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说了爱之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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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深植在都华央心中的绿色大门,总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在扑朔迷离的爱情里唯有看得透彻,爱,才能谈得明白。

大学第一次的恋爱经验以遭到背叛画下句点,从此,都华央对感情虽仍抱持着憧憬,但不信任与迷惑却在同时在心里拔河,她不明白到底恋爱该是什么模样,是必须专一致志,还是本应游戏人间。

不明白,只好将自己暂时封闭在对感情无欲无求的世界。

好友纪牧唯看不惯都华央将自己锁起来,不碰触,只怕再次受到伤害,她讨厌总是把心收起来的都华央,对她来说,每一次的恋情不管失败与成功,至少都经历过,不会在人生中留下任何遗憾。而都华央见纪牧唯猛烈的爱情攻势不仅使自己陷入疯狂的感情中,两人之间的友谊也因为价值观的不同产生裂痕。

文质彬彬的温立言是公司备受大家喜爱的主管,身为助理的都华央在近水楼台下,逐渐产生好感,就在一次工作上的失误两人拉近了距离,却在要再更接近彼此时,搁浅在记忆深处的绿色大门再次浮现。像是警告,又像是预言的大门,又再次成为都华央的噩梦。

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们,在一场同学会中相逢,重新认识了单定一。同样离乡背井独自一人北上工作,让两人有了共同话题。或许是有着相似的成长背景,都华央对单定一打开心扉,近一步踏入彼此的生活圈,成为不是情人却又有着情侣间的亲密无间。

不管是好友纪牧唯、上司温立言,还是不知该如何定义关系的单定一,在交友圈与工作上逐渐感到失落与不知所措的都华央开始经营部落格,化身为现代丛林中彷徨无助的毛毛虫小姐,将自己的心里话抒发在专属的部落格里,期待着能够从中理出困顿在心中的矛盾情感。

关于作者

尾巴Misa

虽然喜欢皆大欢喜就算过于童话也不要紧的结局,但却偏向写带着遗憾的故事,认为这样比较贴近真实。

热爱惊悚悬疑不爱鬼片,却写了不少灵异小说;对爱情哭点超高也不易感动,却写了许多爱情小说。

理性现实却又不切实际的矛盾金牛,今天也会继续固执的写下每一个值得反复回味的故事。

尾巴近日新书在金石堂与博客来均有相当亮眼的成绩,其他作品也在金石堂畅销榜上前二十名。

大家好,很高兴尾巴又再度和大家见面了。

这篇《说了爱之后》其实早在两三年前就已经构思好故事内容,一直想写,却一直没机会写,没想到真的写出来并成为你们手上这一本书竟也过了好几年。

话说,这本书设定为“都市爱情”,其实我一直很疑惑,所谓的都市爱情到底是怎样的故事呢?

也许和以往所创作的爱情小说最大的不一样之处,就是少了“学校生活”,这对我来说又是一大挑战,往年所写的几乎全是校园爱情,就算提到出社会,校园生活也占了三分之二。

我将故事中的女主角都华央设定为刚出社会的新鲜人,在感情上受过伤害,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害怕恋爱,我想这样的勇气是我们都需要的,在被伤害过后依然有前进的勇气。

我一直想讨论这样的主题,只是不知道大家的接受程度,会不会被第一句话吓到,当时编辑似乎因为第一句话考虑要不要十八禁呢。

关于这本书所要探讨的问题,我很想知道大家的想法,也许根据性别以及年龄的不同,都会有不一样的见解,所以很期待大家看完后和我讨论。

最后,谢谢购买这本书的你们。

尾巴Misa

楔子

张爱玲这么说过。

通往男人心的路是胃,通往女人心的路是阴道。

阴道会通往女人的心。性与爱,究竟是密不可分,还是能划分干净?

都华央看着男人的背影,不禁觉得这句话可笑至极。

侧身起来穿好衣服,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在离开房间前,床上的他翻了身。

“要走了?”他甚至没有张开眼睛。

“嗯,明天一早要开会。”

“喔。”他的鼾声再次沉稳响起。

都华央既不失落,也没有不高兴,她的心情很平静,没有任何一丝情绪,带上了门往外走。

笔直的红色地毯,一路通往走廊尾端的电梯,按下一楼,来到富丽堂皇的饭店大厅,擦身而过的服务人员对她亲切微笑,柜台还有许多要入住的房客。他们是情侣、是外遇、是出差?或者就像都华央和他一样,只是认识的朋友。

嗯,会上床的朋友。

第一章

窗口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一片黄橙橙的求职界面看得都华央眼睛发酸,她闭上眼睛,身体往后瘫在椅背上,左右摇晃着自己的脖子。

吐口气后再次往前倾,双手往上伸了懒腰,决定先去买杯咖啡提神。

便利商店就在楼下,所以她穿着家居服,随意盘起长发用鲨鱼夹固定,踩着拖鞋啪嗒啪嗒便出了门。

从大学毕业已经三个月,但至今依然没有找到工作,她并不是太挑、也没有眼高手低,就只是,提不起劲。

虽然毕业于传播媒体学系,却花了四年才知道自己对这一块完全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即使有不错的工作机会,她也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在无兴趣之物上。

