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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老张家,在后来改革开放的年代,是温和派。说白了,就是两边都不得罪,左右逢源。张老在历届运动中,都没有受到多大波及,一直四平八稳。
作为张家最小的儿子,张好古从小就争强好胜。
他小时候,有一次,老爸开玩笑:“都不晓得我张旭若这辈子咋养出这样一个风风火火的儿子,老婆子,咱这孩子你确定不是捡的吗?”
从那以后,张好古的性格就开始变得多疑起来。说白了,就是不相信人。这次的军事行动,本来曹学友要派一个团执行任务。张好古拍着胸脯,说自己保证完成任务。后来,经过军部的研究,觉得只要他们营在桥头能守一个多小时,大部队就可以从后面实行包抄。桥面很窄,一次性也过来不了多少人。如果山地旅的人从桥上过来,那就是活靶子。
最后,曹学友拍板,把这个大家都眼馋的任务交给了他,其实也就是看在张老的面子上。因为在这之前,张好古的部队,从没上过战场。每次军里有和台岛作战的任务,都没轮到他。张老把儿子交给自己,要是张好古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曹学友哪能讨得了好去?即使张老自己不说什么,有的是人抱他大腿对曹学友下绊子的。
剧本编写好了,可惜,山地旅并没有按照情节发展下去。张好古带着部队刚到桥边,连防线都没布置好,山地旅已经打过来了。人家根本就不需要派人从桥上跑过来,傻子才那样做呢。一排炮弹下来,士兵们按照演习的惯例,当场就“阵亡”了三分之一。这战还打了屁呀,张好古气得把帽子都扔到地上。刚刚稳定形势,勉强建立了第一条防线,又是一排炮弹过来。他知道,今天这战没法打了。
张好古马上让通讯员李文学去前线下达命令,部队后撤,构筑第二条防线。在远处,他拿着望远镜看到山地旅的部队行若无事地从桥上经过,张好古一拳使劲砸下去。他忘了地上都是石头,疼得咧开了嘴。还没等士兵们修建好阵地,后面居然有部队进攻!这下,彻底完蛋,连他自己身上都是阵亡的标志,子弹打在胸口上。
不过十多分钟,刘太蒙就带着旅部的人赶到。对于张好古这个张家的老儿子,刘旅长在他小时候还是见过面的。其实,老张家的儿子,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哥儿几个都长得差不多。刘太蒙一眼就认出了张好古,笑吟吟站在他面前不远。
大家都是大院儿出来的,丢什么也不能丢份儿啊,输了就是输了。张好古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脸上含笑迎上去。老刘家的大儿子,不要说张好古,就是他几个哥哥姐姐在对方面前也没有任何自傲的资格。
“刘大哥,你不愧是大院里的老大!”张好古自然认识陈昊苏和罗东洋,他话里带着挑拨意味呢,故意没有提旁边的两人。特别是陈昊苏,比刘太蒙都大了两岁。
可惜,不管是刘太蒙,还是旁边的陈昊苏、罗东洋,立刻就听出了语病。三个人对望一眼,会心一笑,小儿科的东西上不了台面。这下整得张好古自己有些难堪了,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你就是张叔家的老幺吧,一晃就这么大了。”刘太蒙拍了拍张好古的肩膀,和他握手。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两个搭档:“你们说要是好祖知道,会不会怪我们以大欺小啊?”
