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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跟周军谈判?——公主殿下,您是不是这几日太累糊涂了?”
在夏口太平军兵营帅帐,将领徐乐瞪大眼睛瞅着[天上姬]刘晴,一脸的难以置信。
“徐乐,怎么说话呢?!”刘晴的亲兵统领、天府军主帅杨峪皱眉瞪着徐乐。
看得出来,杨峪的心情不怎么好,应该说,自那日碰到漠飞,被其伤到之后,杨峪这几日来的心情一直都不怎么好。
对此,卫绉幸灾乐祸地暗笑。
这个不逊色陈蓦几分的怪物,竟然受伤了……
眼尖的卫绉,清楚地瞧见了杨峪左手手腕上所缠绕着的绷带,上面隐隐渗透出血迹,仅看杨峪左手低垂,卫绉便知他伤地不轻,很有可能伤到了筋骨,严重些甚至于左手报废。
为此,卫绉丝毫不感觉意外,毕竟杨峪在三日前的夜里,曾正面对上了谢安麾下如今最强的刺客,东岭众四天王之一的杀人鬼[镰虫]漠飞,能活着击退漠飞就已经是相当了不/ 起的事了。
甚至于卫绉暗暗感觉遗憾,漠飞碰到的是这位[天上姬]刘晴的亲兵统领,倘若换做此刻帐内其他将领,早被漠飞给杀了。
真可惜,漠都尉……
卫绉心下暗暗替漠飞感到遗憾。
就在卫绉暗自诅咒杨峪这家伙怎么没死在漠飞手里时,被杨峪喝了一句的徐乐连连摆手,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我不是……并非是对公主殿下不敬,末将实在想不通,公主殿下何以会想到要与周军谈判?”
“徐乐将军稍安勿躁,待我细细说来。”抬手示意徐乐莫要拘束。刘晴正色说道,“今早斥候来报,谢安那六万余大梁军,昨日便已抵达夏口,在距离此港口十里地的地方安营下寨……仅仅只有十里地啊!诸位将军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周军准备强攻我军?”将领冯浠皱眉问道。
“不错,但是不完全。”赞许地望了一眼冯浠。刘晴沉声说道,“那谢安有个习惯,不知他自己察觉没有。——那就是,他安营下寨的位置,基本上都会在我军三十里以外。”
“这点与公主殿下倒是颇为相似……”将领楚祁轻笑着说道。
“说的是呢!”苦涩一笑,刘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据我了解,大周的军队。甚至是我军麾下许多位将军,都习惯距敌二十里、甚至是十里下营,这一点相当危险。十里的路程,不过一个半到两个时辰,急行军甚至能在一个时辰内抵达。这意味是什么?意味着其中一方一旦发动突然袭击,另外一方根本来不及应对!——因此,我习惯距敌三十里下营,这样一来。就算敌军发动袭击,我军斥候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回营禀告。叫全军提防。这一点,那谢安确实与我颇为相似。
但是这一回,谢安却选择了在距我军十里地的位置下营,他这是在对我军施加压力!”
“公主言下之意,那谢安这是向我军表达这个意思么?——[随时可以发动突然袭击!]”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凝重说道。
“不错!”刘晴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那谢安确实很聪明,也很机智!——两日前,我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到他手中,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当真要战?]——我的本意是想警告他。若是他将我军逼得太紧,我军亦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觉悟!”