这样似乎太不知好歹,有时候连都华央自己都会这样吐嘈自己。

一口气在便利商店门口灌完咖啡后,用手背擦擦嘴唇,将罐子丢到回收箱内。

步出便利商店外,天空阳光亮得刺眼,都华央眯眼抬头,用手遮去上头光线,看了眼周遭。

她的租屋处位在商业地区,日正当中,街上满是穿着套装的OL以及西装男人,他们胸前大多都挂着公司识别证,三五成群谈笑风生,将附近所有餐厅以及便利商店都挤满了。

她应该也要在此行列之中,但现实却是穿着邋遢站在这,活像个废柴般。

其他人早上七点起床梳妆打扮,在公交车上打瞌睡或是看书当通勤族,接着来到公司开早会,并处理昨天下班后的公事,接着中午喘口气和同事交际感情。

当别人都在过这些日常生活时,都华央却睡到自然醒,连睡衣都没有换便打开笔电,一边刷牙一边想着,像这样对睡到中午的罪恶感越来越稀薄是好是坏?顺便敷衍地回复远在乡下的娘亲大人说自己快要找到工作了。

一开始,当身边所有人都陆陆续续找到工作时,她还会恐慌,还会想着自己脚步要加快,但时间久了,那种感觉越来越淡,打电话回家跟妈妈要钱也变得很自然。

不过现在站在这块商业区,她深深感受到自己与周遭的上班族有所隔阂,虽然他们投来的眼光不是轻蔑,但都华央就是觉得格格不入。

于是她拿出手机,拨了电话给自己的好姊妹纪牧唯。

“喂,是我啦。”

“……干吗?”

“哇,你怎么听起来快死了?”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如果你一份设计图前后被修改了三十次,但客户依然说不清楚他们到底要什么东西,你还会活蹦乱跳吗?”

纪牧唯的工作是平面设计师,其中又分广告及各种活动的主视觉及布置等,说实话,都华央也搞不懂纪牧唯具体的工作内容,只知道她时常在计算机前没日没夜地修修改改一堆看起来都一样的东西,偶尔还要跑去客户那儿看现场之类。

“呜,听起来很惨。”干笑几声。

“你听起来一点也不为我感到可怜,所以说,米虫,你有什么事情?”

“米虫?你不过刚毕业就找到工作而已,讲话口气还这么大。”

“我觉得这样就很厉害了!”纪牧唯得意的笑声依然带着疲惫。

“我可不想把自己搞这么累。”

“上班打卡制,下班责任制。而设计师更是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制。”纪牧唯感叹:“所以说,打给我干吗?”

“就想说中午啦,你应该也休息了,反正你公司离我家不过两个公交站,一起吃个午餐怎么样?”

“拜托,米虫小姐,我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哪有空跟你悠闲吃饭。”纪牧唯微愠道:“我要挂电话了,白痴客户两点前要稿。”说完便真的挂断。

“火气这么大。”都华央看着手机屏幕嘟囔,再次抬头看着闪闪发亮的天空。

还有眼前那群闪闪发亮的人群,汲汲营营的社会中,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这边浪费生命。

也许回去后她不该再坚持用兴趣找工作,而应该以专业找工作才是。

但想归这样想,回到笔电前,盘腿而坐的都华央还是开开关关了好几个求职窗口,最后只选了某广告公司的行政助理,犹豫再三后按下投履历键,内心矛盾地希望不会被要求面试。

既想找到工作和那些光鲜亮丽忙碌的上班族一样,却又不想做着自己毫无热忱的工作一辈子。

话说回来,她也只是不想让自己空闲,做什么工作又有何差别呢。

她从地板上爬起来,往一旁的床铺扑倒,在床上滚来滚去。她不想要这么多空闲时间,想找事情让自己忙碌,但她失去了一些动力,对于任何事情都没了兴趣。

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闲暇时间,只要一有空,就会想起一堆令人不愉快的回忆,但时间却是她现在最多的东西。

午后的阳光从窗帘细缝间射进,屋内暖烘烘地,让都华央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又回到绿色大门前。

她知道现在身处于梦境中,不该去开那道门,但她依旧伸出了手,去推开那越来越沉重的门。

映入眼帘的还是他们两个,当时最好的朋友,以及最爱的男朋友。

惊慌失措的她拉起棉被,将自己赤裸的身体团团包住,包住脸,却包不住背叛。

“男朋友”一开始的表情很是惊恐,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一般,他起身穿起裤子,再次回过头,脸上的愧疚消失了许多,一副“对,我就是偷吃了”的表情。

如此理直气壮。

浑厚的歌唱嗓音响起,都华央花了一点点时间才会意过来是手机,她蒙眬地睁开眼睛又闭上,翻身摸着铃声来源处,但却摸不到,懒得起身,她只能伸长着手找。

手机铃声断了,都华央也觉得算了,打算再眯一下时,铃声又响起了。

啧!

