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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北风呼啸,如百万雄狮一般席卷了大地。
回鹘兰州别将吐少度在帐中却闷得喘不过气,热、热、热,空气如夏日雨天一样闷热,似大网般把人紧紧包围,无法躲避。
吐少度没有料到大林军来得如此之快,侦骑先后在渭水南岸、秦州东北、野人岭和断崖岭发现大林军,不仅征粮通道被切断,更为严重的是回鹘军现在进退不得,南面、东面是迅速集结的大林军,西面边境是手握重兵虎视眈眈的可汗仁裕,北面是世仇党项骑兵,稍有不慎,全军随时可能隐于灭顶之灾。
吐少度的亲信们看着果断英武的大帅在帐里转来转去,不敢说话,不敢走动。
吐少度世代贵族,年近五旬,身材仍象长枪一般刚直挺拔,满头金黄色头发梳理得与众不同,是个讲究仪表、极有派头的一方霸主。在压力之下,他胡子拉喳,眼睛充满血丝,显得很有些邋遢。
吐少度在帐篷时转了几十个来回。
众将眼光全部跟随着他移来移去,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吐少度终于停下了脚步,在地图面前停下来,声音悲切地道:“想当初,我们回鹘人是多么强大,秃忽刺河、薛灵歌河的水草是多么鲜嫩,三十万控弦战士让整个草原匍匐在我们脚下,我们回鹘精骑是敌人永远的梦魇。”
回鹘汗国的辉煌已成为过去,现在回鹘人四处飘零,早已不复当日强大,但是,任何民族都会牢牢记住曾经的辉煌,并把这个辉煌作为前进动力。
吐少度每次谈起历史过后总有重大决定,众将非常清楚这点,紧紧盯着吐少度,不知从这个嘴里又会飞出什么绝妙好计。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了,吐少度的智慧无数次在关键时期救了大伙的命。现在,又到了生死关头。
吐少度猛然站住,下定了决心,沉着脸对众将道:“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死一搏。”
“向北,是党项人的地盘,我们回鹘人和党项人打了多年,可以说是世仇,现在党项人势力渐大,我们在党项人的地盘上无法生存。”
“东方和南方,大林军正在集结,越往东走,大林军势力越强,我军孤军深入,没有粮草补给,是一条死路。”
“向西南而去,进入大蕃人地盘。虽说大蕃人骁勇好战,可现在他们是一盘散沙,我军只要能够进入卓尼等地,在白龙水岸边抢下一块地盘,则大军可有一条生路,等形势缓和之后,再北上攻取兰州,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吐少度口才极好,极富感染力。一名回鹘年轻将军“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末将原作前锋,打过渭水去。”
说话之人是回鹘军后起之秀--神箭将军葛萨,他出自回鹘内九族,身份高贵,兼之一手箭法,在高手如云的兰州没有遇到对手,成为兰州城内少女们的偶像。
出征之前,葛萨正沉浸在爱河中,吐少度的小女儿阿思和他暗中相好,葛萨本来准备打退可汗大军后,正式向吐少度提亲,可是没有想到兰州城出了奸细,兰州回鹘军受到可汗大军从东、南、北三面攻击,被迫逃入蜀境,躲开可汗仁裕大军围追。
葛萨等将领都没有想到新近打败西蜀人的大林军行动如引迅速,两路大林军已占据了战略要地,回鹘军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爱情力量无穷尽,葛萨为打回兰州,抢回心爱之人,第一个站了出来。
吐少度看了一眼葛萨,想了一会,道:“我给你四千人马,你去攻打秦州东部大林军,要打得狠打得巧,把大林军的注意力吸引到秦州东部去,减轻大军渡河压力。”