帐内诸将闻言心中一紧,仿佛刘晴这句毅然决然的话语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激昂,令他们颇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我本打算逼谢安做出选择:要么他步步紧逼,我军困守夏口,在此地与其决一死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么,他暂缓进兵,容我军渡江。”
“那谢安会放我军安然渡江?”将领严邵一脸怀疑地问道。
“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军!”刘晴轻笑一声,淡淡说道,“但是,他也清楚,若是他将我军逼得太紧,这对他亦是极为不利。——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不得不承认,以我军目前的兵力,恐怕难以打赢大梁军,但是,他亦得承认,我军依然有着能令他重创的兵力!——谢安不敢赌的,距[八贤王]李贤麾下十万冀州兵被困南郡江陵已有一月余,眼下他迫切想前往江陵支援李贤,因此,他绝对不会在已能够稳胜我军的情况下再轻易冒险,以免兵力大损,无法支援李贤。”
“比起我军,[三王]更加重要么?”将领冯浠诧异问道。
“倒不是这个意思,”刘晴摆了摆手,纠正道,“三王叛乱,属于周国内乱,论恶劣影响程度,还是远远不如我军的。但是诸位莫要忽略,[八贤王]李贤麾下那可是有十万冀州兵的。换句话说,只要谢安顺利率领那六万大梁军抵达江陵,助李贤脱困,与其合兵一处,那么,大周在荆州的兵力,便会多达十五万,这便是兵法中所指的[活势之略]。——将某一支被困的兵力营救出来,使其能够发挥原本具备的实力,从而改变战局。
简单地说,眼下[八贤王]李贤麾下十万冀州兵在南郡江陵腹背受敌,前后遭到[秦王]李慎、[楚王]李彦以及三十一支周国王姓诸侯藩王的围攻,毫不夸张地说,哪怕李贤胸有万千计策,恐怕也难以自保。换句话说,李贤麾下的十万冀州兵,并没有起到原本预期的效果。
但倘若谢安率军抵达江陵,那情况就大为不同了。首先,谢安率领六万大梁军抵达江陵,这对李贤的十万冀州兵而言无疑是最佳的振奋士气的捷报;其次,倘若有谢安替李贤抵挡来自南郡的[楚王]李彦的兵马攻打,那么,李贤便不需要再担忧后背,能够集中兵力对付他面前的[秦王]李慎与三十一支藩王叛军。”
“影响有那么严重么?末将是指谢安率军抵达江陵后……据早先荆州传来的情报,[秦王]李慎与那三十一支周国藩王的叛军加到一块。亦有十余万之数,再加上江陵城[楚王]李彦的四万兵马,就算谢安率六万大梁军支援李贤,双方兵力也只是大概持平而已,甚至于,就算这样恐怕还是三王那边兵力较多。”将领冯浠一脸诧异地说道。
“并非是这样看待的!”刘晴摇了摇头。更正道,“要清楚一点,三王的兵力并非是在一块,秦王李慎与三十一支周国藩王叛军在李贤西北,而楚王李彦的四万兵力,则在李贤东南……”
“这有什么差别么?”
“当然!——这意味着,挡在谢安面前的,只有[楚王]李彦的四万兵力,而谢安却有六万大梁军。换句话说,[楚王]李彦挡不住谢安的!因此,谢安势必能够与李贤汇合,到时候,江陵战场的局势可就彻底改变了。倘若我所料不差的话,李贤与谢安势必会先联手除掉[楚王]李彦,一来削弱三王的兵力,二来打击三王叛军的士气。而不妙的是。由于位置的关系,[秦王]李慎根本无法支援[楚王]李彦。”
“李彦可以避战不出啊。江陵城亦是城墙坚固的坚城,不见得会被谢安轻松攻下吧?”
“确实,李彦确实可以避战不出,但是,他倘若这么做,那就意味着他手底下四万兵力再也无法对江陵战场起不到任何作用。等谢安与李贤合兵击败[秦王]李慎后,下一个要遭殃的,就是他李彦了!——战则必定败于谢安,不战则无异于麾下四万兵彻底消失在江陵战场,这便是谢安率大梁军抵达江陵后。会令当时的战局发生的最大改变!”重重捏了捏拳头,刘晴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这得快,若是谢安无法在李贤溃败之前抵达江陵,那么,他六万大梁军过去也只是送死而已。——而眼下我太平军,伍衡副帅的十万兵已前往江东,算算日子早已攻克不少郡县,身在此地的谢安就算有心,恐怕也是无能为力,鞭长莫及;而我等这边四万兵,说实话已无法在继续与大梁军抗衡,是故,倘若谢安够聪明的话,见我军摆出背水一战架势,就应该放弃围剿我军,将兵力投入江陵。——我军……已不再是这场交锋的中心了!”
杨峪闻言默然无语,他从刘晴的最后一句话中听出了叹息与自嘲的意思,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便在于伍衡带走了十万兵,使得刘晴在对面谢安的时候,从一开始便陷入了不利的局面,而更不妙的是,那谢安远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贪财好色无甚本事,那厮很有能耐。
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杨峪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刘晴,心中暗暗希望她莫要因此责怪自己。
想了想,杨峪沉声说道,“可是公主殿下,那谢安既然迫切想前往江陵,为何又在夏口我军兵营十里外下营呢?”
