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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天下最便宜的事(腊月二十六)
红枣不想跟郭香儿多话,李金凤一向无话,李桂圆人不大心眼挺多,她看红枣不似往日和颜悦色便乖巧地埋头吃饭也不说话。
郭香儿摸不准红枣的脾气,不敢再开口,李玉凤担心多说多错也不言语——如此一桌五个女孩儿竟是静悄悄地吃完了郭香儿进门的第一顿饭。
饭后有族里的后生来闹洞房,红枣乘机便以关城门为借口拉着谢尚告辞出来。
坐上马车,谢尚问红枣:“明儿还是一早就来?”
作为堂女婿新媳妇茶原可喝可不喝,但对于李家这边的人情往来,谢尚一向都听红枣安排,并不自作主张。
红枣摇头道:“不必。刚我把耳环戒指和表礼等几样见面礼都拿给我娘,请她代为转交。”
“大爷,你明儿只管跟往常一般念书就好!”
听说不用再来,谢尚也觉轻松——过去一个月家里家外已经吃了好几回席,而年前还得再吃三回,真的很累。
谢尚当下笑道:“红枣,你既觉得不必来 ,那咱们就不来好了。”
红枣看谢尚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想起刚告辞时,堂屋里才在摆饭,心中愧疚。
“大爷,”红枣关心问道:“你刚是不是还没吃饭?”
谢尚轻笑:“才刚准备添饭!”
闻言红枣愧疚更甚——吃席如何能不吃主食?
红枣弥补道:“大爷一会儿家去,我让人给你送些宵夜。你夜里读书,饿着肚子可不成!”
谢尚颔首道:“不必麻烦,你且让人给我下碗鸡汤小馄饨倒也罢了!”
“要多加蛋皮!”
自从吃过蛋饺后,谢尚就爱上了蛋皮。红枣见状便试着让厨房给鸡汤小馄饨里添了蛋皮和紫菜,从此谢尚再吃小馄饨就必是要加蛋皮了,而且还是多加。
“好!”红枣答应。
谢尚又提要求:“你陪我吃!”
红枣想着刚她也没好好喝汤,又点头道:“行!我陪你喝碗汤好了!”
谢尚满意了,握住红枣的手,笑道:“出来一天,趁现在得闲,咱们都眯一会儿!”
说着话谢尚合上了眼睛——应酬了一整天,谢尚是真的有些累了。
担心下车时受风,红枣不敢叫谢尚睡着,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寻些闲话……
厨房里鸡汤馄饨一应俱全——不过请安的功夫,厨房人就把东西做好了送来。
对于儿子跟媳妇出门吃席,结果一回来就吃馄饨这件事,云氏倒是没有多想——现天黑的早,城门关的也早,儿子媳妇赶着来家不及吃饭也有寻常。
只谢奕看到了小馄饨又闹着要吃蛋皮,谢尚见状分了一些给他也就罢了。
腊月初九碧苔来与红枣辞行——她将从锦书家出嫁。
想着不过是未来一个月不见,红枣现实得没一点伤感。她额外拿了一对金钏给碧苔,然后笑道:“这个给你添妆。”
“过去几年你天天伺候我,一天也不得歇。这回倒是能够好好休个长假。”
有锦书、彩画、芙蓉三人的珠玉在前,碧苔也做不出婉如和嘉卉月前离开时的不舍模样。
“奴婢谢大奶奶赏!”碧苔喜眉笑眼地谢道。
红枣看着便很高兴,赞道:“不错,办喜事就得似你这样喜气洋洋的才好!”
一句话,红枣便让碧苔红了脸。
谢尚一旁瞧得有趣,不过他等碧苔走后,丫头们都去送行,屋里再没其他人时方才和红枣笑道:“怪不得人说‘奴随主人形’。你的丫头倒是和你一样心大。”
红枣不解:?
谢尚解释道:“似刚那样的场合,碧苔不该跟你表一回衷心和感激吗?”
“原来大爷是这么个意思!”红枣恍然,然后笑道:“大爷,日常表衷心感激的多了,偶尔也得来个不一样的调剂调剂。”
“再说碧苔刚刚的表现也足以说明她对我的衷心!”
轮到谢尚惊讶了:“怎么说?”
