,嗯,东方女人连迟疑、紧张都这般迷人呢。

他要去,他一定要去看一看。

“哦。”慕宛心底泛起失望,但不会再疼了,她早已有认知,即便她自己跑过来,他们仍是忙碌。

她跟随在JONH身后,上车,小小的车有些破损了,这里的柏油路不算平整,车身震得她整个胃似乎要翻转过来,但表面仍装作若无其事,她硬撑习惯了。

道路两旁的棕仁果树郁郁葱葱,直直的树干满是力量,叶子很小,有些尖角,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这里的环境艰苦,但它们依然生长得如此多姿,甚至比其它地方的更显张扬。

车行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转而行上小道,纯泥土的小道散发着大地的气息,醇美却不失甘甜。

“慕宛。”车停靠,一对熟悉却又陌生的夫妇走出,岁月的风霜已染上他们的面容,沧桑显而易见。

他们不再像照片里的年轻与健朗。

“爸妈。”她辗转,却仍是出口。如此幸福简单的两个字,在她口中却晦涩不已。

若是以前她会恨,会有怨言,现在不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她的父母只是更爱自己的事业而已,她怎么能去恨?

房家夫妇闻言,泪水难以自抑,滑出脸庞,他们的女儿,他们以为她会恨呵,恨他们的忽视,恨他们的自私,恨他们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万里之外的非洲。

晚饭过后,慕宛走出大厅,坐进院落里的小石凳上,目光飘过门上的“慕宛农庄”,便将目光停留远处的黑暗。

他们一直是在乎她的吧?不然不会在万里之外的地方许上一个有关她的名。

惶惶不安的心,此刻却有些平静了。不再紊乱不已的跳着,有种不曾期待的平和。

就像现在不断吹拂的晚风,凉凉的,可以沁人肺腑。

“慕宛。”梁若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缓步走过,坐到心心念念已久的女儿身边。

慕宛仍是望着远处的黑暗,夜浓得化不开,她什么都没看见,但依旧执着深看,一如她曾执着地对他们希翼父母之爱。

“妈妈知道,你不快乐。对不起,这些年是爸爸妈妈忽略了你,只是我们走不开。”梁若荷叹息,二十年的失职,怎么能片刻或是三言两语就可平复?

“是舍不得这里的事业?”在他们心里她比不过他们兢兢业业的事业?

“不,钱财本是身外之物,爸妈怎么会为了它们放弃与心爱女儿的长守呢。”梁若荷急急否认,他们做这些何曾是为了那些冷冰冰的数字。

“哪是什么?”她不明白。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们寸步不离,双双选择放弃与她的聚守?

“爸妈在你尚未出生的时候来过这里,当里我和你爸爸还只是刚出校的大学生,心志比天高,当时这里的政治与经济仍然****不已。我们都是学农学的,这里的土地沙化得严重,但还是可种植些干旱的植物以供食用。我们当即决定留在这儿,做一番事情。当时,我已经有身孕。但我们不想把你留在这儿,我们坚信慕宛会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空间,不想因为我们的一时热情,毁了慕宛对生活的向往。所以在你出身之后,我们就回到这里。刚开始,我们租用了当地人的田地,会种植些热带水果、棕仁果树、花生。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水,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干旱无比的,连生活中的饮水都十分困难。后来慢慢稳定下来,开始习惯,会想要把我们的小公主给接过来,可是,会担心。不舍得你受这份苦处。每月,我和你爸爸都会到三十公里外的镇上打电话,我们不会和你诉说这里的辛苦,怕你担心。对你,我们好抱歉,我们为了一已之私,将你留在国内,一个孤怜怜的过了二十年。当时张妈打电话来说,你搬出去了,我和你爸爸哭了一夜,我们害怕失去你,但又无可奈何。”梁若荷流下眼泪,当初惜别摇篮里的小宝贝的情景再次出现,那份痛渗透骨骸呵。

都说母女连心,离开她的小宝贝,她怎能不心疼,不痛苦?

“……”慕宛垂头,有些紧张。

是这样吗?他们会舍不得她,不看她,是因为条件太苛刻?不留她,是因为不忍让他们的宝贝受苦?每月打电话给她,声音哽咽,是因为想她不法成眠?

