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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枣震惊了:“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谢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确信道:“爹虽然十八岁就中了秀才,但名次普通,然后乡试考了两回,都没中,具体缘故至今不肯说。”
“现今想来,除了学问文章不到家外,想必还可能污了卷子,也未可知!”
红枣……
红枣本不大相信谢尚的话,毕竟她公公玉树临风,怎么看都不是交污卷的人。但晚饭后谢尚跟她婆婆云氏说想过两年再考,云氏爽快答应,然后长舒一口气的样子又让红枣怀疑谢尚说的可能是真的——她公公真的有借县试磨砺谢尚的意思,而她婆至今不提走的事,怕就是在等谢尚县试摔跟头好陪着安慰。
次日便是腊月初八,一早谢家十三房人都来五福院给老太爷请安。
谢允青、谢允怡、谢允芳都当众跟老太爷表态开春参加县试,独谢尚跟老太爷说他火候未够,想再等两年。
老太爷闻言一怔,转即了然笑道:“好!好!”
昨天的卷子其实是谢尚答得最好——全对!
而卷面除了有几丝吃酥肉茸不小心掉的肉屑外并无墨染。
谢尚初次下场有此成绩已是不错——如无意外,一个县案首都是稳的。
这样的情况下,谢尚犹能看到自己的不足,可见他对自己的要求有多高!
老太爷喜欢谢尚的精益求精。
比起夺人眼球的少年成名,老太爷也宁可谢尚晚两年,稳扎稳打在科考和乡试中取得一个好名次。
到底是他一手养出来的孩子,老太爷捻须微笑:不止知进,而且知退。如此能进能退,方才能在宦途上走长走远。
谢知道也满意谢尚的表现——谢尚现有的成绩已盖过谢子安当年,明春下场不是中不中的问题,而是能中第几名的事。
谢尚现在急流勇退,自是想蓄力奔案首而去!
谢子平、谢允青则都有些诧异谢尚的决定,毕竟昨晚老太爷已点评过卷子,谢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该不是想争案首吧!谢子平摇摇头:谢尚学问之扎实,实不是他和他两个儿子所能比,有点野心也是必然。
他两个儿子学问比不过谢尚,便只能占个先手了!
腊月十二是四房庶长女谢倩儿出嫁的日子,腊月初十便要放嫁妆。
腊月初九,红枣问谢尚:“大爷,明儿不会下雪吧?”
谢尚道:“不会,怎么了?”
红枣笑道:“大爷,您明儿不是要送嫁吗?我看看给你准备什么衣裳?”
谢尚眼盯着手里的墨锭,眼皮不抬地道:“明儿我又不去!”
“不去?”红枣怔住:“倩儿姐姐送嫁你不用去?”
“我去干啥?”谢尚不以为然道:“她一个庶出,送嫁只她同堂兄弟去就行。我只中午过去吃顿席就成!”
红枣……
看红枣不说话,谢尚方抬头言道:“红枣,你想先咱们三房的谢韵儿出门,我不也都没去,只随了份礼而已!”
红枣心说:那不是因为在赤水县嘛?
次日在四房的崇光院吃完午席,红枣看到给谢倩儿送嫁的果然只是她的几个同堂兄弟,其他房人都没去。
谢倩儿的嫁妆公中给出一千两,然后加上聘礼的一千两,合计有两千两。
红枣看嫁妆里头面裘皮衣裳银两不少,宅子和铺子却只各得两个,且没有土地,陪嫁也只四个丫头和四个小厮便,觉得有些华而不实。
不过这是四房的事,红枣看后便罢了。
腊月十一后晌,红枣又问谢尚道:“大爷,今儿添妆,照规矩是不是我和娘还得留夜?”
“怎么可能?”谢尚笑:“红枣,你又不是没去过崇光院,当知道崇光院的格局和咱们明霞院一样,都是一个主院、东西侧院和后院四个院子。”
“但四房并不似咱们家里人口少。四爷爷加四个叔叔住一个崇光院,其中四爷爷四奶奶住主院和后院、四个叔叔分住东西侧院。”
“一个院子住两家人,红枣,你想想,这得挤成什么样?”
