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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瑾眸色深深的看着眼前的阻拦的江君骁,蓦然举起拳头反击,“江君骁,无论我是否看得上她,宋巷生属的都是我的名,看来即使是家教森严的江董,也有扶不起的阿斗。”
江君骁一惯就看不惯他这副人模狗样,新仇旧怨夹在一起,挥起手臂就是拳脚相向。
两个大男人就那么在医院的走廊里大打出手,很快的面上都见了淤青。
“阿斗总比畜生强,南风瑾你根本就不喜欢她,千方百计的娶了她,勾着她爱上你,就是为了利用她,从头到尾把她蒙在鼓里,老子人渣见的多了,混蛋到你这种程度的,还真是活久见!”
那个蠢女人给他生孩子,他倒好,算计着要她的命。
苏青颜听到江君骁愤怒的声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宋巷生现在生死未卜,不是争强斗狠的时候。
“江医生!巷生需要抢救,你……你赶紧进去救救她!!”
发生眼下的情况,这里的医生,苏青颜一个都不相信,江君骁她见过,眼前的情形,她能求助的只有他。
江君骁闻言收了手,用手揩了下撕裂的唇角,扭头钻进了手术室。
四方城大小的医院,没有不知道江家这位大少的,即使名声不佳,但手术技术一流,见他冲进来,想要阻止提醒他这不是他的手术。
江君骁修长的手指捏起盒中的手术刀,灵活的转动了两下,痞气道:“我不介意,再多一台手术。”
想要阻止的医生,只能讪讪的退后,没有敢轻易的去招惹他。
耳边没有了苍蝇,江君骁这才看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面色惨白,呼吸薄弱的宋巷生。
似乎是还有感知的,宋巷生的眼睛眯起了一条线,唇色如同白纸。
见到是他,苍白的唇瓣动了下,却终究是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而那一声“疼”也到底是能咽下在嗓子眼。
江君骁握紧了手中的手术刀,瞥开视线,对着旁边的麻醉师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她注射麻药,手术前的这点常识,还要我教你吗?!”
宋巷生听到他的吼声,意识慢慢的变得模糊,想到了半个月前的一次见面。
那天她去商场给肚子里的孩子买东西,因为行动不太方便,没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坐在旁边的木椅上休息。
江君骁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当时他的身边还跟着位身材火辣的带着墨镜的女人。
看模样似乎是某个十八线的女明星。
宋巷生觉察到他的视线,微微抬起视线,跟他对视上了,但是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然而,江君骁却走了过来,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眉头拧了一下,“来买什么?”
宋巷生没回答,只是瞥了一眼他身边面色不太好的女人提醒道:“江医生还是继续陪女朋友吧,我就是随便看看。”
江君骁看了她两秒,就在宋巷生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却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挥挥手让女星离开了。
女星走之前,面色难看的看了她一眼。
宋巷生有些无奈和莫名其妙。
“……这两天得到一件东西,我想你应该感兴趣。”她掏出手机,将几张照片调出来,举到了她的眼前。
那是,她的血型检测和脊髓匹配度的检查结果。
而上面的日期,是她大四一次被舍友拉去免费做体检时的时间。
宋巷生:“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江君骁懒懒一耸肩:“偷拍。”
宋巷生看了他一眼,“我已经知道了。”
江君骁挑眉,“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他跟你结婚,接近你,都是为了他的心上人?”
宋巷生抿了下唇,没说话。
江君骁给气笑了,“蠢人见过不少,你这样的蠢女人我还真是……开了眼界。得,算是我吃饱了多管闲事,你爱做冤大头老子不拦着。”
他这不是犯贱么,人家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管什么闲事。
他收了手机就要走,却被人从后面握住了手臂,她说:“江医生,你是个好人。”
江君骁嗤笑:“那你可真是别具慧眼,能够透过外表看本质。”四方城谁不知道他最是个混不吝的,跟受尽尊敬的南风瑾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他话语里的嘲弄,宋巷生听得真切,面色有些微红。
“那个……你,你的头还疼吗?”