老张家的儿子们,起的名字很有意思。后面加起来,就是祖国千古。
刘太蒙的话一说完,三个人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荣福生并没有过来凑热闹。作为徐世友将军的嫡系,他虽然在几个旅部主官面前表现得很谦和,其实也是这几个人值得自己去帮扶一把。而对于张老,不管是徐世友还是山地旅荣参谋长,没有好印象,连带着他的儿子都不想看到。这些人都是纯粹的军人,觉得做什么事情,是就是,非就非,没有中间路线。山地旅部的人,荣福生对刘帅等三个老帅怀有深深的敬意。爱屋及乌吧,看到刘太蒙哥儿仨,怎么看怎么顺眼。昨晚连觉都没睡,都快七十的人了,现在都精神抖擞呢。
军队,上至一个国家,下到最基层的班,都是首任主官刻下烙印。后继者,萧规曹随,并把这种精神薪火相传。没办法,解放军是靠集体的智慧不假。但不管是地方还是部队,一把手都有一票否决权。如果说曹学友给他所在的军带来什么东西,那就是智。他的这支部队,从成立之初,就是曹学友一点点参与建设并刻下了自己的烙印。山地旅,可以说是国内最新的部队,刘太蒙带给这支队伍的就是朝气。再如巫山所在的班,他也给这个班注入了一种精神,那就是团结。当初在选择继任者的时候,毫不犹豫选择欧旭江。当然这一切,巫山自己是不清楚的,他只是本能的去做这些事情。不管自己的家族企业还是自己当兵的第一站,巫山从来要求的就是团结二字,把大家拧成一股绳。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算得上是刘太蒙他们哥儿仨指挥的第一次战斗,部队零伤亡取得了胜利。哪怕这个胜利也许对这次的演习微不足道,大家都很高兴。他拿出自己从父亲那里悄悄顺的烟,当然,老帅也是装作不知道。哪怕他现在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更加敏锐。不要说刘太蒙拿的是几条烟,就是一根针,他都有可能感觉得到。刘帅老了,儿子又有儿子了。作为父亲,当爷爷啦,就像小孩子一样和儿子玩儿游戏呢。
“刘大哥,您这烟好像有点儿霉味呀?”张好古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烟:“抽我的吧。呵呵,不怕三位大哥笑话,我也是从老头子那里偷偷顺的。”
刘太蒙呵呵一笑,给了一个我懂得的眼神。陈昊苏和罗东洋,眼里露出一股苦涩。他们的父亲都还健在,而自己的父亲早已驾鹤归西。
“可不是?我刚来的时候没想到,等到一发觉,就有味道了。在采取保护措施,也有些晚咯,就将就抽着吧。”刘太蒙说着,手不停歇,使劲划着火柴。天气比较潮湿,连划几下才点着。看到火柴着了,陈昊苏哥俩马上把手伸过来护住火苗。
看到三个人都点着了烟,没有搭理自己。张好古讪讪笑着,把烟揣回去。而刘太蒙递给他的烟,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
部队继续前进,大家在原地看着。
“祖、国、千、古,你叫张好古吧?”刘太蒙抽完最后一口,把烟蒂用拇指弹了出去。烟屁股在空中画一条抛物线,落在不远处的小水坑里。
“对,刘大哥。您连这个都晓得?”他不知道刘太蒙问话的意思,顺着回答。
张老家八个孩子,四男四女。女儿的名字后面是梅兰竹菊,其中,老大是姑娘张好梅,比刘太蒙都大了两岁多。当时,大院里面的人,都纷传刘太蒙和张好梅是一对。其实,只不过是刘家老大和张家的老二,大儿子张好祖,年龄相若,两个人关系要好。反正最后,张好梅与刘太蒙相继成婚,谣言也就散了。
“从这里到李家祠堂,你们来的时候花了多长时间?”刘太蒙没有接茬,随口问道。
这也不是什么机密,张好古皱眉一想就报了出来:“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他自然留了一手,不可能把军部半个小时就要发报一次的信息透露给刘太蒙。自己虽然失败了,这样的战斗,交给谁都不可能打赢。除非在没开始的时候,快速撤离战场。张好古和刘太蒙都是大院里面出来,但现在,他是闽州部队的一员。最后,要是自己的部队胜利了,这次的小小失败,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山地旅的三个人和张好古,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看着慢慢减少的人群。
“报告!”马庆红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气氛:“侦察营一连电报!”
“念!”刘太蒙的话语简洁。当旅长越久,他的积威日深。
“巫山这孩子真行!”陈昊苏小声对罗东洋说:“这个时节还有电报来,看来他已经打入到闽州部队的心脏,他自己有危险啊。”
巫山?张好古一怔,这名字好像很熟悉呀。不过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他没想到,不久之后,两个人就有交集。那个时候,两个人的职位都一样了。
马庆红很耐心,看到陈昊苏和罗东洋在那里说话,没有打扰。
“不好意思,小马,你念电报内容。”罗东洋对马庆红笑笑:“翻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