可是……可是只要在他们身边,即使是地狱也会变成天堂的。

“我们说好,我们小宝贝十岁的时候,一起回去看她。因为那时候我们的小宝贝已经是个小小美少女了。做父母怎能吝啬这一些些的旅途困扰呢?我们要看小宝贝最深最美的快乐。可是当我们满怀期待的出发之后,半途战乱却炸毁了道路,我们选择小路,不停不停的走。到塞几内亚时,却被告知,国际班机停止飞行,我和你父亲跌坐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因为害怕,害怕我们的小公主会失望。害怕得两个大人却没有足够勇气面对一个小小孩子。”梁若荷哽咽着,靠向丈夫的肩,那样的绝望他们几乎不能承受。

“是的。那天我们非常害怕。几乎后悔到要放弃这里的事业,回到慕宛的身边。因为无法承受思念的煎熬和对你的愧疚。我们很遗憾将你一个人留在国内,无法在你生命的每一个转弯处陪着你一起度过,享受我们心爱公主的每一个欢笑与悲伤。”房明哲接下妻子的话语。

“……”慕宛沉默,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她不确定?她以为他们不爱她的?她生日,他们缺席,是因为无法回来。二十年的顽固认定,只因他们的几句简单话语便消失不见。

对他们的泪水和痛苦,她无法抵挡。

她该认真相信?相信他们的认真,相信他们的无能为力?她不知道。

“慕宛,爸爸妈妈不要求你的原谅,我们只愿你可以过得轻松、欢乐,甚至不在意我们也没关系,因为这样的结果都是我们自己酿成的。张妈告诉我们,你不快乐。我们好担心。”梁若荷将女儿紧揽于怀中,她的女儿呵……

“或许我们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再来。”慕宛在母亲的怀里说着。

忘掉不愉快的过去也好,可以好好的期待未来。她可以着手的只是一段亲情,却无力更改一段并不属于她的爱情。

房家夫妇对看,泪湿阑干,他们的女儿呵,他们始终不及她。

枕在母亲的腿上,还有她轻柔的抚着额上散落的发。慕宛有些恍惚,这些便是她小时候期待不已的温馨了,简简单单的,被父母护在怀中,给予最绵密的爱护。

非洲的太阳火热得可以烤褪一层皮肤,就像现在阳光晒着有些刺目,甚至热气上扬。可这对慕宛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会在无事的时候,坐在农庄的院子里晒着太阳,满眼的阳光灼得眼睛无法张开,一切都明明晃晃的。

直直的望着不远处的一片热带罕见的绿色,看着黑皮肤的当地人忙碌,他们的笑容很多,不需刻意,便流露出来。

当然,有一个人是最为严重的。

她见他第一面起,他便每天笑得见牙不见眼。

什么事情那么值得笑?

“慕宛小姐,一个人很闷吧?”JOHN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她旁边。

“还好。”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对她而言,热闹才会是负担。不过显然JOHN是无法理解的。

“东方的女人都像你一样娇小吗?”憋了很久,始终被强烈的好奇心所吸引。从见慕宛小姐第一面起他就想问。

“不是。也像这里的人一样有形形色色的人,我正好是最普通的一个。”慕宛笑笑,她是喜欢这里的人的。

“哦。那我还是要去看一看才甘心。不过短时间内是无法去的,老板和老板娘让我管理棕榈园。嘿嘿,我最喜欢棕榈园了,简直就是这里的天堂。慕宛小姐一定要去看看。”说罢,JOHN起身进房里取东西,他现在每天都要仔细观察棕榈园的植物。在三年前就开始了,老板和老板娘要回国,怕棕榈园无人照顾。

他们要回国?为什么?虽然有疑问,却仍是不问出口,有些事不该她知道的吧。

JOHN在合上房门前,他突然转身,看着院里椅子上的人。不知为什么,她的身上的孤独尽然那么明显。就连余辉照过的发丝都有孤单的感觉。在黄昏之下的剪影像定格的影像,一动不动。