“哪里有地方给人留宿?”
“何况倩儿姐姐又是个庶出!”
“依我说,红枣,你去上房问问娘,看她去不去,若去,你便跟着一起去吃个饭,若是不去,你便替娘把东西捎了去!”
红枣依言去正院,云氏果是说不去,然后拿了两匹绸缎和一套足金头面让红枣给捎去。
红枣只好一人来崇光院。
红枣进崇光院后先依礼去与四太太唐氏请安,然后方往东院来。
东院里秦氏才刚洗了头。她顶着桃红色的干发帽听红枣说明来意后便推说衣裳不整只让亲闺女谢佳儿领红枣去见谢倩儿。
房屋有限,三间厢房只够秦氏嫡出的两个女儿住——儿子们一到年岁就全都搬外院去了。谢倩儿作为一个死了姨娘的庶出,卧房就只得一间十二平的耳房。
地方太小,容不下客人,加上谢倩儿的嫡母秦氏对她的婚事一点也不上心,连带的其他十二房的女眷也不来相陪,多是打发丫头来送了东西就走,以致喜房里竟是冷冷清清,和平常一样没有人声。
红枣做梦也没想到堂堂的谢家小姐谢倩儿家常就住一间耳房,且大喜前夜身边除了两个跟着出门的丫头连个正经的女眷也没有,不觉怔愣——这哪还有一点办喜事的样子?
谢倩儿倒是神情自若。她谢过红枣,然后看丫头接过红枣拿来的她和她婆的礼后又叠手给红枣行了一礼道:“大奶奶,谢谢你!”
红枣只以为谢倩儿客气,便跟着回了一礼,笑道:“倩儿姐姐,别客气!”
谢倩儿笑笑,没再说话,只吩咐丫头倒茶。
红枣看谢倩儿这屋实在冷清,不好就走,便依言坐了,谢佳儿也只好跟着一起坐下。
喝两口茶,谢倩儿方才道:“大奶奶,你写的《中馈录》能再给我一本吗?”
红枣一怔,转即点头道:“当然!”
“回头我就让丫头给你送来!”
谢倩儿温柔笑道:“那我就先谢谢大奶奶了!”
喝完手里的茶,红枣眼见谢倩儿无话便提出告辞。这一回谢倩儿没有再作挽留。
目送红枣离开,谢倩儿从炕枕下摸出一本封面染了油渍的《雉水谢氏中馈录》慢慢翻看……
身为庶长女,出生便是原罪。嫡母秦氏待她虽不算苛刻,到了年岁便给她指了教养嬷嬷教她琴棋书画针线中镇,但也没好好教养她——无论她私下怎么用心练,还是万事都差她嫡妹谢佳儿一大截。
谢倩儿不傻,她自然明白她嫡母对她行了阴。
谢倩儿不想,也没能力跟她嫡妹争宠,她只苦恼将来到了婆家后要怎么办?
为了不被未来夫家嫌弃,谢倩儿跟自己的丫头学针线,终于做出了平整的衣裳。但对于厨艺,却是依旧苦手——她的丫头也跟她一样都吃现成,不会!
月前红枣给谢家十三房每房送了十本《中馈录》,她奶唐氏也给了她一本。
通过这本书,谢倩儿终于明白了先前她煮肉腥煮鱼苦的缘故——不是她手拙,而是嬷嬷只教了她煮,却没教她清洗,以致她肉下锅前不烫血水,杀鱼经常割破胆。
第一步食材的清洗准备就已出错,所以无怪她守着厨房灶台怎么都看不明白!
明白了缘故,谢倩儿终于做出了和家里酒席一个味道的鱼肉。
谢倩儿很感激红枣写了这一本《中馈录》,让她去婆家后不再露怯。
谢倩儿可惜手里现有的这本《中馈录》因为过去一个月天天泡厨房的缘故沾了油腻,所以今天方才与红枣再讨一本——这一本她将同嫁妆一道好好珍藏。
红枣家去后便打发人送《中馈录》给谢倩儿,谢尚看见便跟没看见一样——他是要科举的人,可不管其他房的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