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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庆功盛宴的举办地,黑礁港议会被装饰的分外奢华,从里到外都被彻底粉饰一新:精致的水晶灯映照着精致的彩色玻璃和红地毯,银色烛光让摆满长桌的珍奇佳肴分外诱人,从长湖镇远道而来的艾德兰乐手在舞池中央奏响舒缓的乐章……
虽然只要走出议会,就能看到外面被战火蹂躏的遍地狼藉,没有填平的弹坑和没擦干净的血迹。
当心事重重的安森走进现场时,恰好宴会的气氛正达到高潮…大概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帮邦联高层已经完全忘记了冬炬城时差点儿被人一锅端的惨剧,在推杯换盏间放浪形骸,享受着这场几乎是从天而降的胜利。
不过某种程度上也不是不能理解,对这群殖民地统治者而言,帝国几乎是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可战胜的存在,叛乱之初哪怕是白鲸港最坚定的盟友灰鸽堡自由派——毕竟他们已经成难民了——即便有克洛维人加盟,也不觉得真能打赢帝国的平叛大军。
说句不好听的,这帮人私下里究竟有多少和帝国还有联络,在两边反复跳墙勾勾搭搭都是个未知数;不然为什么邦联成立当天竟然能有数以百计的佣兵刺客混入冬炬城,险些被直接团灭?
拉拢白鲸港和风暴师,不过是他们与帝国讨价还价的本钱罢了;当然对安森来说也一样,他也在拿这些殖民地当成和克洛维枢密院,以及帝国方面讨价还价的本钱,大家是非常单纯的互相利用关系,不掺杂任何杂质。
但当黑礁港围攻战结束之后,这帮人的心态立刻就不一样了。
不可战胜的帝国变成貌似凶狠的纸老虎,仿佛只要狠狠地踹一脚就垮,就会变成一地狼藉的破房子…有点儿像是神话在眼前幻灭时,狂信徒们的心态转折。
帝国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帝国,殖民地的乌合之众还是乌合之众;但是亲眼见证帝国在自己面前惨败,这帮乌合之众就突然觉得自己行起来了。
原本还在纠结万一帝国大军以黑礁港为前哨,势如劈竹撕碎防线后该往哪逃的邦联高层们,现在已经开始讨论等扬帆城光复,究竟该给他们什么样的地位,是不是要压制和削弱的问题…仿佛干掉帝国大军,攻克扬帆城已经变成了顺理成章,绝对会发生的事情。
一贯高屋建瓴的总司令当然不会思考这么荒谬的问题,乃至于在他看来问题都不在于能不能拿下扬帆城,而是这座城市是否依然存在。
以那位“伊瑟尔精灵女王”的实力,如果路易·贝尔纳在无信骑士团组织的叛乱中受一丁点儿的我伤,整个扬帆城坐土飞机原地飞升的概率,都将在有可能到无穷尽之间疯狂徘徊。
因此他已经打定主意,坚决不会出兵扬帆城——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靠感情获得力量的女精灵施法者,能做出的事情不是他一个普通人类男性能想象出来的。
“亲爱的安森,你离开的时间可有点儿长了。”
端着杯色泽诱人的葡萄酒,塔莉娅款款离开身后的人群,流传的目光冲他微笑:“作为东道主长时间不在场,可是十分失礼的行为。”
“只是去看看部队驻扎的情况…有尊贵优雅的卢恩家主坐镇,我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轻扬嘴角的安森反问道:
“更何况这里是黑礁港,说是‘东道主’会不会有点儿不太合适?”
“会吗?”
塔莉娅轻歪了歪脑袋:“可是我刚刚遇到的客人们,都在说安森是这里的东道主呢。”
客人们?
挑了挑眉毛,安森接过少女递来的提尔皮茨朗姆,视线下意识扫向她身后的人群。
“没错,塔莉娅小姐说的完全正确!”
正当他还在疑惑的时候,一旁的黑礁港议员普什伍德突然凑近前来,用恨不得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嗓音道:
“安森·巴赫总司令,您不仅拯救了黑礁港,更是给了她第二次浴火重生的机会;对生活在这种城市的民众而言您早已不是外人,而是家人——既然是家人,今日宴会东道主的位置自然非您莫属!”
疯狂吹捧的普什伍德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谄笑,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的紧张;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当初试图恐吓和绑架的“艾伦·道恩上尉”,居然就是风暴师的总司令!
这让以他为首,原本就惴惴不安的一众黑礁港议员陷入了极度的恐慌,生怕对方会趁着阅兵式的机会对他们打击报复,杀鸡骇猴震慑其它殖民地的自由派。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容易做出非理智的行为,哪怕这种行为本身根本毫无意义,但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看上去也会很像是根救命稻草。
“不仅如此,因为安森·巴赫总司令对黑礁港做出的杰出贡献,经我们所有人一致同意,赠予总司令‘黑礁港荣誉议长’的称号!”
环视四周,普什伍德向安森举起酒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这是全体黑礁港民众,献给您的一份微不足道的谢礼!”
“承蒙诸位的厚爱,这同样是我本人的荣幸。”安森非常配合的微笑道,同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稍微一思考,其实不难猜到这些人想干什么——经过十几天的围攻战,这帮满脑子逃跑还临阵脱逃的议员和军官在黑礁港不说声望卓著,那也是彻底臭了大街,基本上属于出门就会被人人喊打的级别。
这样的情况要想逃过战后清算,尤其是想不被黑礁港议长一派(他们当时在冬炬城参加邦联会议)排挤,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安森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更直白的说,不管黑礁港议长是个“亲克洛维派”还是“独立自主派”,他们这些人都是坚定的“亲安森·巴赫派”,事事必以卢恩家族和冰龙峡湾利益优先。
既然有主动送上门的带路党,安森当然不会拒绝。
“诸位,请举起你们的酒杯,向黑礁港荣誉议长大人致以最真挚的问候!”
伴随普什伍德议员的高呼,嘈杂的宴会大厅顿时一静,旋即爆发出更加隆重的响声:“向荣誉议长致敬——!!!!”
潮水般的祝福响彻大厅,在场宾客们不约而同的举杯一饮而尽,就连舞台上乐手们的演奏也变得激昂许多。
就像约定好的一样,几乎是在祝酒结束的同时,宴会大厅门的再次打开;守在旁边的传令官浑身一激灵,立刻高声喝道:
“来自克洛维城的画师大卫·雅克,携学徒贝克兰·威兹勒到!”
嗯?!
挑了下眉毛的安森下意识掏出怀表,快速扫了眼表盘——十三点四十五分,距离自己离开画室刚好过了九十分钟整,不多不少。
大卫这家伙…他、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说的是画画连送到的时间也算上了吧?!
宴会在场众宾客纷纷扭过头,看向正迈步走来,扶着一副用红绸罩住的油画,一左一右的两人。
不仅死死卡准了约定好——这个有待争议——的时间,这对师徒俩甚至还换了身崭新的礼服;要不是乱糟糟的头发和脸上没洗干净的油彩,安森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