此时夕阳已经落下,在沙地宽宽的沙地间留下金黄余辉,不远处的棕榈园更显夺目。

第二天慕宛起了个大早,戴着宽大的遮阳帽,一身碎花裙子,到棕仁果园里。

满心满眼皆是绿色,这是非洲土地上的世外桃源,直直的棕仁果树闪着耀眼光芒。棕仁树下是一畦一畦的花生,嫩绿的色泽染上慕宛的心。

正如JOHN所说的,这里的确是天堂。

在一排又一排的棕榈树后,房明哲的身影在高大的棕榈树下出现。看到慕宛他惊愕,甚至忘了手中的除虫药水。

他们的女儿终于决定踏入他们的世界了。

“这是这些年的努力,我和你母亲想建起最像国内的气候的世外桃源,然后将我们最爱的女儿接过来,从此再也不会有分离。”许久,房明哲他从震惊中恢复。抚上绿绿的花生叶,椭圆的叶片,是他和妻子无数次的失败之后的惟一成功作品。

“谢谢你们的努力,谢谢你们的不放弃。”抚着粗糙的树干,她的眼泛起红丝。她的错误认知严重得不行,她总是执念认为父母亲不爱她的。

会不由自主伤心,甚至恨。

“是我们选择了错误的方式爱你。”房明哲拍拍女儿的手,他的女儿呵,在他以为她会恨他们一生一世的时候,仍然纯真良善。这何尝不是他们的幸运?

他们错过一女儿的一程,以后不会再错过了,再也不会了。

“是,我们都很变扭。所以,爸爸以后什么事都要和慕宛分享,快乐的、痛苦的都不许隐瞒,慕宛很霸道的,一件都不许留着。”慕宛说着,撒着有些陌生的娇气。

是,她有一对疼她入心的双亲,她怎么就不能任性一回?

“好。到时候我和你母亲什么事都跟你报备,小心把慕宛烦得团团转。”房明哲爱怜的抚着慕宛的发。她像极了妻子年轻时候的模样。

“不会烦,慕宛会很有耐心的。”慕宛笑开,手舞足蹈。

跨过小小河流,他们走到果园南面的木瓜地,大大的木瓜叶子像把小伞似的撑起一片沙地中的阴凉,它们有些枯黄,但仍旧大大的绽放着。

一串串的木瓜紧紧相贴,不舍得留下一点点的缝隙,黄橙橙的,圆润的果体,很是惹人怜爱。

“爸爸看我的成果。”慕宛大声唤着,她的喜悦需要父亲的分享。手中紧紧握着刚从树上拧下一颗圆圆果实。

丝毫不在意,它湿润的白色乳汁染上她的纯白衣物。

“它是爸爸妈妈对女儿的深深思念,当时我们初来乍到,无法适应这里的热烈气候,更熬不过对你的想念。所以迫不及待的买下这一片湿地,想用最快的时间将这里变成温热的亚热带气候。每日每夜不停的做实验,妄想能快点儿将可以适应炎热非洲的木瓜种子,花生种子以及改善这片湿地的土质。每次失败,我们都抱在一块儿痛哭,因为每一次的失败都意味着我们的小公主还需要一等再等。我们舍不得的……直到去年夏天,所有的数据都以表明实验种子可以种植,并会有良好发展。我们兴奋得一夜不能成眠。所以我们告诉你,我们会赶得及你的大学毕业典礼。可是,在即将动身的一个月,整个果园的白化现象严重,所有果树奄奄一息。”房明哲的眼映入伤痛,那段日子他和妻子绝望得想放弃所有,绝望得想放弃一切回到他们的小公主身边,再也不离不弃。

可是,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怎能轻意放弃,终究他们是自私了。

“我明白,我明白的。”泪滑下,兜兜转转间,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有最深切的父母之爱。

眨眨眼,她不需要泪水来干扰这和乐的下午。将木瓜放入背后的小篓,她伸手抚上木瓜树枝干的斑驳。

这样的斑驳像不像她的家,经过无数的不如意与分离之后,终究酿成美美果食,他们也是呵。像现在前嫌尽弃,相谈甚欢。

“爸爸和妈妈是怎么认识的?”偏过头,她认真问着。对于爸爸妈妈,她的了解仍旧稀少。

“我们两家是世交,交往很密切,双方老人在我们未出生就已经有让双方后代结合的想法了。我们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在一起的,从未分开过。在我心中,与你妈妈是一体的。”房明哲浅笑。

“你们真幸运。”像他和可儿一样。一出世便是相守、相知。

她却无意中撞进了他们之间,现在可好,她退开了,还他们一片静谧天地。

现在他们好吗?可儿的身体是否康健?他会不会因可儿的康复而笑容不止,他不常笑的,就算笑也只是浅笑,开怀大笑从未有过。她不敢轻易翻动着日程,担心已过无数日夜,其实她离开不过短短十天。

对他的想念却是一日深似一日,这样的她如何谈放下?