都华央恼怒地从柔软的床上爬起,发现手机放在梳妆台上,是不认识的号码,时间是下午四点,发现自己几乎又浪费掉一整天,都华央翻了白眼,接起电话口气不甚友善:“喂!”

“请问是都华央小姐吗?”字正腔圆且声音干净的陌生声音自话筒那边传来。

“你是?”都华央皱眉。

“您好,这边是禹见广告公司,我们收到您的履历,想跟您约面试时间。”

都华央瞬间睡意全失,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距离她投履历不过才两、三个小时,现在就收到面试通知,这是该高兴吗?

“请说。”她拿起一旁的纸笔,简单记录了对方说的时间与地点,挂掉电话后依然不敢相信。

她立刻再打电话给纪牧唯,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离棺材只差一步。

“纪牧唯,我可能找到工作了。”

“面试而已,你这么有把握?别为这种无聊事情打电话来,我超级忙,Busy!”再一次挂断。

虽然只是面试,但她的确这样认为了。

她起身将窗帘拉开,感受窗外已经不刺眼的夕阳,看着下面三三两两的上班族,有些刚跑完客户正要回公司,有些则出来买下午茶。

都华央环顾眼前高耸林立的大厦,虽然依然没有热忱,但至少往前一步了。

原来往前,只要轻按一个键。

她在台北念大学,习惯了这里的步调与生活,刚毕业的时候也曾考虑是否回屏东家乡找工作,或是干脆跟着父母跑菜市场算了。

那时令她犹豫的是住在台北的男朋友,若回去了,他们将变成远距离恋爱。于是,她用很多理由说服家人,叨絮着像是台北工作机会比较多、认识的人也会比较多等等。

父母同意了,她更是高兴,她永远记得自己带着雀跃的心情来到男朋友的租屋前,那绿色大门后,满载着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

她对这段恋情充满着希望与幻想,这不是她的初恋,她却表现得如同初恋,像是认定对方似地,天真地以为自己会嫁给他。

学生租屋的隔音不是很好,她可以稍微听见屋内的嬉笑声,都华央以为是电视的声音,正想按下电铃时,却听见了不寻常的声响。

她皱眉,起了疑心,放在电铃上的手指停顿,决定拿起自己的备用钥匙。

不会的,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在插入钥匙之前,都华央依然如此相信这段爱情。

最后终于明了这全是自作多情。

男朋友那几乎没有愧疚的神情历历在目,将近四年的感情与信任在那一瞬间瓦解,双重的背叛来自最好的朋友。

躺在床上的女人,是都华央大学四年来最好的朋友。

跌破纪牧唯眼镜的不是这些背叛,而是都华央选择平静的方式离开,纪牧唯一直碎叨着,当时都华央应该大吵大闹,搞得所有人都知道那女人爬上别人男友的床,还有男朋友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丑事。

都华央在脑中早已经闹了千百回,但现实中的她只是冷着眼进到屋内,收拾自己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床上的“好朋友”一次也没露出头,而所谓的“男朋友”点起烟,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收拾东西。

最后都华央在离开房间前,将备用钥匙放在鞋柜上面,同一时间,床上的女人哭了起来,断断续续说着:“对不起。”

都华央没响应,关上门后拎着包,骑着机车离开那地方,一路上她回过头好几次,觉得刚刚像是作了场梦。

而事实上,那一幕也的确在未来成了梦魇。

都华央必须将手伸入口袋内,确定摸不着备份钥匙,并且看到脚踏板上面的包,才能提醒自己,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她停在红灯的十字路口时,想起了刚才好朋友的眼泪。

在最后关门时,她的“前”男友对床上的女人露出疼惜的表情,走过去安慰她。

哭什么,该哭的是她吗?

该哭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但又为什么要哭?

为了两个背叛自己的人哭什么呢?

她该大哭一场,但她流不出眼泪,不明白为什么,胃部上方传来闷痛,一路攀升来到了心口,每心跳一下都是疼痛。

忽然间,她呼吸不过来,像是气喘一样,浑身开始颤抖。

红灯转为绿灯,后面的车子按了喇叭,她吓了一跳,连忙用力催动油门,竟然就这样摔了出去。

在受伤的那几天,前好朋友与前男朋友连声慰问也没有,但都华央也不需要,只是在她心里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点期望,也许会因为自己受伤而让他有些罪恶感,也许会因为这样而来跟她谈谈。

但什么也没发生。

经过这件事后,她留在台北的理由算是没了,但她还是选择留下。

因为若走了,不就表示她逃避了吗?

