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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封不绝一路下潜,到了数千丈海底的时候,封不绝忽然愣在那里。
他的速度骤然加快,在附近探查了片刻之后,一把扯掉了眼睛上的黑布,对余子清和襄王招了招手。
余子清心里一个咯噔,对襄王道。
“肯定出事了。”
等到两人过来,封不绝面沉似水,指着周围的海水。
“出事了,这里本来有一座海底的山峰,这是用来定位的标志性东西,可是那山峰现在忽然不见了。”
众人运转力量,将目力加强到极致,向着下方的黑暗环境望去,再向下数千丈,空空如也,甚至附近都没有什么山峰。
继续下潜两三千丈,才隐约看到海底到处都是碎石,从这里残留的痕迹来看,隐约还能判断出来,这是一座山峰被拦腰折断了。
那断口足有数千丈宽,而且参差不齐,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巨力,强行掰断的。
断口的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众人顺着空洞落下去,海水中的尘埃和砂石,早已经沉淀了下去,周围的海水非常清澈。
余子清还能看到石壁上,大量的符文残留着,有些还没有失去威能。
可惜,没有失去威能,现在也已经失去作用了。
因为洞内的封印物,不见了。
这才是封不绝敢摘下眼上黑布的原因,他现在不是带人来解开封印,而是需要有人帮忙,帮他找回封印物。
众人观察着洞内残留的痕迹和气息,气息已经几乎全部消失了,被海底的洋流冲刷掉了。
残留的痕迹,大概只能看出来,应该不是人做的,残留的痕迹更像是什么海中的妖兽。
当然,这不能排除是有人驱使妖兽做的。
“出事了,封印物被人带走了,至少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封不绝面色铁青,本来南海出现异变,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并不是特别在意的。
肯来一趟,也只是责任心使然,他要规避可能会出现的风险,要为南海的几個封印物重新找一个镇压之地。
之前那个封印物就没什么变化,受到天象影响是有,但不带走其实问题也不大的。
按理说,游震的右手,被封印的地方,更深入南海,而且还是被镇压在万丈海底之下的一座山峰里。
双重镇压之下,还是在南海,可比镇压在一座洞天里,还要保险的多了。
仅仅这个深度,就不是一般修士能下得去的。
哪怕是有什么避水秘法,能深入到万丈深的海底,那也是危险重重。
就如同老羊之前施展的气泡,若是那气泡在万丈深的海底被人打碎,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可怕水压,就如同一颗癸水神雷在人身上炸开,七阶炼体修士都未必能扛过一息。
就算是扛过了第一波,在那种深度下,没有了足够强的避水之法,结果也是必死无疑。
可如今,封印物却是被人强行轰断了山峰,强行破开镇压,从里面拿走,那真是谁也没辙。
“能追踪到么?”
“追踪不到了,如此深的海底,再加上时间起码已经过去一两个月了,完全没希望了。”封不绝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襄王黑着脸摇了摇头,他也没辙。
若是在陆地上,相隔一两个月,他们倒是还有希望,能追踪一下。
可万丈海底,算了吧。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只是一个形容词,还是字面意思。
这片足够大,足够宽广,足够深的海洋,每一天都在发生着远超陆地上的变化。
所有的痕迹,所有的气息,都会被这片广袤的海洋包容掉。
而且这里不像陆地上,绝大部分时候,在陆地上寻找就行了,海中却是立体的。
没有足够的痕迹和气息,范围更大,寻找难度也更大,根本不可能追踪了。
余子清想了想,道。
“你们在这等一下。”
余子清上浮,冲出海面,飞到高空中,向着四面八方瞅了瞅,好不容易发现一片云层,立刻飞了上去,对着大片白云拱了拱手。
“卿子玉,请见嫂子,有些事想要请嫂子帮个忙。”
片刻之后,就见那片稀稀拉拉的白云之中,水汽汇聚,天空中的云层慢慢的变得浓密,从白云化作了灰色,淋漓细雨挥洒而下。
“子玉来了啊,怎么都到这里了,也不提前说一下啊,我的夫君可是天天念叨你。”
“嫂子见谅,实在是诸事缠身,不得空闲,此次前来南海,也是给人帮忙的。
南海最近变得平静了,封家家主要来巡视封印物,将其转移。
只不过此地的一个很麻烦的封印物,却不见了。
那封印物事关重大,乃是真正的魔物。
可惜,我们推测,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一两个月了,实在是难以追踪了。
