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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微白,一艘搁浅侧翻的沉船横亘在海岸,风卷着海浪哗哗作响的翻涌,一浪又一浪的涌到岸边的沙滩。
一行上百湿了衣服的人在岸边,三五一伙的聚在一起,哆哆嗦嗦的休憩,吃着从家乡带来的一些大饼子之类的饭食填着肚子。
自八十年代的开始,全球通货紧缩,股票市场上扬,日本银行的资金从原本的制造企业,流向不动产、零售业、个人住宅等。大搞建设对于经济的刺激是毋庸置疑的,日本的经济实力突飞猛进,不光引领亚洲,更是角逐世界。甚至猖狂到,山口组这么一个流氓团伙都要买下美国爹的拉斯维加斯。
当然,这一时期的日本确实很强。国内纸醉金迷,外部也有海量的投资,确实是蓬勃发展,实力强劲。不过这种强劲并没有持续多久,所谓过犹不及,九十年代初,日本股市崩盘,经济泡沫破裂,日本的野望也被打了回去,二十年都没走出来。
但是这种情况,华国的普通老百姓是不知道的。正是开放初期,国门大开,外面的诱惑便也溜了进来。国家大事老百姓不懂,但是他们能听到谁谁谁跑到哪里去,有出息挣大钱了。日本前几年的情况又确实好,再算上历史原因、地理位置的原因,一些东北人、闽省人就各种渠道的偷渡到了日本。当然其他国家的也不少,只不过现在故事发生在日本。
沙滩上的这些人,就是因为这些原因过来的,多数都是东北人,从大连乘船,摸黑飘了一夜,在九州北部的福冈附近登陆。
一个方脸大鼻头的男人裹着大衣,香甜的就着水壶中冰凉的水吃着黄色的玉米面大饼子,狼吞虎咽,吃了一身的食物残渣。
见身边盘腿坐着的一个散碎着长头发,一路上过来都没怎么说话的男人正看着他,想了想,他又用他那脏兮兮的手,从兜里摸出一个大饼子:“饿了吧?我这还有一个,给,别嫌脏,拿着对付对付。”
这个方脸大鼻头的男人当然就是本故事主角,铁头。原本电影演的时候,这个东北人一口的港普,现在倒是合理化了,满嘴的东北话,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王言当然是不会嫌脏的,他是铁胃,消化功能非常强大。他双手拢了一下头发,将其背过去,笑呵呵的接过大饼子:“谢谢啊,大兄弟。”
“出门在外,自己人就是要互相帮衬,赶紧吃。”铁头摆了摆手,笑着问道:“我是龙江绥化的,叫张铁生,村里人都叫我铁头,你怎么称呼啊?”
自己人互相帮衬,这话肯定是没毛病,但是谁信谁是傻子,也就是现在才到地方,大家都是东北人,先天着还算有几分亲近。
都说一个华夏人是龙,一群人就是虫,说外面的华夏人最不团结,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华夏太大了,人口太多了,虽然是一个民族文化,但还有各种习俗的不同,地域本身贫富的不同,所以自己内部都互相歧视,去到外面也确实很难团结到一起。
大家都是在外面发财的,发不了外国人的财,那当然就要发自己人的财。趁着新来的人啥也不知道,坑蒙拐骗,能忽悠就忽悠,丧良心了就把人卖了,组织卖淫、当奴工,摘个腰子啥的也不是不行。
王言含笑点头:“王言,是辽省龙城的。我倒是没有什么外号,不过我今年二十九,应该比你大吧?”
“我二十六。”
“那你叫我言哥就好。”
“言哥!”出门在外,叫哥叫姐无所谓,铁头问道:“一路上都没见你说话,也没跟谁比较亲近,自己来的?投亲还是什么?”
“是自己过来的,这边也没熟人,就是听说咱们国人在这边混的不错,过来发财的。我看你跟他们那些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去哪的人不一样,你在这边有亲?”
王言咬着当当硬的大饼子,不是玉米面的,而是粗加工的玉米茬,真的粗粮。他都多少年没吃过这玩意儿了,现在突然吃一口,感觉还不错。要不说人有毛病呢,细粮吃多了,以前吃烦了的粗粮也成了人间至味。
铁头看王言吃的香,点头道:“你眼睛真毒,我有个同村的弟弟前几年过来的,这次来我就是投奔他的。”
“有熟人啊……”王言装模作样的沉吟着,眼神就那么看着铁头……
铁头也是明白人,要不然他也没办法在那么多人里脱颖而出,让别人跟着他做事。当然看出了王言的意思,他想了想,迟疑的说:“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先落脚再说?我那个弟弟就在东京的新宿,那边很多国人的,都是咱们这样没身份的黑户。”
“就这么定了,水给我喝一口。”
将水递过去,铁头问道:“言哥,你是因为什么过来的啊?”
“刚才不是说了,过来发财啊。”见他的样子,王言摇头一笑:“就是在家里得罪了人,混不下去了,反正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咬牙一跺脚,就打听着找门路上了船。放心吧,不会坑你的,咱们都是东北的,用你的话说,出门在外,就是要互相帮衬。你又是给吃又是给喝,还要带我到你弟弟那里落脚,我肯定干不出那丧良心的事。”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咱们之前都不认识,了解了解,熟悉熟悉。”
“那你是因为什么背井离乡的啊?之前咱们上船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了,有个警察把你抓住之后,被那个蛇头一石头砸后脑勺上,估计是活不下来了。你带的东西,有不少都留在那了没拿走。当时你要是留下的话,那个警察很大概率还有救,就算真出事儿也算不到你头上,撑死关个几年也就出来了。现在不行了,你这辈子都回不去,为的什么呢?”
他这也是放屁,主要还是跟铁头话找话。当时的情况,铁头要是留下来,就得是真的杀人犯,还是杀警察,十有八九得枪毙。当然要是那警察没死,就另当别论了。
一想到这辈子回不了故乡,还枉送了一条人命,铁头也难受,他摇头道:“我是为了找我女朋友,她是前几年来的,去年开始就没了消息,我放心不下就找了过来,是死是活总得有个结果。”
“还是个情种。”王言将水壶还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没有说风凉话。
铁头回以苦笑,默默的吃着大饼子……
他们在这里是等着接下来由蛇头带人将他们送到几个大城市,而且他们也有介绍住的地方、黑工等一系列的活动,算是一条龙服务的,并不是人到地头死,而是一套成熟的体系,尽量在这帮偷渡黑户的身上刮钱。
当然,送他们过来的这个蛇头就不怎么样了,竟然敢拿石头砸国内的警察,业务不熟练。真说起来,这种偷渡的生意犯不着弄出什么人命来,他们也要靠口碑的。现在这一趟带了这么多人出来,蛇头的信息肯定是保不住,回去也是在逃,没个好。而且还翻了船,赔死了。
吃完了东西,王言又是向后梳拢着头发,没有发蜡固定,经风一吹就散,飘着的感觉不太好。在铁头惊讶的目光中,他从兜里掏出一盒华子,分了一支铁头,费劲挡着风点着了烟:“起来吧,该走了。”
铁头不明所以的问道:“不是等他们的人送咱们离开嘛?”
王言对着海岸边的马路扬了扬头,铁头顺着目光看去,只见远处一道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向着这边过来。虽然还有些距离,但朦胧的看着装扮,也知道该是小日本的巡逻警。
铁头一个激灵站起身,赶紧的跟在已经迈步走人的王言身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