这是她心中的一个想法,虽说去与留早就没意义,但她还是给自己预设立场。

所以她留下了,却像摊烂泥。

不过今天开始会不一样,她已经往前了,虽然她找的工作和专业无关,但至少努力踏出第一步。

站在衣橱前看了好几遍,最后拿起黑色窄裙与白衬衫,一百零一件的正式服装,在大学的论文发表会时也是这一套。

传了讯息给纪牧唯,很快收到她的回复“加油祝顺利”,还附上一个要死不活的贴图。

虽然每天累个半死,但纪牧唯选择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所以倒也忙得开心。

整理好服装仪容后,都华央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整整齐齐打扮过了。

也许被背叛的伤害,比她想象中还要深,所以才会颓废了这么久。

拍拍自己脸颊,说了加油后,穿上快生灰尘的高跟鞋,踏出轻快的脚步。

阳光下,自己的倒影从一旁大楼的玻璃反射出来,看起来很顺眼,她挺直腰杆,勾起微笑。

早晨的公交站的人潮很多,都华央等了两班才上车,虽然自己还不算是上班族,不过此刻她与其他人一样站在这,忽然想把这瞬间的心情记录下来。

她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写上当下心情。

天气晴、心情晴,过去有些阴天,但终会雨过天晴。

我依然会相信爱情,如同相信晴天。

颓废够了、沮丧够了,一切都够了。

唯一不够的是向前走的动力。

总觉得抒发完后,心情好转不少,离开公交站的她朝面试公司走去,脚步轻快得好像已经通过了面试。

禹见广告公司位于另一区商业繁华的地带,在一栋二十层楼高的大厦中,采全白设计,落地窗边还有雪景造景,墙壁上有三台电视。

都华央按下门口的访客铃,轻快的女声从对讲机传出:“禹见,您好。”

“你好,我有预约面试。”

“请进。”

自动门打开,柜台的女孩起身,看起来与自己的年纪差不多。

对方和善地给了她面试单填写基本数据,并带她到后头的会议室,都华央填写好资料后,稍微打量下这间广告公司格局,会议室共有三间,其中两间是小型会议室,也就是现在都华央所在之处,另外一间则是十人会议室。

正当她还在东张西望时,会议室的玻璃门被打开,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来。

都华央立刻坐正,看着男人挂着微笑坐到她对面的位置。

对方约略三十出头,干净的短发,西装也是普通款式,这让都华央有些小吃惊,她以为广告人的穿着都会比较……与众不同,但眼前这个男人很普通,但又比普通更不同一些。

他的眼神充满自信与高傲,但同时又带着一丝丝慵懒,身上散发一股不像是香水的味道,有些刺鼻,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是管理部副理,我姓温。”他翻阅着都华央的履历:“请你简单自我介绍。”

都华央一惊,仔细一想,她完全没有准备就过来,脑中快速回想该用什么样的话介绍自己,姓名?毕业大学?年纪?但这些基本资料履历表上都有了,讲这些显得没有必要。

“您好,我叫都华央,大学时期因为科系关系曾经到电视台短暂实习过,对于忙碌的电视圈生活虽感到十分新鲜,但却发现不是兴趣所在,举例来说,对于录像时常Delay这件事情是我无法接受的。不过,在电视圈却让我发现另一个更有兴趣的事物,就是广告产业,拍摄时间不长却注重许多细节,展现最完美的画面好呈现在观众面前,任何一点创意都能成为大众对这件产品的观感,而这也是我目前所想要挑战的事物,以上,谢谢。”都华央不忘露出微笑。

“嗯……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会应征行政助理的工作呢?企划助理呢?”温副理微笑,但眼神并没有看着她。

都华央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紧张的表情:“我认为一份工作要想做到了解透彻,就必须从最基层做起,从这份工作我可以了解各个部门所需以及内容,所以选择了行政助理。若只选企划助理,那我就只能待在企划部了。”

“我明白了。”温副理第一次将眼神转到她的脸上,终于愿意正眼看她:“你觉得最难一起工作的是怎样的伙伴呢?”

最难一起工作?

意见不合、私底下搞小动作、爱邀功、唯恐天下不乱……等等,都很难合作,但这些说了真的好吗?

都华央脑中快速思考过后,觉得绝对不好。

“我认为没有特别难合作的人,举例来说,大学时期的社团里头有形形色色的同学们,一开始像盘散沙一样,但经过分组讨论与磨合后,渐渐会有一种共识,算是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折中点,我想只要经过沟通与实地操作后,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看来你大学生活很丰富。”温副理微笑,都华央渐渐觉得他的微笑很虚假,看似只是一种表面工夫。

“除了课业外,大学生活就是要丰富自己的人生阅历。”所以都华央也回以表面微笑,她几乎可以确定对方也看得出来。

“面试结果最慢礼拜五通知。”温副理起身。

当温副理陪同都华央走到接待大厅,总机小姐起身对温副理点头后又坐下,停在门禁卡的自动门前时,都华央转身原想对温副理说声“谢谢您,再见”之类的话,但温副理却跟着她走出门禁卡处,来到电梯前。

“上班时间、希望待遇皆如同你履历表上所填,是吗?”按下电梯,温副理指了她的履历表。

“是的。”

“明白。”

一直到离开这间广告公司两条街后,都华央才放松脸上的表情,拍打自己的脸颊,再次拿出手机拨下那一千零一通。

“你又怎样了?”对方现在的声音像是进了棺材又被拉出来。

“纪牧唯,我面试完了。”

“那怎样呢?”