我这才不得不厚颜请嫂子来一趟,想问问嫂子知不知道什么事情。”
“一两个月么,你稍等一下。”计蒙夫人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开始帮忙。
天际之上,黑云开始汇聚,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便见那如洗的蓝天消失不见,稀稀拉拉的几朵点缀的白云,也已经化作了遮天蔽日的黑云。
轰隆一声雷鸣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全部都被大雨笼罩。
水汽蒸腾,癸水之气、壬水之气,在一瞬间就变得极为活跃,其他的力量尽数被压制下去。
云层之中,雷电的力量窜行汇聚,云层之下,狂风呼啸,卷起万里风浪。
余子清悄悄的向下落了落,落在海面上,他怕被雷劈了。
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人们提到南海的时候,总说南海就跟女人的心情似的,说变就变,毫无规律可言。
这哪里是形容,这就是字面意思。
也难怪老羊那种家伙,都不愿意来南海,他说琅琊院都没人愿意来南海做什么研究。
这鬼地方简直就是研究自然规律的学者们的深渊。
不,这鬼地方还不如深渊,起码深渊绝大部分时候还是有规律可言的。
他现在也切身感受到了,曾经的南海究竟是什么样子,如今的场面,估摸着就是冰山一角。
他也明白了,计蒙夫人,在这种主场地利环境里,究竟能有多强。
改变天象,轻而易举,引动天地之力,如同呼吸一般简单。
那黑云之中的雷霆,未必有多强,但伱架不住人家量大啊。
计蒙夫人在南海里,能汇聚水汽,引来雷霆,让那天雷如雨,连续劈个一年,都依旧脸不红心不跳。
哪个炼气修士能扛得住这种消耗?
就算是气脉最绵长的九阶炼气修士,他们要想引出眼前的景象,能维持七天,就算他牛逼冲天了。
有些先天的差距,的确不是后天努力能弥补的。
狂风暴雨,便是计蒙夫人的触角,所到之处,便都在她的感应范围内。
一个时辰之后,暴雨稍稍停歇,雨过天晴,只有稀稀拉拉的小雨还在洒落。
“两个月前,有一头深海巨兽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南海变得平静,这一大片范围内出现了空白地带,有海兽来这里了。
现在它就在东南方向,大概三万里的地方,它在海底休息,你们要是速度快点,它应该也不会走。
要不,你在等一下,我的夫君也接到我的消息……”
“别……千万别。”余子清赶忙拒绝:“养伤重要,这边人手也是够的,我主要也是给朋友帮忙的,麻烦一下嫂子,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可别过来了,赶紧好好养伤,等这边的事情做完,我便去登门拜访。”
“那……好吧,只要你在南海范围,有任何事情,尽管呼唤我,我的夫君虽然实力跌落的很厉害,我的实力也有损,不过在南海,应该还是能帮上点小忙的。”
“多谢嫂子。”余子清行礼道谢。
事情说完了之后,余子清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
“嫂子,还有件有关南海的事,先要请教一下。”
“只要是在南海的,你尽管问。”
“是这样的,南海有没有什么地方,有可以帮助恢复元神损伤的天材地宝?”
“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帮你去东海找找,南海的话,应该是没有了。
其他的天材地宝,肯定是有的,不过能帮助恢复元神损伤的天材地宝,无一例外,生长的环境都非常苛刻,而且需要稳定的环境。
你也知道,以前的南海是什么情况,不可能有这种宝物存在的。”
“不用不用,嫂子误会了,我家里压根就没有元神境的修士,也没有人受伤,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有事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客气,别的地方倒也罢了,在南海你要是客气了,我可就不高兴了。”
“嫂子放心,在南海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告别了计蒙夫人,雨也停了。
不过余子清却发现,天际之上的云层,却都没有全部消散。
一朵一朵的白云,点缀在天际之上,遍布目之所及的所有范围,一路看到天边,天空中随时都有云的存在。
很显然,这是计蒙夫人为了在余子清需要帮忙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余子清咽了咽口水,暗道,这简直就是理科生的地狱。
来,你告诉我,现在这个是什么云?预测一下接下来半天,这边的天气会如何?