江君骁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当年缝了几针的额头,眯着眼睛凑近她,细细的看着,似乎是想要将她给看透,“宋巷生,如果不是这张脸,我真的怀疑你跟当年那个敢拿板砖拍我的小疯子是不是一个人,几年的功夫,从一只亮着利爪的小野猫变成一声不吭的受气包,看着真是……”
他顿了下,一字一顿的说:“真是……碍眼得很。”
没滋没味的,就像本该长成热烈的带着刺的红玫瑰的花苞,却偏偏长成了路边最不起眼的小野花。
这种偏差,让人单是看着就觉得难受。
宋巷生松开了握着他手臂的手,敛下眉眼,涩然的笑了下,说:“江医生,喜怒纵情于色需要资本,小时候觉得被欺负了,可以不管不顾的拿起板砖反抗,觉得不公平了,就声嘶力竭的维护自己的权益,可……人总是要长大的。”
长大了,身上的尖刺就要一点点的收起来,变成跟所有人一样平平无奇的模样,有人赋予它了一个可悲的说辞:适应环境。
她没有资本,没有再纵情于色的本钱,只能变成如今可悲的模样。
江君骁从小家境优渥,即使江父看不惯他这副流连花丛的纨绔模样,也不过是横鼻子竖眼下,该护短的时候一次都不会落下。
宋巷生的话,让他沉默。
她给他讲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跟他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告诉他,环境可以将一个天真烂漫纵情悲喜的女孩儿,变成一个瞻前顾后没有任何安全感可言的姑娘,一个……别人给了她一块糖,她就可以感恩戴德的可怜人。
她说:“江医生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说这话的时候,她是浅笑着的,但是却只让人感到沉重的压抑:“我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人,我在这座城市,没认识几个人。”
或许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如果能够见到曾经见过的人,即使……当初闹的并不越快,却总会有一种难的的熟悉和信任。
江君骁示意她说下去。
宋巷生:“……我不想要捐骨髓,不打算成全他们。”
江君骁耸肩:“你觉得我可以阻止南风瑾?”
那还真是高看他了,他如果公然跟南风瑾翻脸,还是因为一个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是南风瑾的老婆,他家老头子非生吞活剥了他。
宋巷生摇了摇头,“……如果可以,在他们找医生给我做手术的时候,江医生可以帮帮我。”
这样的请求或许有些突兀,他们毕竟不是什么相熟的关系,贸然说出这样的请求,宋巷生也有些不好意思:“你,你可以说个数,我可以慢慢的把钱打给你……”
她虽然顶着南太太的名号,但是卡里的钱还是当初做兼职积攒下的,并没有多少钱。
江君骁看着她因为尴尬和无措而泛红的面颊,跟涂了腮红的红不同,那是从皮肤里透出来的颜色,竟然一时没能移开眼,鬼使神差的就应了下来。
宋巷生蓦然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下:“谢谢你,江医生。”
事后,想到自己鬼迷心窍的事情,江君骁裹了下腮帮子,低声咒骂了句:“见鬼。”
如今江君骁看着躺在那里气若游丝的女人,狠狠的抿了下唇,他还是觉得当年那个拿着搬砖的小野猫更讨喜一些。
眼前的这个女人,浑身萧瑟,满眼落寞,像是被摧残过后的残花,无端的就让人难受的很。
手术室外,刚刚出生的婴孩被包裹着抱了出来。
苏青颜紧忙握住了护士的手,“产妇呢?产妇怎么样了?说话啊,产妇平安了没有?”
她神情焦急的晃着护士的手,看护士不开口,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宛如是在打鼓。
“江……江医生还正在手术。”
孩子受到了惊吓,发出啼哭。
南风瑾看着皱皱巴巴,面颊红成一团,哭声如同猫叫的婴孩儿,深沉的眸子顿了下。
刚出生的婴孩儿视力有限,明明视野所及本都该是一片迷蒙景象,可他却偏偏将黑白分明的眸子定格在了南风瑾的身上,没有任何缘由的停止了哭闹。
护士看的惊诧,说这孩子灵气,认识自己的亲生父亲。
南风瑾个孩子的视线对上,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苏青颜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得可笑:“如果这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他出生的那天做了什么,恐怕就灵气不起来了。”
南风瑾闻言,手指微蜷,收了回来。
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二字,宋巷生存在的价值,便是护佑陈恩瑞的安康,不然,宋巷生根本不会出现在陈家,挂上他的名。
江君骁在里面待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他摘下口罩出现在产房外。
苏青颜怀中抱着已经进行完检查清洗干净的婴孩儿,急急走过来问他:“怎么样了?”
江君骁:“手术没有什么问题,具体……还要等她醒来后再看。”
他对于自己的专业和技术从未产生过任何的怀疑。
苏青颜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只要人没事就好。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谁也不会想到……
江君骁在鬼门关前将宋巷生抢救回来,但醒来的宋巷生看着躺在自己病床边的孩子,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起初,苏青颜以为她只是睡了太久,嗓子太干,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
然而……
喝了水以后的宋巷生扣着自己的脖颈,依旧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调。
她的面色骤然一白,颓然靠在病床上,眼神茫然而无措,那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苏青颜去叫江君骁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的。
人都已经醒了,为什么?