“两点!”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刘晴沉声说道,“第一,我提前调走了江夏的兵船,使得大梁军失去了渡江的工具。——说起来,似乎周军一开始并不清楚这件事,是故,三日前那一夜,谢安曾派东岭众的漠飞夜袭我营,打算凿沉战船,但是前日夜里与昨日夜里,便再没有东岭众刺客过来凿船……并非是我军加紧了夜晚的守卫一事,而是谢安已得知,江夏的战船已全数被我提前调到此地,若凿沉了所有战船,我军固然难以幸免,但是,他也无法再尽快渡江支援李贤!——当然了,这并非是最主要的原因,毕竟谢安就算毁了夏口这边所有的战船,依然还是能够从石阳、汉阳等地得到足够的兵船叫其麾下大梁军渡江,虽然费些时日。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我给他的那封信起到了预期效果,令他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将我军逼到是死无生的绝境。以免我军濒死反扑,令他兵力大损。——总地来说,他还是想得到夏口这边的兵船。”
“那其二呢?”
“第二,那个家伙不死心!”舔了舔略显发干的嘴唇,刘晴冷哼说道,“在他看来。他好不容易将我军逼到这等绝境,倘若如此轻易便饶过我等,如何对得起先前月余的鏖战?如何对得起在这场战役中战死的两万余大梁军兵将?——他在犹豫,他还在计算利弊得失,究竟是不惜付出沉重的伤亡作为代价彻底歼灭我军,还是双方各退一步。我等撤回荆州,而他则前往江陵支援李贤,两军互不相犯!”
“怪不得那谢安昨日抵达夏口后也没有马上攻过来……”将领严邵恍然大悟地说道。
“嗯!”刘晴点了点头,补充说道,“那谢安在犹豫,这件事不会有错,但是他做出的回应,却是相当的机智……我先前给他写信,是为了给他施加压力。逼他做出选择,攻或者不攻。——攻则两败俱伤,不攻地相安无事。果然,他不敢轻易攻打我军,但是,他却在距离我军仅仅只有十里地的位置安置了营寨,反过来给我军出了一个难题。”
“难题?”
“唔!”刘晴点了点头,正色说道。“退,或者不退!——这就是谢安反过来给我军出的难题。倘若我军选择乘坐战船渡江退兵。那么,我军士卒好不容易心生的死志便会彻底消失,既然有了求生的机会,有谁选择死呢?——这便是谢安破解我军[背水一战]的策略,给我军撤兵的机会,但是不给我军撤兵的时间!”
“那若是我军选择不退呢?”齐植试探着问道。
“不退?那我军便要日日担忧仅仅只有十里之遥的周军会不会在下一刻出兵攻打我等。这份无休止的顾虑,会严重损及我军士卒的意志,一旦我军士卒意志疲惫,那么,谢安依然还是可以轻松地歼灭我军。”
“嘶……”帐内众将闻言倒抽一口冷气。若不是刘晴点破了谢安的图谋,他们真没想到谢安那看似按兵不动的举措中,竟然还隐藏着这等陷阱。
“怪不得那厮选择十里下营……”舔了舔嘴唇,楚祁喃喃说道,“这样的话,就算我军瞧准周军不注意,偷偷渡江,他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
“不错!我军有四万人,渡江事宜差不多得一日,而谢安从其军营所在出兵攻至这边,却只需要一个时辰。——幸亏谢安麾下已没有多少骑兵,否则,我军这边甚至来不及登船,他麾下的骑兵便能杀到!”
“好高明的手段……”嘀咕一句,严邵惊愕说道,“经公主殿下这么一说,那谢安确实不简单……这样一来,我军岂不是进退两难?”
“这也正是我所顾虑的!”微微叹了口气,刘晴轻声说道,“值得庆幸,那谢安多半想着尽快去江陵支援李贤,否则的话……真是不堪设想!——这是我军眼下唯一的优势,也是唯一的得生机会!”
“与周军谈判……么?”杨峪微微皱了皱眉,作为初代的太平军士卒,他并不情愿跟周国的军队妥协,可瞧着刘晴憔悴的容颜,他暗自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还真是唯一的生路呢!——具体呢?”
帐内众将吃惊地望着杨峪,毕竟杨峪话中语气,仿佛是支持刘晴的决定。
感激地望了一眼出言声援她的杨峪,刘晴连忙说道,“具体之事,恐怕得见到那谢安后,跟他当面谈判才能够确认,大致是这样,我军让出一部分兵船,与大梁军同时渡江,并且让谢安承诺渡江期间不得攻打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