你在试卷上填的任何答案,接下来半天的结果,都能给你保证你的答案是错的。
以后跟人打赌的时候,就赌南海的天气。
想赢就赢,想输就输。
余子清落入海中,封不绝和襄王,还在这里搜寻残留的痕迹,尝试着捕捉残留的气息。
可惜,气息是捕捉点一点点,但也仅仅只有这里有,往外在走了数里,就彻底消失了,现在连方向都找不到。
“别找了,走吧,东南方向,两个月前,有一头海中巨兽,曾经在这里出现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特别的变化了。”
那一座山都被折断了,若是修士出手,这么大动静,计蒙夫人不可能不知道的。
她既然只说了一条,那这里的事,肯定就是那头巨兽干的。
襄王一脸的好奇,他有点纳闷,余子清是怎么知道的?
封不绝当然也好奇。
他也猜到,余子清刚才飞出去,应该就是去做这件事了。
“别猜了,我哪来的这种本事,只是去请教了一下一位南海的前辈,那位前辈告诉我的,错不了。”
襄王没说话,暗道,这路子是真的野,南海都有他认识的高手……
难怪这次敢孤身一人来南海,锦岚山的那些人也不担心。
有了目标,襄王便拿出一艘小飞舟,载着众人,向着计蒙夫人指引的方向而去。
稍稍偏移一点方向的时候,余子清只需要看看头顶的云,就能把方向调整回来。
坐在飞舟上,余子清闭目养神,实则是进入了七楼戒指。
距离目的地还很远呢,这么久没跟老宋聊了,正好去问问他一些事。
之前感应到那个元神境黑袍人的窥视,余子清就有些纳闷,那家伙来南海干什么。
对于元神境修士来说,南海就是字面意思上的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所有这个境界的炼神修士,能用到的宝物,各种资源,南海几乎都没有,之所以要用几乎这俩字,纯粹是为了严谨点。
炼神修士能用到的资源,顶多只有一些七阶之下的修士能用到的。
七阶之上的都少,九阶要用到的修行资源,不严谨点说,完全没有,一丁点都没有。
不提修行、疗伤之类的资源,连炼器的各种矿物,能适合元神境修士的,都真的没有。
实在是南海保持那种不安定的状态,已经太久太久了,生态环境早就适应了那种状态,不适应的早灭绝了。
所以,余子清才会觉得,那个黑袍人,来南海是纯粹脑子有坑。
或者说,他是逼不得已,不得不离开大乾。
要知道,他需要的资源,大乾肯定是最多的。
而他离开了大乾,依然没有恢复,而且似乎比半年前更严重了点。
所以,余子清总觉得,那家伙的运势,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被碾压的变成负数了。
余子清去问问老宋,老宋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毕竟,一个元神境强者,元神都被撕裂了,自己都能感应到他的窥视,大乾那边总不可能没人知道他吧?
余子清召唤老宋,远在大乾帝都,瘫在椅子上混日子的宋承越,忽然坐直了身子。
他向着周围窥视了一圈,确认没问题之后,他重新瘫了下来,嘿嘿一笑。
你看,这有来有往,慢慢交流,现在人家又主动联系他了。
有事找他好啊,他就怕七号压根不理他。
只要大家有交流,有交易,总会越来越好的。
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闭上了眼睛,分出一缕意识进入到七楼戒指。
走上七楼,就看到七号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好久不见了啊,近来可好?”
宋承越乐呵呵的见礼,就像是见到了一个老朋友一样。
“还行吧,有个事,想要请教一下你。”
“尽管说,尽管问,我还欠你好几条情报呢。”宋承越坐下之后,说的很顺口。
不止现在,哪怕今天七号问他十几条情报,那么下次,他也依然会说,还欠人家好几条情报。
欠钱的人可从来不会急的。
从来都是债主主动去找人要账,哪见过欠债的,天天追着债主,非要给人家还钱的。
他才不怕欠债,他就怕哪天七号再也不鸟他了。
“大乾有什么元神境强者,最近受伤了么?”
