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妯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翠花性情憨厚,道:“仰大哥,你别这样说,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三灾八难。你是好人,为你做点事,我们大家都乐意,只是我们家男人老实,一会你们出去,不管怎样,都要请你…请你把他给我带回来!”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仰纯丞赶紧答应:“好,我知道!”
春喜安慰嫂子两句,道:“仰大哥,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要保重,孩子们还小,不能没有爸爸。好了,不吉利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一会我和嫂子带孩子们出城,有什么要当心的,仰大哥见多识广,提醒提醒我们。”
仰纯丞听了这话,想起一件事来,道:“弟妹言重了,我没什么要提醒的,只是昨天晚上郑大人说,钱知县要迎接钦差,把灾民都赶出城去了,一会你们出城,官兵要是问你们晚上到哪儿去了,千万不能说实话!”
“好,我们怎么说?”
“你们就说,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没见过世面,昨天看见来了许多官兵,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吓住了,躲在一户人家的牛栏里过了一夜。”仰纯丞道,“我看教堂外面经常有孩子放牛,想来城里养牛的人家不少,到时官兵问起来,你们找个牛栏应付也容易。”
“好,我记住了!”春喜答应一声,便去帮忙收拾被褥,没几下就拾掇好了,夏家兄弟各抱了一床过来。
舒正琦走到地道口,朝外看了一眼,道:“天快亮了,咱们走吧!”
文墨世急忙道:“你慌什么,县衙这时候哪里就开门了!”
“等到开门就晚了,官兵突然过来搜查怎么办?”舒正琦道,“咱们先出去,找个背风的地方坐坐,天亮再去县衙!”
文墨世、夏家兄弟听他说得有理,急忙去提哨棍、抱被褥。
舒正琦道:“两位弟妹,你们也赶快收拾收拾,带着孩子们出去,不要在这里待了!”
翠花和春喜急忙点头答应。
几人又嘱咐孩子几句,便在孩子们震天响的哭声中爬出地道,只见天上纷纷扬扬,还在下着大雪,狂风呼啸,寒冷刺骨。
五人走过荒地,到了大街上,见一条小巷子背风,便走到一户人家的房后,在满是泥泞的屋檐下铺开被子,靠墙坐下,不住呵气搓手。
舒正琦低声道:“文先生,定山、定川兄弟,一会上了大堂,千万不要惊慌,听我和仰大哥应付!谁要一慌,大家都完蛋!”
文墨世颤声道:“说来惭愧,我白活了三十年,连县衙门的大门都没见过,一会上了大堂,真慌起来怎么办!”
夏定川也在旁边附和,声音有些颤抖。
舒正琦焦急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都快到节骨眼了,还慌成这样,一会不出事才怪!”
夏定川道:“舒大哥,我们也不想这样,可是心里就是跳得慌,我也没办法啊!”
“那是你们还没把退路想明白!”舒正琦道,“天色一亮,官兵找到地道,咱们还不是死路一条!咱们一会到了县衙大堂,大不了也是个死!你把这个道理想明白了,还怕什么?还不打起精神来!”
“唉,好吧!”文墨世和夏定川叹息不语。
夏定山倒是镇静,道:“正琦,你是说,咱们还不如大着胆子赌一把,兴许还能活着出去,是不是这意思?”
“不错!县衙大堂是鬼门关不假,可也是咱们活着出去的唯一出路!”舒正琦道,“记住了,一会上了大堂,谁都别想出城,也不要想孩子,就当自己死了,是在阎罗殿,站在咱们面前的都是牛头马面!只要心定下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夏定山道:“我明白了,越不怕死,越不会死,是不是这个道理?”
仰纯丞扛着枷锁,靠在墙上,心情沉重道:“定山兄弟说得对,咱们这是败中求胜,死中求活,置之死地而后生!”
大家心事重重,都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天色渐渐亮了,巷子里过路的人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望着他们指指点点。
他们只好站起来,把沾满泥泞的被褥捆好,叫文墨世用哨棍挑了,一齐出了巷子,向县衙走来。
转过几条街道,就看见一座宣化牌坊,飞椽挑檐,榫木斗拱,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越发显得高大雄伟,上面刻着“泽被苍生”四个斗大的楷书。
他们走到牌坊前,只见两边雕花石柱上刻着一副长联:“供长生位,刊德政碑,莫非俗世虚文,可有几件事轰轰烈烈,不辱没龙山凤水;挂回避榜,贴铭誓联,都是官场假象,只要这点心干干净净,对得住白日青天。”
仰纯丞冷笑一声,心想:“文章做得不错,只可惜说一套、做一套,全是他娘的婊子心肠!”
五人从牌坊下走过,向前走了一会,远远就见一座县衙大门,匾额高悬,大书“符州县署”四个大字,大门前站着两个衙役,手按腰刀,一派静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