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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些随行的散秩大臣,全都是近支宗亲子弟,更个个儿都是皇上的亲侄儿,这便他们出行在外的费用,也都该内务府经管才是;况且这些侄儿们都是有爵位在身的,一位贝勒,两位贝子,一位公……这便出行也有规制仪仗和护卫的,这便加在一起自然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内务府大臣们不敢专断,这便向内请旨。”廿廿含笑道,“我原本还在算这笔账,正在头疼呢,皇上回来了可好了,我可都还给皇上来定夺吧。”
皇帝皱了皱眉,“皇子出行拈香,派散秩大臣随行就是。他们如何要派这么多宗亲子弟去,尤其还是都有爵位的?”
廿廿摊手,“许是这些孩子也都感念碧霞元君的神迹?他们也个个儿都想当阿玛了吧?”
皇帝眉头还结着,却被廿廿这话给逗乐了,“可是他们也本来都是当阿玛的人了,还这么急着这事儿作甚!”
廿廿含笑道,“多子多福,都想着子孙绵延吧。”
廿廿说到这儿就起身来,亲自招呼着月桂她们,去给皇上预备膳食,不再掺和皇上决断这事儿了。
皇帝自己一人盘腿坐在炕上,盯着这份单子,眼中不觉隐隐升起怒意。
绵宁出行,要带着这么多近支宗亲子弟,尤其更都是八王爷、十一王爷的儿子一起抱团儿出去,这是想干什么,皇上又何至于看不出来的?
拈香事小,绵宁这是想借机与这些亲王之子聚会!其心,便不可测了。
待得廿廿带着月桂她们将膳桌摆上,进内之际,皇上正在传旨。皇上的嗓音隔着门帘子传出来,是带着些铿锵的语气,显见皇上有些动气了。
“……绵志系仪亲王之子,绵勤、绵懿、绵偲,系成亲王之子。伊等均系近派宗室,不应跟随阿哥。嗣后派随阿哥,不得将绵字近支人名开列进呈。”
皇上这便是不仅仅割断了这几位皇侄与二阿哥在京外私相聚首的机会,甚至是将所有绵字辈近支宗室的子弟们也全都与绵宁给隔绝开了。
廿廿悄然松一口气,抬眸看一眼月桂。月桂便也笑了,轻声道,“这回雅馨格格又立了一大功。”
廿廿点头,“可不。我身居深宫之中,难知外头的事儿。若不是雅馨及时将这信儿告诉给我来,我还被蒙在鼓里。”
廿廿轻声吩咐,“去,寻个脸生的小太监,叫跟着办差苏拉出宫办事,觑着机会去绵九爷府上,替我去谢谢他们两口子。”
月桂含笑点头,“奴才这就去安排。”
立在灯影里,廿廿也是垂首静静微笑。她知道这事儿虽说是雅馨叫人送进来的信儿,可是归根结底还是绵偲给的消息。绵偲怕是一得了这信儿,就立即交给雅馨了,毕竟他现在已经不再方便进内廷,更不方便再私下里与她通讯息,一切都是从雅馨那边儿走才合适。
灯影幽幽,廿廿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她、雅馨和绵九阿哥还都是小孩儿的时候,彼时三人之间的分合,如今想来都已是小孩儿们的过家家一般,那时的多少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儿、解不开的心结,此时回味起来,倒只剩下有趣去。
这世间啊,谁都难免在哪个节骨眼儿上,因为什么事儿与人结下了心结去,甚至于曾经都可能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可是这世上最小的是人的心眼儿,其实最大的,同样还是人的心眼儿。心眼儿小的时候儿,可以跟人怎么都过不去;可是一旦心眼儿放大之后,便没什么容不下、忘不掉的了。
所以,人这一辈子活在世上,该争的是要争,可是在争的同时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心眼儿就越缩缩越小了,还是要适当地学会退开一步,将心眼儿再往大处去拓一拓。心若大,则天地宽不是?
故此,到了如今年岁的她,在对待绵宁的事儿上,便已然早已换过了心境,不再是小时候的针锋相对,倒是更多的宽容和体谅。
这固然与她和绵宁这孩子多年的情谊相关,也许她的年岁和历练有关。
故此便如眼巴前儿这事儿,绵宁要借着出京拈香的机会,将所有宗室中最有分量的绵字辈阿哥都带在身边,他心下必定是有所图的。而绵宁这时候最大的希图,还能有什么事儿呢,自然是要与绵恺相争,他急着先将宗室们的势力都拉过去,支持他,为他所用……廿廿已看破,心中却没有那么多的愤恨和失望。
倒是转而觉得,这也都是人之常情,这世上任何一个皇子,身在绵宁这孩子的处境之中,怕也是都会办出完全相同的事儿来。
她不至于恨绵宁,她只小心地防备着就是了。因为皇上是最明察秋毫的,她只要将不合适的蛛丝马迹展示给皇上看,皇上自然能做出最公正的决断来。这就够了,她并不想趁机再掩杀绵宁和那帮总是说里的孩子去……因她不是绵恺一人之母,她更是这天下之母啊。
大清建国以来,尚未有任何一位天子是中宫所出,故此也许那些身在嫔御之位的额娘们,她们肩上没有中宫国母的重担,她们心中自然便不必非要怀着顾虑天下的心,她们只需当好自己孩子的额娘,她们只去帮着自己的儿子去争,去赢得那些从来都未曾属于他们母子的荣耀就是了;可是她不能,她首先是一个国母,她必须以天下为先啊。
廿廿将心思放下,含笑抬步撩帘子进门,“皇上也累了,先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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