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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叶得知崔家被灭门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毕竟契兵营比较封闭。
分营将军景昇没有亲自来带兵,都尉姜生尚代为训练。
林叶的监察卫训练时间和寻常契兵相同,他手下五十八名监察卫分成两批,轮流当值。
日常要做的事倒也简单,只是在校场上巡查,见谁违反军纪便拉出来处罚。
所以监察卫的人有多不讨人喜欢便可想而知,林叶自然是最不讨人喜欢那个。
新兵们虽然才聚集起来一个月,可也已经根据所有人的意见,评选出分营三大恶人。
连将军景昇的排名都在林叶之后,想想林叶有多可恶?
这三人分别是......监察校尉,将军,和都尉。
景昇治军严肃,被士兵们骂也算是正常,林叶被士兵们骂......比景昇挨骂还要正常。
“将军说......”
都尉姜生尚靠近林叶,压低声音说道:“他要回大营里至少三天,所以这三天你要多辛苦。”
林叶道:“都尉辛苦。”
姜生尚笑道:“我没什么辛苦的,有你有我,他们大抵上只骂你。”
林叶都忍不住笑了笑。
他已经比较了解姜生尚,知道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姜生尚在北野军中已有二十几年,不了解他的人,都会觉得他是老兵油子。
毕竟从军二十年时间,若不是调来契兵营的话,在北野军中还只是个百长的人,多半贪生怕死。
二十年,熬没了一支边军又一支边军,身边的同袍死了一批又一批,走了一批又一批。
直到进了北野军,他才算安定下来,毕竟北野军不是那么容易被熬没的。
按照正常来说,他这样的老兵都是宝贵财富,在任何一支军队中都不会被轻视。
可据说他这个百长,还是辎重营的百长,所以契兵营里背后说他闲话的人指不定有多少。
他性格老实,温厚,就算是板着脸也不吓人,他好像也不会板着脸。
林叶有一次见到了姜生尚光着膀子冲凉,露出来的上半身伤痕累累。
他就知道,这样的一位老兵,绝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后来他直接问过将军景昇,得知姜生尚是多年前与娄樊人一战之后受伤太重,没办法再冲锋了。
北野王曾亲自看望过他,想给他升职为五品将军,可他坚辞不受。
他说自己没办法继续杀敌,不能上战场的人,没资格做将军。
北野王为了照顾他,将他调入辎重营,想给他校尉,他也不要。
他对北野王说,把荣誉给还能厮杀的汉子,和已经阵亡的同袍。
十年北野军,士兵已经换了一茬,所以了解那段过往的人不多。
只有那些校尉,甚至是将军,在看到姜生尚的时候,才会肃然的行个军礼。
叫一声老百长。
被调到契兵营做都尉,是姜生尚自己请求的,他说自己打不了仗了,但怎么打仗还没忘。
他想教教这些对什么是军人还不了解的汉子们,如果真到了轮到他们上战场的时候,该怎么杀敌,该怎么不被杀。
景昇也和林叶聊起过,告诉林叶,对姜生尚,一定要足够尊敬。
不知道为什么,林叶一看到姜生尚,就会想到庄君稽。
他们两个不同,一个是军人,一个是江湖客。
可他们两个身上,似乎又有许多相似之处。
姜生尚问林叶:“你怎么不问问我,将军回大营做什么去了?”
林叶道:“因为不好奇。”
这个答案让姜生尚有些意外,这世上不好奇的人可不多。
“将军回去,和城里接连出现的大案有关。”
姜生尚把崔家被灭门的事和林叶说了一遍,林叶的心里猛然一震。
他在思考崔家为什么会被灭门的时候,姜生尚没看出他眼神里一闪即逝的疑惑,还在自顾自说着。
“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云州府治理地方无力,咱们大将军大概是生气了,把将军和分营将军们都召回去,估计着是要商量布置一下契兵营提前接管云州的事。”
听到这话,林叶心里的疑惑更重。
北野王向来是个谨慎的人,从不会做任何僭越之事,朝廷里盯着他的人那么多,没谁真的能找到他什么把柄。
他到现在为止都不许人称呼他为王爷,始终只以大将军自居。
所以契兵营绕过府衙直接接管云州治安,这种事不该是北野王能做出来的。
除非,是云州城还要发生什么更大的事,北野王如此安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是为了应对。
十年来,除了上一次朝心宗祸乱云州之外,北野王从不干涉地方之事。
这次,难道要发生与十年前朝心宗的事分量相当的大事?
林叶又不得不想到了那位刚刚才归来的大师兄,走万里路,恰好在此时回到云州。
江秋色和崔家被灭门的事,若有牵连,那江秋色回云州可能不只是走完了万里路那么简单。
想到这,林叶压低声音问姜生尚:“我晚上可以出军营吗?”
姜生尚楞了一下,然后背着手走了。
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去巡视一下,我可没听到你说了些什么,但我决不允许违反军纪的事出现在我眼前。”
林叶朝着那远去的背影抱了抱拳。
于是,夜深人静之后,林叶就悄悄离开了契兵营。
以他现在的实力,纵然没有内劲,可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倒也没几个人能发现。
他想回武馆看看,他可以不在意江秋色是什么人,但他在意师父师娘和师兄们的安危。
这深夜中,云州城的大街上似乎比以往还要冷清的多。
连那些绘有标徽的马车都不见了,可见这几日的案子带给云州城里的人多大压力和恐惧。
林叶现在身份是契兵营校尉,他当然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走在大街上。
他在暗影里穿行,走到一个街口,见前边有火把出现,知那是巡夜的州兵,于是就在墙后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