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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终于明白了兰庭的神色为何如此凝重,因为兰庭为周王拟定的竞储策略,就是要在江南先把朝廷下达的政令真正贯彻实施,这当然会损及四省官员集团的利益,所以免不得先要清察四省官员贪贿不法,使真正奉公恤民的士人得到朝廷重用,任职江南治下地方父母。
然而正所谓断人财路有如弑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这其实并不仅仅是贩夫走卒信奉的金科玉律,同样为多少饱读圣贤书的士人引为真理,只单说一项粮长制的严格公派,就会导致不少地方官员损失掉富贾豪商的贿赂,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资财,所以他们才敢阳奉阴违,把御令廷政照样视为空文。
这是极其艰难的一战,周王的对手就是江南四省的贪官,所以不管他们从前是否齐王、秦王的党徒,而今都将与周王势不两立。
相较于庞大的四省官员,周王可谓势单力孤,光靠他和兰庭不能成事,所以兰庭需要赵、许两门的故旧门生支持协佐,但要是这些人当中出现了奸叛者,妨碍的则是政令的推行,关系到社稷民生的盛衰,这就不仅仅是周王竞储的胜负了。
这一个“内奸”,危害自然要比易拈槎之流更大更重。
“或许并没有迳勿认为的如此严重。”春归难免往饶幸的方面去想:“吴王宫长年闲置,里头负责洒扫看防的内监与宫婢实在难防为对手收买,而如今家眷们都住在吴王宫,说不定是他们不仔细走漏了消息,让那些内监、宫婢知晓殿下并不曾从临安返回金陵,把这事上报给了齐王。”
要知道周王的确不在吴王宫,虽有陶芳林、龚望以及几个亲信官员打掩护,也不能完全保证真正瞒过这么多的耳目。
兰庭却摇头道:“要是龚望的伪装被识穿,也得等到他抵达金陵之后,那时易拈槎已经从南京动身,吴王宫的耳目还哪里能够和他接头?所以只能是事先泄密,而能够做到事先泄密的人并不多,临安这边的人都被排除了,只剩南京那边的人。”
这下子春归便实在不敢心怀饶幸了。
南京只有需要配合掩护的几人知道周王会继续暗巡,连二姑娘兰心和春归的外祖父都被暂时瞒在鼓里,需得等到假扮春归的青萍回到金陵才会告诫他们不能走漏消息,家眷就只有陶芳林是知情人,春归虽说对陶氏心存警防,不过并不怀疑她会不利周王,说到底陶氏的野心欲望和荣华富贵都需要通过周王问鼎九五才能实现,她不可能背叛周王转投敌党。
那就只剩下几个协助龚望成功假扮周王的亲信官员了。
“这些事儿我和殿下烦恼也就罢了,辉辉大无必要跟着废神,等这几日接应殿下的官员抵达池州,咱们也就真正要回南京了,你受了一场惊吓,趁这几日正好休整,回到南京还有不少琐事操劳呢,没法清净。”兰庭又反过来安慰春归。
春归就当真不再跟着废神,在池州城拉着菊羞很过了几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惰懒生活,还是菊羞眼看着自家大爷案牍劳形的操
劳十分过意不去,在春归耳边念叨:“大爷这样辛苦,奴婢一边看着都觉得累得慌,大奶奶也不想着替大爷分忧,虽说是经了一场惊吓,可奴婢看着大奶奶一点都不像受到惊吓的模样,根本用不着休养,奴婢是无能为力,大奶奶却是力所能及,竟也干看着大爷这样操劳的?”
“我怎么就是力所能及了?外头那些事务,我也只比你这个傻丫头多知道一些罢了,哪来的本事指手画脚乱出主意?既分不得忧也解不了难,照顾好自己莫让大爷分心就算体贴了。说回来你这傻丫头,这回也总算知道了男子们的难处,不再把那些巾帼胜须眉的大话挂在嘴巴上了,这回总不会再觉得那本劳什子杂书里的娇娘值得同情惋惜了吧。”
菊羞推了春归一把:“知道了知道了,今后再不会用纳妾不纳妾拿去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也不会再认为丈夫必须对妻子千依百顺言听计从才算个好,不过大奶奶,你千万可别替奴婢瞎操心,把我配个官家子,好让我也能当个官眷,我还是容不下有个妾室姨娘和我共侍一夫的,奴家子总不能纳妾了吧,我就嫁个长随小厮,只要他模样长得好,又能对我知冷知热,能和我情投意合就行。”
“还说不让我操心呢,夫婿都指着我替你找了,又一堆条件,我可懒得管,你又不是没有老子娘替你操心。”春归翻了个白眼。
“大奶奶可别听我妈乱点鸳鸯谱!”
“哟,怎么的?听你这言外之意,宋妈妈是瞅中了小女婿了?”春归未免诧异,因为她根本没听宋妈妈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