“说了一大堆表里不一的话,天啊,我说谎了,面试官提出的问题我回了一堆谎言!”都华央遮住自己的脸,无力地垂下头。

她对行政助理真实的想法是,这是一份不上不下的工作,是个踏板、是个基础,但她并不想往上升,她只是想出来工作,只要有薪水拿就行,没什么远大的梦想。

而她对广告业也没多大兴趣,她就只是想领一份死薪水,好好缴房租,稍微出来晒晒太阳,跟其他穿着西装套装的上班族一样。

也许她的外表达到了,但她的内心依然如同窝在家中一样,还没走出来。

“说了一堆谎?那就恭喜你离这社会更近一些了啊。”纪牧唯笑了。

“还好他没问我未来展望,或是想从这份工作获得什么,那我真的会掰不出来。”都华央坐到便利商店外的椅子上。

“你没什么有兴趣的事情吗?大学时不是参加过很多社团?”

“我想就是参加太多了,所以现在才茫然。”抬头看着亮闪闪的晴空,太阳果然还是太刺眼了,怎么面试前后的心情差这么多。

“慢慢来吧,你就当现在的工作是一个缓冲点,再过一阵子,就会找到你想要的了。”电话那头的纪牧唯开始咬起类似巧克力棒的东西。

“你确定?”

“确定。”

“你怎么能肯定我会找到自己想要的?”都华央有些生气。

“我就是能确定啊,一直走一直走,一路上风花雪月,总是会出现让你愿意停留的风景吧?”纪牧唯咬着饼干很没诚意,但语气却很坚定。

“你怎么知道?”

“都华央你是有病喔!是犯了怀疑人的病吗?”

“我只是对于你如此肯定颇有微词罢了。”

“这是一定的啊,你现在只是稍微迷路了一下,很快就会找到方向,你的前方有成千上百条的大路,如果你不知道哪条是你要的,就每条都走走看,条条大路通罗马啊。”

都华央没吭声,静静思考着,电话那头只剩下纪牧唯咬着巧克力棒的声音。

“我也要吃。”

“你安静了将近两分钟,只有这句话?”纪牧唯笑了起来:“可惜,我吃完了。”

“那该不会是你的午餐吧?”都华央皱眉。

“你猜对了,我相信这份工作再让我做个半年,我都成佛了,对于世间一切将不再有怨恨也不再有要求,只剩下CASE、CASE、CASE!”纪牧唯唉叫了一声:“你觉得面试会过吗?”

“我不知道,尽力表现了。对了,一般面试官都会送人到电梯门口吗?这是社会礼仪吗?”

“面试官送你到电梯门口喔?”

“是啊,我挺讶异的,但这是第一次面试,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常?”

“那机会很大啊,通常都是会送到门口或是拿到面试官名片的更有机会。”

“是这样吗?”都华央怀疑,说不定温副理只是比较有礼貌。

“是啦,相信我。好了,不说了,我要忙了。”

“那等你比较不忙,我们再约出来吧。”都华央微笑着挂掉电话。

纪牧唯是她同间大学不同科系的朋友,会认识英文系的她说来巧妙,对,纪牧唯是英文系,毕业后却不选择任何跟英文有关的工作,她曾面试过翻译公司,也被通知录取,但最终却选了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设计助理。

从大学时代便双修设计类别的科系,到头来反而对副修更有兴趣,都华央感同身受,太多人念的科系和工作毫无相关。

不过设计类也有跟英文扯得上边的地方,因为纪牧唯不必等软件有中文版后才能用,她英文也看得懂。

她们认识的缘由是在社团,两人一同参加了跟英文和传播都没关系的吉他社,而后又都在入社后对吉他失去了兴趣,便常聚在角落打屁聊天,久而久之便成了好朋友。

当发生绿色大门事件后,是纪牧唯一直守候照顾受伤的她,生性火爆的纪牧唯在都华央伤好了后,曾经气冲冲地拉着她要到男方那里理论,或是去找那女人赏她个几巴掌。

但是都华央拒绝了,唯独某次在纪牧唯死拖活拉之下,她们还是来到了男方上课的教室外,不过当时都华央看见的是,前好友与前男友坐在教室里头互相抄看笔记的画面。

简单、单纯,什么也没有的一幕,却更是让都华央明白,过去的人就是过去了,不论曾经多美好的爱情,离去了便是死了,怎样都唤不回一丝一毫的可能,而她也不想要。

那死缠烂打,搞得众所皆知,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此,她便不再提及这事。

“他们最后一定会分手,过得很惨很惨,这是背叛者的下场,他们最后都会后悔曾经这样伤害过你!”纪牧唯这么诅咒着,从此亦对这件事三缄其口。

唉唉,这些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都华央觉得天上的阳光还是很刺眼,决定进到便利商店买杯冰咖啡,坐在窗边再一次看着人群往来。

他们最后会分手吗?

不惜背叛女朋友与好朋友也要在一起的感情,会如此轻易分手吗?

他们若分手,那感情不过尔尔,但若不分手,那是不是表示自己和他的感情没有比他们深?

