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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书麒鼻翼里挤出一丝冷笑,“老三自来与大房的人就较亲厚,出了这种事,自是站在大房那边,哪里再肯来见你。”
然,江书麒却说错了。
此刻的江书鹏正站在遥远的山坡上,远远地眺望着化成小黑点的马车。
书麟,就怎可犯这样的错?
难道你忘了,那年父母要回晋阳,那晚对我们兄弟讲的话么?宠妾之祸,不可忘呀!
送走了江书麟,素妍就病倒了,许是那日送行风太大,染了风寒,吃了两日药,却不见好转。
这日,她正睡得昏昏沉沉,只听床前传来一阵呜咽之声,猛地启眸,却见榻前跪着一人,不是耀南还有谁?
“耀南!”
“娘,你没事便好。”耀南见她醒来,那泪珠儿更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重重地锤打在耀南的胸前,“你这个坏孩子,这两年野哪儿去了,怎的也不往家里送封信?”
耀南含泪呼道:“娘,我想你了!”
“回来便好,回来就好好地寻个好姑娘成亲过日子。相州那边,你祖父把相郡王府给建好了,他还是不放心,还亲自呆在封地替你和耀中打理封地,竟把相州境内的河渠修得不错。”
耀南回家,素妍的病也好了大半。人也精神了不少。
陪素妍说了一阵话,耀南回了自己的院子,耀东听说耀南回来很是诧然。
“你哪有这么好回来瞧娘?难不成是听说娘病了?”
耀南尴尬一笑,从怀里拿出一页书稿,“大哥瞧瞧这个。”
“《岭雪传》!”耀东瞪大眼睛,细细瞧下去:
“皇城世族江氏有女,小字岭雪,貌若桃李,容似明月,顾盼转辉,年方二八随父回故省亲。偶遇晋阳名士唐观,字云游,俊美风流,心生爱慕。以诗传情,情定三生。江父许下其诺,若观中仕许以为妻……
悲乎,唐观为情孓然一生,唯以情诗留世寄怀,以示追思。与岭雪毗邻而居,静默守护,但求多闻琴音、诗词,以此为慰。
终,病体沉疴撒手人寰。远山失色,江河悲鸣含恨而逝。岭雪闻言,悲伤不已,夫王追问其由“你何以悲?”岭雪答曰“观去也!”夫王怒极,拂袖而去。“孤宠你数载,你竟心系于他!”自此,岭雪失宠,郁郁而终。临终求其子曰“母唯此一愿:生难与观相依,死定与他相随。”
这是一遍写素妍的野史小传,更离谱的事上面竟然说素妍与唐观原是有情有意的一对,后素妍因才貌出色被皇族权贵相中。被迫嫁给皇族亲王,婚后虽育子女却过得并不快乐,后因年老色衰失宠夫君,只得郁郁而终,临终前托付其子,要让她的灵魂获得自由。让她可以追寻真爱。死后,她竟与唐观合葬一处,留下了“生难相依,死定相随”的遗言。
“胡说八道!”耀东抬手就将《岭雪传》撕了个粉碎,“皇甫澈是谁?本世子要将他千刀万剐!”
耀南双眸含泪。垂首道:“唐先生在晋阳老家病故了。”
“什么?”耀东还能记得唐观的温润风流,两年前唐观便说要回故土一趟,那日素妍得了消息,特意请他过府用宴,晚宴上宇文琰没少给他脸色瞧,还惹得素妍颇是不悦,说他没了男人度量,宇文琰反道:“这么多年,他习惯瞧我脸色,我要对他笑,他反觉不舒服。”
不曾想,那次一见竟成永诀。
耀南满是伤感,“待我得到消息赶到晋阳时,唐先生已经下葬,晋地一带的名士参加了葬仪,这篇《岭雪传》便是晋地年轻名士皇甫澈所写,这在晋地流行很广,我……我以为娘……再看着上面的时间,好似娘在两年前失宠,我以为……就连夜赶回来了。”
“我要杀了皇甫澈,竟敢胡言乱语,他这是要坏了娘的名节。”
“杀了他又有何用,如今这篇《岭雪传》在晋地传播甚广,又写得神情并茂,感人泪下,只怕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杀了皇甫澈,这篇野传小史会流传更广,人们总是对于旁人不许的,反而越发挂怀。
耀东明白,在素妍心里,唐观不仅是知音人,也是相伴几十年的好友。
唐观一生未娶妻纳妾,为了晚年有所依靠,只过继了侄子唐十为子,没想就这样孤独地去了。
“耀南,这事儿别让娘知道。姥爷、姥姥去后,娘的身子大不如前,加上六舅那边的事,也受了不少打击,你……莫再给她添堵了。”
但,《岭雪传》还是经过南来北往的客商、游子传到了皇城,好奇心重的人,不由得打听起野史小传里那个才貌倾世的贵门江氏女来,文人们更愿意相信,当年的江素妍心中倾慕的乃是唐观,而不是身份显耀的宇文琰。
对于他们来说,素妍年轻时的绝代风华,那是天下无数女子难及的风姿,她的人,就如她的字,她笔下妩媚娇艳又不失风骨的百花一般令人折服。
也只有一代绝世红颜,才能让唐观终身不娶,倾尽千金与她毗邻而居,静默守护。
当宇文琰无意间看到那篇传记,少不得大怒一场,夜里追问素妍:“当年,你没对唐观动过心?”
素妍先是一愣,“你怎好好问起他做甚?以前你亦问过我,以我的性子,我若不喜欢你,又怎会嫁你。唐观虽好,我只是欣赏,对他有感动,却无儿女私情。”
宇文琰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将手一扬,以手为枕,笑道:“我与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儿,都怪那个皇甫澈,好好的写出那样一篇来传记来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