“没有,绝对没有,近一年内,一个都没有。”宋承越回答的干脆利落。
回答完,他便知道,余子清要问的是谁了。
“只有半年多以前,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元神境强者,从大乾西部,进入到了大乾境内。
他应该是元神遭受到重创,根本难以隐匿身形,隐匿气息和他的元神之力。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几乎难以遮掩,很快就被锦衣卫的人发现了。
我探查过大乾所有的元神境强者,还有大离的元神境强者,没有一个受伤的。
那个不明身份的家伙,潜入大乾没多久,我便去告知了琅琊院。
因为曾经发生过,元神境强者元神受创之后,猎杀修道者和其他炼神修士,以图恢复的事情。
这事比较敏感,琅琊院出动了强者。
那个家伙,便一路隐匿身形,消失不见了。
残留的一些痕迹,只能大概确定他从大乾南部离开,消失在了南海。
之后再去哪了,我便不知道了。”
宋承越说到这,停了停,若是平日里,说到这,这个情报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既然对面的是七号,他便继续道。
“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
那个家伙,不是任何一个明面上的强者。
按照我现有的情报,可以推测,他来自于一个没有浮出水面的势力。
之前绑架印家的人,在洞天之中下毒,拓展深渊裂缝的事,都跟这个势力有关。
已经覆灭的安家,他们家中的高层,可能就有这个势力的人。
我重新察看了一下当时安家覆灭之后留下的东西和资料,明显缺失了一部分,有人将其抹去了。
而当时出手的,有琅琊院的人,我那个时候就有过怀疑。
这一次的事,一个元神遭受重创,在高手眼里,如同黑夜里的明灯一样显眼的元神境强者。
琅琊院都说了,愿意给他恢复元神的天材地宝,他也不愿意露面。
而且他还能在琅琊院强者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离开大乾疆域。
我就非常确定一件事了。
琅琊院内,有人认识那个家伙,而且还有能力暗中帮他。
不然的话,他不可能从头到尾不露面,还能悄然逃离大乾。
琅琊院内部,最近已经开始审查了。
目前遭受暗中审查的,是那位吴院首,他曾经教导过安家的修道者。
我不知道琅琊院内部的具体情况,但那位吴院首,卸任院首职位了,目前也不带弟子了。
我听琅琊院的一些学子说,他近期也再没有露过面。”
余子清静静的听着,好家伙,老宋这一口气说的东西有点多啊。
信息量有点大啊。
琅琊院内部竟然出问题了。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要是琅琊院内部没问题,老羊当时躲什么?直接回琅琊院多好。
他一个堂堂院首,甚至还是一个尚未入道,就已经是院首的大佬。
如果不是他的老巢里,都出问题了,他用得着躲么?
再想想,当年安家的安悦,来交易锦岚矿石的时候,似乎就是暗戳戳的想找到老羊。
其实那时候余子清还在想,老羊是不是犯什么事了,不然的话,锦衣卫的人为什么找他。
后来才明白,不是锦衣卫安悦在找他,而是安家的安悦在找他。
再这么一套,安悦,安家,安家背后的那个势力。
很多事,这一下子就串在一起了。
尤其是那个姓吴的院首,他现在才被撤职,余子清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若是那个吴院首有问题的话,那有问题的,就不止吴院首了。
难怪老羊谁都不敢信,就敢信他这个凭空蹦跶出来,绝对不可能跟琅琊院有什么牵扯的凡人。
这些事,余子清插不上手,但是他也必须要知道。
不然的话,万一哪天有个什么家伙,出现在他面前,明明是个坏人,他都不知道,那乐子就大了。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就在南海,而且伤势没有恢复。”
余子清思忖之后,也回了老宋一个情报。
老宋这家伙,倒是越来越不遮掩了,现在在他面前,说话的都是都不太遮掩了,有什么说什么,就差明说自己是谁了。
他似乎越来越急了。
“多谢。”宋承越拱了拱手。
结束了交谈,余子清下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道。
“别死了。”
丢下这三个字,余子清离开了七楼,宋承越一个人站在那,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自言自语。
“我只是一条疯狗,死不死可不是我说了算。
不过若是我死了,那就再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呢,暂时还不能死。”
离开七楼,宋承越晃晃悠悠的走出去,不知不觉又晃到了琅琊院附近。
不等他靠近,便见轮值的程院首出现在他面前。
“宋承越,你一个指挥使,天天往我琅琊院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