“是啊。慕宛将来也会有位优秀男子,小心的呵护着的。耐心等待就好。”他的女儿和妻子如此相像,怎么会不吸引人?

对慕宛,他分外有信心。

闻言,慕宛不语。是有过一个优秀男子,她爱他至深,他亦心疼她,但有缘无份,她不能因为她的爱而伤害另一个弱质女子,她的爱不若旁人的坚定,甚至有些轻易地就将他拱手相让。若是他不在意可儿,她也会伤心的吧?她很矛盾,他们竹马青梅,是个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美丽传说,她舍不得传说在她手中断线。

“爸爸会为妈妈做些什么呢?”她好奇呵,一个爱得至深的男人会为他心爱的人儿做些什么事情呢?

“是她付出的多,会做一手好菜,无论多晚回家都会有热腾腾的饭菜,无论多晚都会有一盏小灯为你亮着,而她会因为等得很长时间在沙发上小睡。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对她思念不断。”房明哲浅笑。

“慕宛,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把这里交给JOHN,我们一起回国。这里已经不需要爸爸妈妈了,想多陪陪慕宛。”房明哲爱怜的看着女儿,他和妻子商量过了。

“这里……不要紧?”她知道,却仍是惊讶。他们真能割舍二十年的不懈努力?

“嗯,已经稳定了。”房明哲回头,看到妻子端着水过来。

这样的一家团圆,比实验成功更有吸引力,以前他们错过了,这次再也不会放手。

渥太华医院病房内

这是徐亚这个月以来,第二十一次想发火。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心里堵得难受。

打过无数电话给石隽,石隽都说慕宛在忙着握刻表业的新产品上市。她是一遇到工作就忘我,可是已经一个月了,新产品的上市已经告终了。他仍没有她的只言片语。

“徐亚哥哥……”病床上的苍白女子起身,望着在病床前来来回回地走着的男子。

他瘦了好多,神色憔悴得看不出一丝往日的明快。

闻言,徐亚回头,奔到病床前,伸手探拭可儿的温度。

“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手术已于上个星期由医院最著名的霍克医生主刀,现在是待观察时期。霍克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可是多年的失望却让徐亚无法相信,有时候幸福来得太快,会让人有错觉,所以他要求继续入院观察。

“我很好。”她的手触上徐亚的脸孔,微笑。心里豁然开朗,不会再是痛苦陪伴了,那个虚弱的可儿已经走了,剩下的是健健康康的可儿。

她知道,健康后的代价会是失去他。但,这又何妨,他永远会是她的徐亚哥哥,她永远是他的可儿妹妹。

他会有明朗的笑容,慕宛姐姐会有一世的徐亚哥哥。

她不用伤感。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眨眨眼,可儿笑得云淡风清。

“嗯,这得看你脑子里的细胞什么时候康复。”坐上病床,大手轻轻揉乱可儿的发丝。他又变成以前神采飞扬的徐亚。

“已经好了呢。再不出院,可儿就发霉了。徐亚哥哥看看,可儿身上已经开始有霉菌了。好可怕。”说着,可儿认真的指着身上泛起的小小颗粒。

“你那是过敏。别让霍克医生听到,要不人家会伤心的。”徐亚笑开,可儿对抗生素过敏,一碰便是全身起红点,过几天自然会消退。

“才不会呢。他的脸面比城墙拐弯还厚,整天挂着打都打不掉的笑脸,不会生气的。”躲进徐亚哥哥的怀间,赖上他很容易,一赖二赖便上了瘾。

“小心他哪天在你的药里加入兴奋剂,让你一天动个不停。”窗外云淡风轻,他也乐得开玩笑。

很快,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哼,他敢。他要加,我就拔光他的胡子。”可儿呵呵笑开。

