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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景幽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宫灯明亮,灯辉绵长,她睡眼惺忪地看着粉色的绣着繁复花纹的帐顶,只觉得这一幕似是从梦中来,从久远的梦中来。
熟悉的帐顶,熟悉的花纹,熟悉的熏香入鼻。
她心神一荡,扭头,视线透过床幔探去,熟悉的一景一物入眼,桌上琉璃灯发出朦胧氤氲的光,灯下坐着只手撑着下颚打瞌睡的——铃铛殓。
蔚景眸光一敛,猛地坐起,心头狂跳中,只以为自己在梦中。
一定是做梦。
不然,她怎会在宫中?不然,她怎会在自己曾经的九景宫的床榻上醒来?
可是小腹隐隐作痛的感觉是那样真实,还有头,头也痛,又沉又重撕裂一般的痛。
怎么回事?
她掀了薄被,准备下床,灯下打瞌睡的人闻见动静回过头来。
“夫人醒了?”欣喜的声音响起,蔚景抬眸望去,入眼一张陌生的脸。
哪里是铃铛?
只不过背影像而已,又着了宫里统一的宫女装,所以......
略略怔忡,她没有忽略掉宫女口中的夫人。
她叫她夫人?
果然不是梦。
瞳孔一敛,她心头大惊,那她怎么会在这里?
锦弦?
强自抑制住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的心跳,她抬手摸向自己的脸,在发现脸上的面皮还在的时候,心口才微微一松,同时,脑子里也有了一些猜想。
“这是哪里?”攥了手心,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兀自镇定,“我为何会在这里?”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破碎沙哑得厉害。
宫女还未及回答,蔚景骤然闻见有急遽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她一震,循声望去,只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快步入了内殿,衣发翻飞,步履如风般朝她而来。
“你总算醒了?”低醇的嗓音透着满满的欣喜。
蔚景有些懵,怔怔地看着男人近前的身影,再度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本来自己在宫里醒来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影君傲还出现在皇宫里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直到男人近前,撩起床幔挂在帐钩上,一掀袍角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抬手探上她的腕,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水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放。
“怎么?不认识我了?不会脑子烧坏掉了吧?”
见她那个样子,男人弯唇一笑,手自她的腕上离开,摸向她的额头,末了,又探了下自己的,俊眉微微一拧道:“还是有些发热。”
“影君傲……”她依旧怔怔看着他。
“嗯,”男人轻应,凤眸绞在她的脸上。
刚刚醒来的她,睡眼惺忪,两颊绯红,又是懵懂,又是慌乱,又是好奇,又是惊愕的模样,真真娇憨至极,男人心中一动,伸手想要裹了她的手背,却又想起什么,回头,让宫女退了出去。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宫女一走,蔚景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中疑问。
影君傲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蔚景静静听着,听完之后,心里面又再度忐忑起来。
夜逐寒派去边国,她被接进宫来,然后还被安排住在了自己曾经的寝殿,这一切绝非偶然。
凌澜呢?
她记得昨夜,他跟她说,今日起他便做回夜逐曦,可是,会医的是他啊,带领太医去边国的人是他还是鹜颜呢?
心中有太多疑问,却又不好跟影君傲问太多,毕竟各种曲直这个男人也不知道,她也不会说。
“你怎么将自己过成了这个样子?”影君傲起身,取了软枕塞在她的背后面,将她扶靠在上面。
蔚景怔了怔,缓缓垂了眼帘,静默了片刻,低低一叹:“一言难尽……”
真的是一言难尽。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过成了这样?
或许是
tang因为亲手扼杀的孩子,又或许是因为某个男人对她的态度,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孩子堕掉之后,她整个人就处在一个崩溃边缘的状态,仅凭着一股心火强撑着。
结果,昨夜书房里男人的一句话终于彻底将她掏空。
“不用跟我说抱歉,你处理得很好,一箭双雕,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了,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沉重打击了锦溪,除去了冬雨;也省了我还要像在啸影山庄给你避子药时那样,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地想,怎样给你堕胎药?”
她忽然发现,那么长的一段话,她竟然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她竟是那般在意。
后来,她怎样回的房,已经记不大清了,又是怎么发热晕过去的,她更是没有了印象。
再醒来就是现在,竟然在宫里面。
收回思绪,她勉力弯了弯唇,撇开话题,“你怎么会突然来相府了?”
影君傲眸光微微一闪,笑道:“正好有事路过。”
“哦,”蔚景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正欲开口,就猛地听到门口脚步声纷沓。
蔚景一怔,影君傲亦是转眸看过去,就看到锦弦、蔚卿、赵贤,还有两个宫女一行人走了进来。
“听说夫人醒了,朕和皇后特来看看。”
蔚景看着那抹径直走来的明黄身影,心头微微一跳,边上的影君傲快速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背,就从矮凳上起身,对着锦弦微微一鞠。
蔚景看了影君傲一眼,心中稍稍安定,也作势要从床榻上起身行礼,却被锦弦挥袖止了:“夫人身子未愈,不必多礼。”
“对了,夫人对这个寝宫可还满意?这是皇后曾经住过的地方,一直空着,右相为国鞠躬尽瘁,朕也不可怠慢了夫人不是。”
锦弦一边说,一边回头含笑睨向凤袍加身、雍容华贵的蔚卿。
蔚卿柔媚娇笑。
蔚景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起来,被褥下的手攥了攥,对着锦弦微微一笑:“多谢皇上,能住上皇后娘娘曾住过的寝殿,鹜颜是三生有幸了,又岂会不满意?”
锦弦凤眸深深凝落在她的脸上,片刻,愉悦一笑:“那就好,右相走的时候,还担心夫人,如今夫人醒来了,朕会让人将消息送给他,他也好安心。”
蔚景微微一怔。
右相?担心夫人?
是凌澜吗?
略略怔忡间,有人走了过来,“夫人的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