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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上了官道后,道路就变得好走得多了。
这一次原本就着急,车队更是日夜兼程,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多少,骏马飞驰,车轮滚滚,官道上扬起了一阵长长的雪尘,马车疾驰而过,再飘然落下。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而来时的路,也走了多半。
周围的天气变得越来越寒冷,北风夹杂着雪花在外面呼啸,常常吵得人整夜难眠,我和裴元灏坐在烤着暖炉的车厢里,滋味也并不比外面顶着风雪赶路的人好受。
我又抬起头,看了看对面那个靠在软榻上休息的人,还有那张始终淡漠的,苍白无血色的脸。
十几天了,他几乎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整个旅程就是听着外面呼啸的北风,健马的长嘶,还有车轮磕碰在地上发出的单调声音而过的,除了有的时候,我闭目小憩时会梦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其他的时候,车厢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又是哪里做的不对,还是又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的忍受,也许是因为担心京城的事吧,况且他的喜怒,向来都不是因我而起的。
于是,我也沉默着,看着他的嘴唇有些干涸,便起身去泡茶,打开车厢里的暗格,里面满满装着不少食材,我拿出了一些红枣和枸杞。
那一碗药,我估计里面的血并不多,可到底是皇子割腕放血,非同小可,下人才会放了这些东西,我拿过一只茶碗来,将红枣和枸杞撕碎了用热茶泡开,然后小心翼翼的端到他的面前。
茶香里透着丝丝甘味,弥漫在车厢里,可这个男人闭目养神,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
“殿下,喝点热茶吧。”
我说完,静静的看着他,可他仍旧没有睁眼。
我抿了抿嘴,又靠近了些:“殿下……”
车厢里一如既往的宁静,帘子一晃一晃的,间或透进一丝冷风,我看着那苍白的脸,突然一个哆嗦。
裴元灏他,虽然这些天一直没有和我说话,却也没有不理我。
我下意识小心翼翼的靠近他,感觉到他的呼吸很轻,轻得即使那么靠近都几乎没有气息,而他的脸色,从上马车那天开始就一直苍白着,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那环抱着胳膊的手露在外面,苍白中泛着淡淡的青色,是已经冷到极致了。
但这种冷,不是由外向内,是由内而发的。
他的身体,其实并不差,但前些日子在扬州实在没有过过一天安静的时光,两天之内奔波数个州府调集药材,又割腕放血,加上京城的事动向不明,他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
铁打的人,也扛不住的。
我想了想,双手紧紧的捧着烫的茶碗,将手捂暖了,然后轻轻的,轻轻的覆上他的手。
好像摸上了一块冰,我的指尖都颤抖了一下,而随着我的颤抖,他的紧闭的眼皮上睫毛也微微颤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瞳,我的心也颤抖了一下,但双手并没有放开。
这是第一次,主动的肌肤相亲,我的心跳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连呼吸都乱了,他却意外的是安静的那个人,抬起眼皮看了半晌,开口道:“这样,是暖不了的。”
我一愣。
他从我的手下抽出手来,慢慢的伸向我的脸颊,寒玉一般的手贴上肌肤,带来一阵渗人的寒气,我哆嗦了一下,就听见他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
“给得起,就过来;给不起,就滚。”
他的语言还是那样冷酷,好像对着路边一条可以随意踢开的猫狗,我死死的咬着下唇,舌尖几乎尝到了腥涩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抬起头:“殿下,我——”
话没说完,马车突然停下了。
外面一阵人呼马嘶,慌乱了一阵子,裴元灏也皱起了眉头,看着外面,这时杨云晖撩起了帘子,他一看到我和裴元灏,目光沉了一下,裴元灏已经问道:“怎么了?”
“殿下,前面有人。”
“有人?”他剑眉微蹙,眼中露出一抹冷意:“谁派来拦路的?”
“不,不是拦路的。”
裴元灏怔了一下,看着杨云晖的面色有异,似乎也明白事情不那么简单,立刻起身下了马车,我也急忙跟了下去。
我们一路行来,只在有驿站的地方才会停下补足水草,按照地图的标识,前方还有到京城前的最后一个驿站,但也要半天的路程才能赶到,所以今晚我们原本是打算赶夜路的,可当我下了马车,一抬头,却看到漆黑的夜幕中,一个高大的黑影矗立在眼前,橘色的光透过窗纸,在雪地里散发着温暖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