葛萨接令后,带着四千回鹘精骑,直扑凤翔军营地。
葛萨观察了一会大林军营地,对副将道:“大林军营地工事俱全,看来准备和我们耗在这里,攻要猛攻。但不要太靠近大林军营地,以免为其弩箭所伤。”
副将得令后,带领回鹘骑兵,疯狂地在凤翔军营地四周狂奔,进入箭程后,纷纷发箭,发起攻击。
凤翔军在秦州城东北面驻扎。
王景久驻边境,和西蜀人、大蕃人、党项人和回鹘人都打过仗,经验极为丰富,他判定回鹘军粮草不够,根本不想和回鹘骑兵硬碰硬,只是一个字:拖。
凤翔军就地筑起坚营,挖堑壕,摆拒马木、床弩和硬弓,全军象刺猬一样缩成一团。这是西蜀将李廷圭对付王景的战法,让王景极为难受。王景现学现用,拿李廷圭的战法来对付回鹘人。
凤翔军坚决不出营门,只要回鹘骑兵靠近营地,就用床弩、手弩等远程武器还击。
葛萨为达到吸引大林军主力的效果,用三千人加紧围攻凤翔军营地,另外一千人扫荡秦州附近的乡村,捉了不少老弱妇孺,带到凤翔军营地前面。回鹘人当着凤翔军的面,斩杀老弱妇孺。葛萨所做的一切,貌似激凤翔军决战,实则是演戏,目的是让大林军认为这支疯狂的队伍是回鹘人的主力,以吸引大林军重兵,为回鹘人南渡渭水创造机会。
回鹘人弯刀闪过,凤翔军阵地前响起一片惨叫、哀号之声。无数被抓来的老弱妇孺被砍得身首异处,顿时血流成河。一个回鹘兵用刀挑起了个头颅,在阵前纵马驰骋。
凤翔军营前的将士们眼里都滴出了血,一个个紧握武器。年轻的步军指挥使向山行,带着五百步军守在营地最前面。
向山行二十二岁,正是青春热血的年龄,看到回鹘人施意妄为地在大军营前施暴,多次到凤翔军步军都指挥使王凤面前请战。步军都指挥使王凤跟随王景作战多年,深知王景军令最严,绝不容许擅自行动,严辞拒绝其请求。
向山行作战勇猛,是步军都指挥使手下第一骁将。王凤如此做,其实也是保护向山行。
向山行遭拒后,强压怒火回到阵地。回鹘人仍在营地外挑衅,态度猖狂。当回鹘人杀掉一批人之后,向山行终于忍无可忍,抽出腰刀,大声喊道:“回鹘人不过数千,我们近万大军象乌龟一样缩在壳里,是男人就给我冲。”
五百步军齐声呐喊,打开营门,向外冲去。
凤翔各军见五百步军冲了出去,也不管长官阻拦,举枪提刀,向外冲去。五百弩兵早已上好弩箭,跟随向山行队伍,冲出营门。弩手冲了一阵后,停下脚步,数名弩手上前试射,估侧距离。五百弩手又冲了数十步,然后齐齐站住。
指挥使一声令下,五百弩手对准回鹘军同时发射。
敌军冲出后,回鹘军迅速后撤。凤翔军学了不少黑雕军战法,弩箭全部集中使用,威力顿时变大。回鹘军有数十人马没有躲过弩箭攻击,中箭落马。
葛萨等到敌军弩手第一波攻击结束后,不给弩手们发第二箭的机会。战鼓一响,全军如掉转马头,疾风般向凤翔军冲去。回鹘骑手并不和步军接触,而是围着步军不停地绕圈,绕圈同时,回鹘骑手充分发挥精于骑射特长,用弓箭射击敌人。
向山行见敌军弓箭历害,下令结阵。
数十面盾牌形成了一个屏障,有效地挡住了回鹘骑兵的射击,盾牌后面是数十名弓箭手,依靠着盾牌向回鹘骑手射击。弩手们趁此机会,上好第二支弩箭。弩营指挥官并没有急于下令,而是盯着回鹘骑兵,寻找着再次攻击的良机。
葛萨见目的达到,下令道:“撤军。”
向山行指挥步军,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冒着箭雨,向回鹘军逼去。哪知回鹘人根本不和步军接仗,射出一通箭后,掉转马头跑得干干净净。
向山行看着远去的回鹘骑兵,鼻子都被气歪了。
步军冲到回鹘骑兵落马处,不少回鹘骑兵伤重倒地,也有回鹘骑兵只是战马被射倒,本身并没有受伤。步军冲过去后对着这些落单回鹘骑手一阵猛砍。回鹘骑手甚是硬气,明知不能幸免,仍然叫喊着和步军对砍,结局不言而喻,回鹘骑兵的头颅很快就被蜂拥而上的步军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