“谁说要拔光我的胡子!”病房的门推开,是个金发蓝眼的大胡子医生,笑呵呵地,眼睛却瞪得老大。

“是我。”可儿气弱的缩回徐亚的身后,她怕霍克医生啦。

“霍克姑父,可儿的情况怎么样,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从病床上退开,徐亚让霍克医生再仔细做一遍检查。

“一切正常,随时可以出院。”霍克认真了一遍,他这个侄子太没安全感,明明三天前就可以出院,硬是霸着他医院的病床不放。

可是,做为他心爱女人的侄子,他又不好意思赶人。

唉,他真难做。

“好。我们明天就办出院手续。”徐亚细细考虑后说道。

“徐亚侄儿,等下就办出院手续吧。今晚七点钟还有一班回国的航班。我已经买好票了,我们一起回去。”霍克两眼放光,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心爱的老婆大人了。近半年一直研究可儿的病情,现在好了,手术成功。他再也不做两地分居的事情了。

T市已经进入深秋,一路走来,遍地皆是落叶,就连街心公园的树木也无法幸免,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冷风中颤抖。

慕宛穿着厚厚的外套,缓缓地走着,在公寓楼前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上去。

她应该不会在这儿了吧?石隽怎么舍得她一个人住在这简陋的公寓中。

行至门口,习惯性的掏出钥匙,却发现口袋空空。

按下门铃,是久久无人响应。

索性,她就着地板坐下,背抵着身后的墙。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茹素会在。是啊,她开始一次又一次的相信,那些爱她的人,总会在原地等着她。

就像曾经以为永远得不到亲情,现在也拥有了。

冷风不断地从走廊经过,却不再能侵入她的心。

好困。

不知过了多久,整栋公寓楼仍是寂静。慕宛动也不动,昏沉的意识开始侵占大脑,将近一天的飞机和车程,无法成眠。

此刻,心放下的时候,全都出来作祟。

“慕宛!”直至黑暗将公寓的亮光全部覆盖,走廊传进一个女子的惊呼。

慕宛睁眼,是一张惊喜若狂的小脸,还有湿湿的眼。

“我回来了。”张开双臂,用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看着茹素。

“你真的回来了,不是做梦,不是做梦?”丢开手上的东西,茹素扑向慕宛。不是做梦呢,慕宛真的回来了,那个在学校时清朗的慕宛又回来了。

只是一个小小动作,一个笑容,她就确定。

慕宛眼明手快的接住那个快乐的小女人,后脑勺与地面进行了最亲密的接触。但快乐,未曾消逝。

“不是做梦。要不捏一下你自己?”挣扎着起身,帮茹素拍拍身上的尘土,却发现腿麻得不像话。

“不要。会痛。”茹素嘟起嘴,和慕宛一起站起身。

“进去吧。小心两个人明天都感冒。”一直静默的石隽说着,这两个女人一见面,他都只能充当背景。

“买那么多菜?”在厨房里,慕宛看着流理台上的菜量,问着。

“嗯。因为不知道慕宛什么时候回来,担心慕宛回来了,发现没有东西可吃会伤心。”小小的声音在旁边说着,脸微微的红着。

这个小傻瓜,要是她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她要这么一直等下去吗?

“可怜了这些菜,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已经做好了被吃的准备,却还要在这里受煎熬。”说不感动是假的,眼泪已经不听话的滑下,让慕宛的话很没说服力。

“谁让慕宛不回来,所以只能拿它们来折磨。慕宛曾经说过:‘害怕一座城市里没有一盏类是为我亮着的。’茹素这里的灯永远是为你亮的,累了,不要到处找谁都找不到的角落,只要记着这里就好。知道吗?别在像以前一样,把自己深深埋住。让茹素一个人担心,这样茹素也不会快乐的。”转身突然抱住慕宛,小小的肩不住的耸动着。

她还是害怕。

若以前没有遇上慕宛,她永远是那个沉默而永远被人欺负着的小女孩儿,在班上所有的人都欺负她的时候,只有慕宛护着她,还为她和学校里的小霸王打了一架。只有慕宛不会因为她浑身脏脏,还坚持和她做朋友。

