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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日,陈太师与毛铮、薛敖、章靖、王谡三人为已故的韩晫简单办理了白事,也并未邀请什么宾客前来悼念,总之是办得十分低调。
毕竟韩晫的遗体已耽搁了足足两个月,虽然当前天气寒冷,尚可保存尸体,但终归还是尽早入土为安较好。
至于韩晫的安葬地,其实此前章靖已经为义弟选择了一处风水不错的墓地,即山东东营县境内的青丘山,那片山丘北临济水、东靠北海(渤海),作为墓穴所在风景不错。
章靖本来寻思着,万一陈太师实在赶不及,他与薛敖、王谡兄弟几人就先行将义弟韩晫葬在东营的青丘山上,待日后择时迁坟,迁回韩晫的故乡。
顺便一说,陈门五虎的故乡大多都在北方,而韩晫的故乡就在中山郡的飞狐关一带——其父原本是飞狐关的守卒,因其战死韩晫才成为孤儿,继而被当时坐镇在北方边塞抗击外族的陈太师抚养。
飞狐关距离山东临淄也可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加之运载遗体有诸多不便,陈太师父子几人与韩张氏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将韩晫的遗体烧成骨灰,将骨灰运往飞狐关安葬。
隔日,陈太师父子几人带着一干卫士,带着韩张氏,在城外的一片树林中搭起了灵棚,堆积柴火焚烧了韩晫的尸骸。
期间,韩张氏搂着女儿韩芸,母女俩哭成泪人,而年仅十来岁的儿子韩琦,则穿上了父亲的旧胄,握着远比他人还高的长枪,一脸倔强地笔直站在火堆前。
见此,薛敖走上前,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二伯……”
韩琦眼眶微红地看向薛敖。
倘若未发生这件事,薛敖估计会捏着小家伙的脖子,迫使其改口称他为‘大伯’,然而眼下薛敖却没有玩笑的心思,他蹲下在小家伙的身边承诺道:“你放心,二伯会替你爹报仇的……”
另一侧,章靖亦半蹲在韩琦身边,伸手搭着小侄儿的肩膀,尽管未曾开口许下什么承诺,但看他神色,显然薛敖的誓言就是他的誓言。
一个时辰后,陈太师一行人带着手捧丈夫骨灰的韩张氏,默默回到了城内。
在回到章靖的府邸后,陈太师对韩张氏说道:“今明几日,你且好好歇息,过两日,老夫带你与琦儿、芸儿一同前往飞狐关……”
韩张氏闻言恭敬说道:“不敢耽误太师,由妾身带着琦儿、芸儿自去飞狐关将亡夫的骨灰安葬即可,贱妾只求太师擒杀那害死我夫的贼子赵伯虎,为我夫报仇雪恨。”
陈太师叹了口气,点点头宽慰道:“季勇是老夫之子,老夫自当为你报仇,你还要抚养琦儿与芸儿,切不可悲伤过度,先去歇息吧。”
在陈太师的宽慰下,韩张氏忍着悲伤,带着子女先到府内歇息去了,偏厅内就只留下陈太师与毛铮、薛敖、章靖、王谡几人。
此时,偏厅内的气氛陷入了沉默。
足足过了半响,薛敖忽然开口说道:“老头子,你带着弟妹,将四弟的骨灰带往飞狐关安葬,我率军亲赴江东,斩下了赵伯虎的首级祭奠季勇!”
陈太师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薛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薛敖正色说道:“我知道朝廷目前局势艰难,我不需要许多兵马,我率我麾下五千骑兵,足以横扫江东!”
仅率五千骑兵,就夸口要横扫江东?
倘若这话出自其他人口中,恐怕可信度不大,但这话却是出自薛敖之口。
要知道,薛敖可是被誉为‘拥有不输陈太师壮年时勇力’的猛将,前几年他与天下诸路义师的对抗,尤其是通许一役,四万豫章义师的溃败见证了这位猛将的恐怖实力,所谓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说的就是薛敖这类猛将。
但问题是,他们如今面对的敌人也绝非善类啊。
那可是‘二虎谶言’中乱他晋国的两头猛虎之一——大虎‘寅虎’!