为什么说不了话?
江君骁闻言也是脸色一变,连忙走进病房查看宋巷生的情况,经过数分钟的检测和查看,江君骁沉默了。
直到半晌后,他才开口问道:“宋巷生,我进到产房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只是抽骨髓移植,她是产后,可能会出现很多的并发症,但……怎么也不会失声。
他在进行治疗的时候,考虑到了全部可能会出现的结果,并且进行了检查,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要去检查她的声带,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苏青颜也迫切的看着她,希翼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
宋巷生攥紧了手中的被子,微闭眼眸,记忆拉回到了几个小时前。
那时她刚刚生下了孩子,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筋疲力竭,浑身都被汗水浸湿。
旁边的护士也长舒了一口气,“好在母子平安。”
宋巷生唇角勾了下,即使此刻狼狈不堪,但她依旧是有些高兴的,这是……她的孩子啊。
即使她是出生在一个残缺不全没有亲情可言的家庭里,但是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这个孩子一个完整健康的童年。
她很累,眼皮即使想要挣扎着看看她的孩子,都没有办法做到。
整个人昏昏沉沉,意识即将全然模糊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道声音:“……陈小姐还等着她的骨髓救命,南先生的意思是,现在进行骨髓的移植……”
这一句话,让宋巷生一刹那的功夫掉进了冰窖中,冷的彻骨,也换回了她的神志。
她在这里九死一生的给他生孩子,他却在为了另一个女人,不顾她死活的算计她。
这大概是,宋巷生这二十多年来经历的最可笑最可笑的事情,即使是被自己的母亲当成货物一样卖掉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这么可笑过。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明明前一秒还虚弱的一阵风就能倒下。
这一刻,已然奋力的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将身旁用来骨髓移植的器具全部推倒,她愤红着眼眸:“我不会救她!我不救!!”
她为什么要救?
她凭什么要救?
谁来管过她的死活?!
“按住她,南先生说了,今天必须拿到骨髓。”
她会突然醒过来,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奉命前来的医生更是没有想到,但是到了这一步,早晚宋巷生都会知道,有了南风瑾做后盾,他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毕竟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场……家事。
谁不知道,陈小姐才是南先生的心头肉,宋巷生就是个挂着南太太头衔的血库。
可即使是挂名的南太太这个头衔,都是多少女人趋之若鹜的,宋巷生既然摊上了这天大的好处,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
至于后来她会不会闹?
在陈家和南氏集团面前,她也不过只能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的嘶吼和抗争,终究都抵不过一记麻药,也抵不过南风瑾救治心爱之人的决心。
“太太您这是何必,弄成这样大家都不好看,南先生想要救陈小姐的心已定,你老老实实的成全了他,说不定还能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如果不是你跟陈小姐是亲姐妹,是最合适的人选,这南太太的位置还不知道是谁的,你……”
后面的话,宋巷生听不到了,她憋了满腔满腔的愤怒,都被人生生的压在了心头。
喉咙里想要嘶吼出声的话语,也被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她的胸腔里盛满了愤怒和痛苦,却只能像是个胀满的气球,死死的憋着,被人死死的压着。
人体是个错综复杂的结构,受到了外界强烈的刺激以后,就会做出难以预料的应激反应,有些时候,无从全然解释清楚。
意识消失之前的宋巷生盛满了想要嘶吼的愤慨,疼到晕厥的时候,她好像又看到了数月前的自己,穿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婚纱,单调的不能再单调的婚礼。
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不重视,唯独她啊。
即使心中满怀忐忑却什么都不在意,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没关系,她不图婚礼现场的盛大,不图人潮的涌动,不图婚纱的奢华,只要眼前这个男人,眼前这个自己要嫁给的男人。
他,对自己好就行了。
当婚礼上南风瑾牵着她的手,给她带上结婚戒指的那一刹那,她竟然激动的热泪盈眶。
她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这个要跟自己相守一生的男人,心中满是甜蜜,这是她的……丈夫啊。
可如今,所有的所有都在告诉她,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沉浸其中的只有她一个人。
南、风、谨。
南、风、谨……
她苍白干裂的唇瓣一张一合,轻声咛喃着这个名字,蜷缩的指尖深深的陷入掌心,白皙的掌心被她生生扣出血肉模糊。
醒来后,她就被上天开了个玩笑,她……开不了口了。
她成了一个哑巴。
一个……没有办法开口的哑巴。
宋巷生惨然一笑,在苏青颜期许的目光和江君骁审视的目光中,轻轻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