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邳州城内的治安一向都不怎么好,毕竟这里是个码头,三教九流的人太多太杂,出些事情非常正常,更何况之前不久还发生过连续十天的惨烈命案,因此从来没有谁对城里出什么事感到好奇,杨指挥使被人劫持的事情,自然就没什么人注意到,百姓们肯定是不当回事的,当回事的人现在都没时间,他们都在等待着丁侍郎的大驾光临。
作为南京兵部侍郎,在南直隶也算一号人物的丁大人,在邳州无疑是非常有面子的那种,毕竟邳州卫的粮饷不是就地筹措,大部分都是南直隶那边直接派船发过来的,面对自己的衣食父母,当然是要小心伺候。
更何况丁大人刚刚到达邳州,据说就遭遇了一场横祸,居然被附近的土匪包围了,若不是指挥同知胡捷奋勇救援,老大人几乎就要陷入险境,甚至出现滔天大祸,在这种极其尴尬的情况下,哪里还有人能够坐得住,都是穿戴整齐来到卫所,等候着老大人的光临,有些心思细腻的甚至已经闻到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因为杨大人到现在还没有露过面。
顶头上司过来视察,你作为指挥使居然到现在都不露面,这根本不是件正常的事情,而且邳州卫最近兵额很成问题,众军官赶到卫所之后,发现只有一千多人,算上胡捷那边的估计也就两千多号,其余兵马到现在都没动静,这实在是让人很难放心的下,只是这终究跟他们没太大关系,众人最多也就是议论几句,究竟如何还是要看上面几位大人物的意思。
丁大人自然不知邳州卫军官们的心思,他此刻正在和徐州著名青年将领宋庆交谈。并且聊得非常投机,究其原因的话,无非是宋庆见过皇帝。受过嘉奖,而且狗营的素质显然是让人无法忽视的。
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的队伍。当年见识过戚家军的丁大人也不禁赞叹道:“宋庆啊,你打仗的本事自不消说,那是皇上都嘉许过的,可这练兵的本事,老夫还真要赞上一句,老夫年幼时曾有幸见过戚少保的队伍,谁能打自不必说。可若是论令行禁止,怕是都不如你,也不知你这二十岁的年纪,怎么练出这等兵马。可有什么诀窍没有?”
“老大人谬赞了,下官可不敢跟戚爷爷比,不过若是论这练兵之法,多少有些心得。”宋庆先是谦虚两句,随即将老大人兴趣调动起来。还稍稍拖了些速度,直到这种兴趣即将到达时,这才很认真的说道:“其实就一个字,打!”
“打?”老大人顿时一副疑惑不解之色,倒是也不耻下问道:“怎么个打法?”
“一个打。其实也能说是三个打,首先就是训练时候打,下官的兵马训练之时专门有督促的,手指大棒站在旁边,只要见到谁出了差错,上去便是一棍子,而且这些人往往都是昨日训练最好那批,因此其他人为了明日不挨打,甚至能够成为打人的,都会尽全力操练,丝毫不敢出错,久而久之形成习惯,即便没人拿棍子盯着,他们也会做得很好。”
“不错,有点意思,你继续说其他两个。”
“第二个就是常出去打,哪怕就是没什么入京勤王那种打仗,好歹也要经常出去剿匪,总在家里头练,最多练出一支军纪不错的队伍,可若是不见血的话,那便称不上强兵!”宋庆说到一半,见老大人拼命点头,当下也不耽搁,继续说道:“至于第三个,就是要敢打打仗,这些弟兄当初在徐州剿匪时候,也算是能征惯战,可到京城走了一遭之后回来,那才是彻底变了模样,下官不是吹嘘,您看看这些狗营士卒,再看看其他队伍,确实是有些不同之处的。”
胡捷也立刻接口道:“正是如此,末将手下这些弟兄虽然也还得用,却终究比狗营少了些血气,因此这才经常去找宋千户那边会操,就是想要多学些东西回来,让这邳州卫也长进长进。”
“不错,都是有心的。”老大人不住点头道:“宋庆的狗营自不必说,那是圣上都夸奖过的天下强兵,你胡同知的兵马也还算好,至少扫靖地方颇得其法,诸多匪类也是望风而逃,总比其他人的好些!”
“大人,其实指挥使大人和冯同知也都是很勤勉的。”
“你不必为他们说话,这一路上我都看到了,土匪那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杨方带的好兵!”老大人说到此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转头又问胡捷道:“你手下既然还算得用,为何也不去剿匪?莫非也是懈怠了不成?人家宋庆那头可是将土匪都打怕了的,你为何做不到这点?”
“冤枉啊!”胡捷顿时跪在地上,满脸苦涩道:“末将兵少,因此做不到宋千户那般程度,只能勉强维持着局面。”
“为何会如此?”老大人顿时觉得这里头有些猫腻,根本不给时间反应,薄片子嘴崩豆似的问胡捷道:“宋庆狗营是圣上特准单独成军的,加上他原本千户所下辖人马,数量倒是不少,可他再如何也就是个千户,你可是个同知,难道兵还没有他多吗?你门邳州卫不是有七千多人马,至不济分到你手里也该有两千多吧?怎么会兵少?”
“这……这……”胡捷似乎有万般难言之隐,有心想要说出,最终却还是忍了回去,只是跪地磕头道:“杨大人做事真的很勤勉了,还望老大人不要怪他!”
“都这般时候了,你还替他遮掩!”老大人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当初你们前任指挥使卸任,便有人说你胡捷做事勤勉,资历又老,这位置该让你接了,是杨方身后那位动了手脚。这才让他顶了上来,这许多年下来,他对你诸多打压的事情我都听说过了。你到现在还为他求情,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杨大人顶了我的位置?”胡捷听罢双眼发直。仿佛打摆子一般乱颤起来,半晌突然从地上窜起,大声叫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敬我如兄长一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
“哎,胡大人。胡大人!”一边喊着,胡捷开始四下狂奔,看上去竟是范进中举一般半疯了,宋庆眼疾手快将人抓住。心中暗自佩服这厮演技通神,面上还要做痛苦状,对丁大人和周围军官喊道:“我的老大人啊,他再老实厚道不过的一条汉子,您为何要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这不是要把他逼疯了嘛!你们还都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家大人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