她不希望他们过得很惨,但也不希望他们过得好。

都华央拿出手机,滑到早上打的备忘录,记录下现在的心情。

天气晴,心情糟。

这该是怎样的矛盾啊。

怎么一踏出家门,我就开始说谎了。

今天不断想起绿色大门,该不会是坏运气的预兆吧。

面试,总觉得不太顺利。

这份工作我一点兴趣也没,原来我依然提不起干劲。

得过且过,大概就是现在的想法了。

另外今天我发现自己的邪恶了,但又认识了自己一些。

除了无法跟旧情人做朋友外,我也不是属于会祝福旧情人过得好的人。

是因为背叛,还是因为我本如此?

收起手机,都华央将咖啡一饮而尽,然后起身丢入回收桶,决定回家再补眠,连妆也不要卸,衣服也不要换,直接躺到床上好好休息。

这一次愿神保佑,别再梦到绿色大门。

第二章

用力眨眼三次,深吸气、吐气三次,最后甚至用力捏了自己的脸颊两次,都华央才确定真的不是在做梦。

事情回到十分钟前,当都华央还在梦中会周公时,电话铃声响起,周公要她去接电话,她却摆摆手表示不愿意。已经直接睡在棺材里头的纪牧唯不可能打电话来,而父母也不会一大清早拨电话来,除了他们,就只剩下推销的电话。

话说,自己的生活圈怎么小得可怜?

电话铃声最后还是强制将她拉回现实,都华央拿起手机,翻了身依旧闭着眼睛,蒙眬中还依稀看见周公的身形。

“喂……”窗帘已经遮不住背后烈日,都华央将棉被盖至脸,遮住光亮。

“请问是都华央小姐吗?”话筒那方的男人声音既陌生却又熟悉。

“是……”推销吗?

“我这边是禹见广告公司,敝姓温。”

这名字好熟,忽然都华央清醒过来,整个人从床上弹跳起。

“啊,你好!”她慌张地将一头乱发顺到耳后,顺便拿起一旁时钟,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

“现在方便讲电话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像猜到了她还在睡觉,都华央有些尴尬道:“当然,请说。”

“我想先恭喜你,根据我们多方评估后,决定聘用你担任行政助理,请问你现在找到其他工作了吗?”

“没有。”都华央甚至没再投过履历。

“那下礼拜一过来报到,这时间可以吗?”

“可以。”

“那好,我等会儿会发一封报到须知的Mail到你信箱里,那就下礼拜一早上九点见。”对方轻声的笑声在挂掉电话前,烙印在都华央的耳中。

于是她用力眨着眼睛、深呼吸、捏了自己的脸后,才忍不住大叫,在床上跳了一下后,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太过激烈。

不过是行政助理,任何人都可以轻松胜任这份工作。

她将手机再次滑到备忘录。

我究竟想要什么?

有天,真的会知道吗?

思考一下,她爬起身,走一步算一步,便是如此。

刷牙洗脸后,她拿了包泡面直接加热水,连煮都懒得煮,她看着自己身上穿的宽松T恤,也许该买几件衣服上班穿,毕竟社会人士不比学生,总不能穿着短裤和T恤上班吧。

发了讯息给纪牧唯,先说了自己找到工作,接着便是邀她六、日逛街。

“还没领薪水就要先花钱啊。”纪牧唯百忙之中抽空回了简讯,让都华央备感安慰。

“邀请社会人士帮忙挑些社会行头,这个理由可以吗?”

“我接受!”纪牧唯附上大笑贴图。

于是这几天,都华央决定改头换面一番,她将床单全数拆下,一口气洗完后拿到阳台去晒,接着将屋内彻彻底底用吸尘器吸过一遍,拿起拖把狠狠地拖过每个角落,让所有灰尘与阴霾散去。

然后,她将衣橱里头不会再穿的衣服拿出来,其实不多,大约三件,都是与前男友搭配成一套的,那种最笨、最愚蠢的情侣装。

还有相簿,已经是数字时代,但她仍习惯将照片洗出来,所以她有很多相片,关于他的相片。

都华央再一次深吸气,然后将相簿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两人头靠头的自拍照片,瞬间她合上相本,深吸一大口气。

到现在她依然没有勇气翻看那些照片。她认为要丢掉一个回忆,必须要重新检视一遍,这是一种尊重,又或者是一种悼念仪式。总之既然她现在还没办法重看,那就表示还不到丢掉的时候。只好暂时收在邮局的小包裹箱子中,将照片和愚蠢的情侣装塞进去。也许就跟纪牧唯说的一样,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兴趣。

而也总有一天,她可以轻松看着这些相片,然后一笑置之,连处理与否都不重要。

然后把箱子往床底下塞去,眼不见为净。

接着把书柜上的书整理一番,毫不犹豫地将大学四年所学的课本全部拍照上网拍卖,卖不掉的,就拿去回收吧。

她将租屋内彻底地大扫除一番后,便去冲个澡,心血来潮地化了个淡妆,拿起钱包外出,买了可爱的蕾丝小桌布及小型盆栽,回来装点自己的房间。

看着干净整齐的屋内,还有可爱的小装饰物,她把尘封在抽屉深处的装饰品拿起来,将几只不倒翁小猫放在窗边的台子上,顺便将买来的盆栽放在窗外栏杆上。

她看着外头的阳光,神清气爽。

终于今天,阳光不再那么刺眼。

我觉得今天,才真的有了重新开始的感觉。

她在手机备忘录里写着,面带微笑。

“我觉得上班族就是要穿一些有气质的衣服,不一定非要套装,但必须要有气质。”纪牧唯穿着单宁窄版七分裤加红色高跟鞋,上衣则是雪纺直条纹衬衫,手拿橘色手提包,在路边摊翻找着内搭裤,一面教导着都华央。