红枣笑道:“正是碧苔此前从没起过离开的念头,而且她对我这个主人特别有信心,没有对未来生活的恐惧担心,如此方能‘无声胜有声’的跟我表衷心!”
“大爷,我觉得碧苔这一番衷心表得可比其他人都强多了!”
闻言谢尚也撑不住笑了:“果然是强多了,有点肝胆相照的意思!”
腊月十二,张郭氏和男人张老实同着另两个儿子张甲、张丙还有张甲的媳妇张田氏和大孙子张合跟李满囤王氏告了假,一早便乘潘平潘安两兄弟赶的两辆骡车来张乙在谢家下院的喜房。
过去几年张郭氏来谢家不少回,还是头回坐骡车进宅时走的是下人们用的角门。
院门前下车,张郭氏看着连骡车都进不去的窄仄大门心道:“这也是谢家?怎么院门还不及她家敞亮?”
进门一个四合厢院子,院子里的房屋除了正房是三间七架梁的大屋外,东西厢房和南房倒座都只是五架梁的小房。因东西厢房都只得两间,连带的院子也很是狭小。
看到这样的院子,张郭氏惊呆了——她儿子不是大奶奶跟前最得意的管事吗?每年过手的银钱千千万,怎么才住这样的小房小屋?
不过门帘一挑,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香后,张郭氏便觉得眼前一亮——一屋和桂庄主院一样的红漆雕花家什,其中贴墙摆放的几案上摆着铜香炉、铜蜡烛台、粉彩白瓷花瓶,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红梅,然后又有几盆水仙腊梅。
几案前的八仙桌上摆了八碟子花生、桂圆等干果蜜饯。
张乙请他爹娘主座坐了,随即便有两个丫头送上枣子茶来。
喝一口甘甜的枣子茶,张郭氏问张乙:“这屋子里的家什都是碧苔的嫁妆?”
张乙笑:“都是!这三间屋里的东西,连鸡毛掸子都是嫁妆。”
“刚来上茶的丫头也是!”
“我就备了四间厢房的家什器具,再还有厨房的柴米油盐。”
……
张郭氏环顾一周,然后又道:“似碧苔的陪嫁倒还罢了,只你这房屋实在是小了些。”
张老实一听就不乐意了,立刻出声呵斥道:“什么叫陪嫁倒还罢了?”
“你嫁给我时,有过什么陪嫁?”
“我当初没挑拣你。你也别没事找事来挑拣儿媳妇!”
“依我说小乙媳妇的陪嫁就是一等一的好!”
“而且小乙媳妇跟陆虎的媳妇一样都是小姐跟前伺候的人,知书识礼的,甚至还能跟秀才们一样写书——你可别忘了你现穿的棉袍子、戴的棉暖帽可都是跟她写的书上学来的!”
“她可轮不到你来挑拣!”
张郭氏当着大儿媳妇和孙子的面被男人劈头盖脑一顿骂,脸上过不去,勉强辩解道:“我就是随口说说,又不是当真这样想!”
“这是能随口说的事吗?”张老实气道:“你忘了先前陆虎的教训了?”
“随口说说,随口说说,当初陆虎就是因为他爹娘随口一句话就挨了板子,足躺了一个月才好。”
“你现又说这样的话,可是想让小乙因为你挨板子?”
提到陆虎,张郭氏彻底哑了。
张乙心疼他娘,帮着圆场道:“爹,您别生气。娘也就是在家说说,这里又没外人!”
“没外人也不行!”张老实却是得理不饶人:“小乙,你在外面不知道,这两年,你娘肉吃多了,猪油蒙了心,有点忘乎所以,一天到晚跟人臭显摆你多能多能——说得好像你似她教出来的一样!”
这话张乙难接了——难不成他说他娘的话有错?
看张乙不说话,张老实接着道:“也不想想你能有今天,其实都是主家的恩典!”
“不是去李家粮店学徒,你能得余掌柜教导,读书写字?”
“不是给小姐做陪房,你能做管事?然后去府城,去京师见大世面?”
“你娘是生了你没错,但若不得老爷和小姐培养,你现今也只能跟你两个兄弟一样在土里刨食。”
“而且以你的性子,能不能刨到食都是两说!”
“小乙,你是聪明,但你两个兄弟,依我说,比你也不差!”
“他们缺的只是你这份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