“坐下!”陈太师沉声说道。
“老头子?”薛敖眼眸中闪过几丝不可思议。
“老夫叫你坐下!”陈太师双目一凝,不容反驳地喝道。
不得不说,一直以来,这位老太师对膝下几名义子都十分宽容,尤其是对他稍稍最偏爱的薛敖,哪怕薛敖有时候没大没小与他开玩笑,老太师也不会气恼,甚至还会配合一下——比如赵虞,他就亲眼见过薛敖调侃老太师,结果被老太师用拳头锤了一下脑袋。
这或许就是他们父子间独特的交流感情的方式。
然而此刻的陈太师却不苟言笑,一双隐隐布满血丝的虎目目不转睛地盯着薛敖,那仿佛若有若无的气势,竟是连薛敖都不敢再放肆,即便有些心不服、气不顺,但最终也只得乖乖坐了下来。
见此,陈太师面色稍霁。
从旁,毛铮连忙打圆场道:“老大人息怒,仲信兄他只是……”
老太师抬手打断了毛铮的话,扫视几名义子,旋即将目光落在一脸不服气的薛敖身上,放缓语气沉声说道:“仲信,老夫并非阻止你去替季勇报仇,老夫亦恨不得立即提兵前往江东,但……凡事要着眼于大局。”
听到这话,原本一脸气愤的薛敖,面色亦好看了许多,他解释道:“孩儿知道朝廷的难处,是故孩儿才会提议,由孩儿率……”
不等他说完,就见陈太师冷冷地打断道:“那你就是小看了那赵伯虎,同时也羞辱了季勇!”
“……”薛敖张了张嘴,一时间似乎没反应过来。
见此,陈太师正色说道:“季勇,亦是老夫手把手教出来的,其武艺、谋略,不敢说冠绝天下,至少也是远超常人,绝非庸将!……据老夫所知,当时他率军下江东时,他麾下有接近五万军队,而那赵伯虎才有多少人?……那赵伯虎,三月中旬时才从下邳郡逃亡,算算日子,他逃奔江东时就已是四五月前后,可他却能在八月底击败季勇,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能召集到多少人?”
顿了顿,陈太师又继续说道:“据战报所载,即便是在季勇兵败前的一刻,赵伯虎的军力也远不如他,是故,赵伯虎逃窜至震泽一带,藏匿于数百里震泽的芦苇之中,迫使季勇不得不分兵搜寻,不曾想,那赵伯虎却率一支奇兵直捣黄龙,以弱胜强,将季勇击败。……由此便可知,那赵伯虎绝非无谋之辈,相反,他极其擅长隐忍,懂得静待时机,静待季勇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再给予骤然一击。观此用兵,这赵伯虎可谓有勇有谋。……而你却说什么?仅带着五千骑兵就足以横扫江东,割下那赵伯虎的首级祭奠季勇?你这是在小看谁?是小看那赵伯虎,还是在小看你兄弟?!”
“我……”薛敖被说得哑口无言,此前脸上的不忿之色,也随之褪去不见。
毕竟陈太师确实说得有道理,击败了他兄弟韩晫的赵伯虎,怎么可能会是善与之辈?若他仍旧小瞧那赵伯虎,那就等同于他看不起自己的兄弟。
从旁,章靖与王谡对视一眼,旋即抱拳说道:“父亲,孩儿几人绝没有轻敌的意思,只是……那赵伯虎如今在江东无人能制,倘若放任姑息,必然会成为心腹大患……”
陈太师压了压手,沉声说道:“老夫并未要放任姑息……”
他当然不是要姑息赵伯虎那头猛虎,养虎为患的道理难道他还不明白么?
问题是朝廷刚刚结束一场旷日持久的镇压,实在是无力再立刻组织新一轮的兵事罢了——要知道,从当初薛敖在梁郡率先打响反击起,陈太师率领太师军、河北军共济十五万军队,先平定陈留、陈郡,然后分兵平定南阳与汝南,紧接着又挥军向东镇压江东义师,收复山东之后又顺势挥军南下,一路打到下邳,这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期间花费的粮饷不计其数。
仅时隔半年,又要朝廷再次征集军队、筹集粮饷,朝廷如何拿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