而都华央则正在将今日心情写进备忘录里头,算算也持续一个多礼拜,备忘录里头充满着心情小日记。

“喂!你有没有在听啦。”纪牧唯画了眼线的双眼很有魅力,嘴上的口红却太过红艳。

“有啦,啊!我就不想买内搭裤,而且你不觉得你身上的颜色太多了吗?还有嘴唇这么红干吗?另外气质服装是什么?有没有具体一点?”都华央打完最后一个句点后才收起手机。

“你问题不要一次这么多,听起来很烦躁。”纪牧唯从新买的皮夹掏了三百块给老板,拿了三件不同花色的内搭裤。

连内搭裤都很鲜艳。都华央心想。

“我已经受够人家问我问题了,‘牧唯,昨天给你的稿子什么时候可以交?’、‘为什么这个地方你不用Photoshop而要用Illustrator呢?’、‘客户说这跟当初沟通的不一样,今天下班前改回来。’,稿子什么时候可以交不是一开始说好了吗?管我要用以拉还是什么,只要出来的成品好不就行了,客户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要什么,只会不断叫我修稿修稿修稿!”

“你有点歇斯底里,短短几个月就可以把你变成这样,职场感觉真是恐怖。”都华央耸肩。

“设计这行真不是人干的,好在我有热忱。”纪牧唯翻翻白眼:“啊,那间店的衣服不错,进去看看。”拉着都华央的手往一旁转角的店面走去。

刚刚的问题还是一点都没回答啊。

而且,说是要帮都华央挑上班可以穿的衣服,但大多时候纪牧唯挑的却都是自己的衣服。

在纪牧唯试穿的时候,都华央在店内打转,春夏来临,衣服全都以轻薄为主,看了看衣架上头的标榜,现在都自称是正统韩货。

“我们快被韩流淹没了。”都华央小声嘀咕,看了眼价钱,似乎现在只要冠上韩货名号,价钱就能多贵个两、三百。

明明不久前的流行趋势还是哈日居多,卖的衣服也都走日本风格,怎么在不知不觉间就被韩流攻占了呢?

到底是自己太久没逛街与市场脱离太久,还是市场变化地太快?

“华央,你看这一件怎么样?”纪牧唯站在试衣间外头喊着,在镜子前转圈。

纪牧唯穿着银色线编织的毛呢短裤,上衣则是白色圆领罩衫。

“还不赖啊。”忽然都华央明白了纪牧唯说的气质是怎么回事,很普通的衣着,但就是很有上班族的“气质”。

“那你觉得跟这件比起来呢?”纪牧唯从试衣间拿出另一件白色的罩衫,差别只在于胸前多了一排金色纽扣。

“我觉得差不多啊。”

“哪有差不多,这两件差很多呢!”纪牧唯皱着眉头苦恼。

“那你两件都买不就好了。”

“但是同款式啊,干吗买两件呢。”

“所以我不是说差不多嘛!”都华央两手一摊。

“就说了差很多,纽扣是重点!”

“那就买有纽扣那件啊。”

“但是纽扣的罩衫我家里有。”

“……你自己决定吧。”都华央觉得累了。

最后纪牧唯还是两件都买了,听到结账数字时,都华央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离开店家后她不可置信地说着:“我刚刚在路边摊看见差不多的款式,价钱还只有这个的一半嘞!”

“材质不一样啦。”纪牧唯挥挥手:“你怎么都没买?”

“那个价钱下不了手,有没有三百九起跳的?”

纪牧唯听到她这么说,先是微微睁大眼睛,最后摇头苦笑轻拍她的肩膀:“有啦有啦,还是有那个价钱的衣服,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货,这样子不好看诶。”

“三百九也是有质量很好的啊。相反的,也是有好几千却看不出价值的衣服。”都华央不免有些不悦。

“你说得没错啦,但……算了,你慢慢就会知道了,”纪牧唯又走进路边一家看起来很贵的店,都华央跟着她:“我只是觉得出社会了,不该再穿些学生时代才穿的衣服。”

“这就是出社会的价钱?”都华央随意拉开一旁一件黑色平口小礼服,那价钱是三百九的十倍。

“又没叫你买名牌,也没说一定要买这么贵的。”纪牧唯压下都华央拿的那件礼服:“我看啊,今天只能先帮你找一些入门款。”

都华央努着嘴,觉得纪牧唯好像把自己当白痴一样,出社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是每天朝九晚五被主管骂得要死吗?