没有当时的慕宛,不会有今天快乐的她。

“笨蛋,不用我的每句话都记,知道吗?会很累的。”拍拍怀里一直不停哭着的人。这个她心疼的女孩儿,已经找到了属于她的守护者了。

将一世最美的爱情,交给一个懂她的人,很幸福。

“我想记得。慕宛不会再离开了,是吗?”她不放心,哪天慕宛又离开,她舍不得。

“不会了。我会一直像个影子一样和茹素形影不离。”再也不会离开了,不会离开有他在的城市,不会离开爱她的人。

“好。还是慕宛最好。”快乐的小女人跳起身,搂住慕宛的脖子,她又可以像个小公主一样对着慕宛撒娇了。

呃……赶紧抱好那个快乐得不像话的家伙,慕宛暗自庆幸,还好运动神经不错,不然怎么能抱起这个活跃的人。

这一世,就这么看着他幸福下去。这样的结局,很好。

不过,本来抱着眼前这个快乐小女人的男人跑哪儿去了?

“徐亚明天回来,手术很成功。”那个从一进门就开始接电话的男人终于出现,看到两个小女人拥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们的故事,他了解。在茹素心里,慕宛是一个不可能被替代的人,而他也不想取代。

“嗯,回来就好。”慕宛放开茹素。

他回来了,很好啊。可儿康复,他应该很高兴吧?他受的苦,终于在多年以后获得最完满的结果。

真好。

“他想见你。”石隽说着,目光紧紧看着慕宛。

他保留了,徐亚说要结婚的,与慕宛结婚的事情。

就定在明天晚上。

“好啊。明天我们就在这儿为他们两位接风洗尘。可儿的这一趟旅程一定很艰辛。”慕宛笑笑。

心里不再有苦涩,他们的苦,她懂。

今天很奇怪,一大早被茹素拉起来,说要试婚纱。

好吧。他们的婚期将近,就辛苦几天也好。

可是,为什么试婚纱的是她?石隽和茹素还一脸笑兮兮的让设计师记录下她的尺寸,并且与设计师谈论得风声水起,完全将她隔绝在他们之外。

“茹素。”被冷落的她终于决定发言。

“慕宛觉得这套不好吗?”茹素恋恋不舍的从三人的对谈中走来。

“很好,只是尺寸不是你的尺寸。”不自在的动了动,她第一次穿裙子,而且这款婚纱的设计是祼肩的,整个肩膀都祼露在空气中,很冷。

“先记下慕宛的嘛。”茹素挠挠头,她不太会对慕宛撒谎。

回头,求助的目光对上石隽。

“现在天气太冷,不舍得让我的茹素试婚纱,所以让慕宛帮个忙。”某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男人,不怕死的嘣出一句话。

反正徐亚又不在场,不会追杀他。

“……”慕宛瞪着那个笑得和笑面虎很有血缘的男人,要是她穿的是裤装,保证一脚就踹过去。

“开玩笑啦。慕宛换衣服吧,我们先去吃饭,在对面的法式餐厅等你。”两个人闪得很快,才一眨眼,人影全无。

慕宛叹口气,认命的回更衣室。

走出婚纱店,慕宛站在路边,现在是下班时间,车流阵阵,而这个路口又是主要交通路口,车流更是拥堵。

她怕过马路,一直都是,尤其是车流不断的马路。

心莫名的跳着,等了五分钟,路边却未聚集与她走同一个方向的路人。

电话在口袋里响起,号码是石隽的。

“喂。”她接起。

“是我。”电话里响起梦寐以求的熟悉嗓音。

慕宛眯着眼,望着四周。繁忙的车阵后,是白色的修长身影,正朝她挥手。

泪蓦地窜上眼角,说不想念,是她太过于自欺欺人。

“徐亚想慕宛了,每天都在想。”徐亚挂断电话,对着马路对面的人大喊。一下飞机,他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虽然离晚上的婚礼才有两个小时。

但他等不及了,想见她,想到心都泛着疼。

“等我。”慕宛也挂断电话。

握紧拳头,心里鼓起万千勇气,不过就是一个马路而已,有什么难的。

她狂奔着,甚至没看清此时是红灯还是绿灯。

只想立刻飞奔至他的身边,她只想待在有他的天地。

“小心!”对面传来他的大声呼喊。

慕宛看不清,她一直很小心的,徐亚哥哥别担心。

可是,为什么脚步那么缓慢,那么久还未跑到他的所在。

她的目光锁不住焦距,连马路都开始摇晃,只是被轻轻碰了一下而已,为什么身体就轻轻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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