她在心中忿忿想着。

注意到都华央的神情,纪牧唯咳了几声:“好啦,走吧。”

离开这间价钱不亲民的店后,两人来到一旁的冰淇淋店,纪牧唯买了两个,将其中的香草口味递给都华央。

“你最喜欢香草了对吧?”她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容。

都华央接过,顺便瞪了一眼纪牧唯,但已经不那么生气。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一点点小道理都华央还是明白,况且她实在太容易被食物收买了。

“好啦,别生气了啦,我不该装得很懂的样子可以吧。”纪牧唯说归这么说,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反正都华央之后也会变得如此。

“……今天不是说好陪我逛街吗?”都华央挖了口香浓的香草冰淇淋。

“我是在陪你逛街啊。”说完后纪牧唯看了两手空空的都华央,再看看自己手上的袋子,露出一个微笑:“好啦,我自己也顺便逛了一下咯。”

“这个顺便大概花了一个小时。”都华央眯眼。

“哎唷,平常累个半死,假日好歹让我放松一下,购物是一种舒压,把自己打扮得漂亮是一种动力呀!”纪牧唯说得振振有词,吃完最后一口冰,接过都华央的空盒丢到一旁垃圾桶,拍了两下手后道:“我们去网拍街吧,那边一定有符合你需要的衣服。”

网拍街位于东区一八七巷,这里人潮众多,绝大部分都是年轻女孩,纪牧唯拉着都华央进到第一间:“从第一间逛到最后一间怎么样?”

“脚会酸。”都华央第一件做的事情是随意拿起一件衣服看标价,挑了下眉,这里的价钱很可爱。

“逛街就跟甜点一样,不同的胃不同的脚,绝对不会腿酸。”纪牧唯指了自己的高跟鞋:“平常上班穿平底鞋脚就痛死,但今天我觉得轻盈的很。”

“是错觉吧。”都华央笑了起来。

“哼,才不是呢。这件怎么样?针织上衣百搭,也算挺正式,但又不太死板。你的新公司有规定服装吗?”

回忆面试当天所看见的内部员工造型:“应该是没有,毕竟是广告业。”

“那就要以得体并且好看为主啦。”纪牧唯点头,又拿了几件雪纺和短版,以及窄裙塞到都华央手中:“去试穿。”

“一次这么多件?”

“当然,快去吧!”一路推着都华央来到试衣间。

都华央在试衣间里头转了一圈,这不像自己会穿的风格,雪纺的触感很怪,轻轻柔柔的很危险,感觉隐隐约约看得见肌肤,但其实不透明,下半身穿着宽松的蓝色长裤,不是牛仔也不是棉质,很松很软,也不知道是什么。

纪牧唯还拿了件西装外套给她搭配,但前排没有扣子,而是波浪形。

忽然她的眼睛发光,也不自觉笑出来,明白了纪牧唯说的“舒压”,穿漂亮衣服的确会让心情变好。

她在试衣间试穿完全部后才出来,发现纪牧唯手上又多了一袋衣服。

“你怎么没穿出来给我看?”

“我自己看过了啊。”她将衣服全部放到柜台。

“不喜欢?”纪牧唯皱眉,她对自己的眼光挺有自信。

都华央摇头,看着纪牧唯失落的神情笑了起来:“我太喜欢了,这些统统都要。”

这下换纪牧唯瞪大眼睛:“哇!你一出手比我还狠。”

她从旁边拿了一个小包过来:“搭配这个,链带包是每个女人必备之包!”

“可是这包好小,能放什么?”大概只有都华央两个手掌多一点的容量吧,长皮夹一放就满了,更别说卫生纸、手机或是化妆包等。

“拜托,女人的包是四次元百宝袋,反正那些东西最后一定会如魔法一样有办法装进去的啦!买啦,才五百,便宜得要命。”

都华央皱眉,还没考虑清楚,纪牧唯又从另一边拿双尖头平底鞋过来。

“还有这双,代替你脚上那双吧,你那白色娃娃鞋都变灰了,我印象中这双从大学就在穿了吧?”

“我喜欢这双啊,好穿耐走。而且我不喜欢尖头的鞋子,感觉会踢到东西。”都华央手上又多了一双不是自己风格的鞋。

“拜托,每个女人都该有一双尖头鞋。”

“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女人不该有的?”都华央觉得好笑。

“嗯……”但纪牧唯却认真思考:“不安?没自信?懒惰?但这些东西有时候又很重要。”

都华央将尖头鞋放到地板上,加减穿一下,神奇的是单看没什么,但穿上后整体看起来却很不错,于是她再试背了一下没什么实用性的包,嗯……好吧,她相信了纪牧唯的眼光。

“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是女人不需要的,我们什么都需要啊。”纪牧唯还在想那个问题:“啊,有啦,会外遇的男人不需要。”

话一说出口,纪牧唯立刻啊了声,都华央的脸也僵了下。

瞬间那扇绿色大门又浮现在自己眼前,都华央觉得一阵晕眩,她立刻闭上眼睛,一旁的纪牧唯随便拿起一件碎花洋装,急匆匆地说着:“华央,这件衣服也很好看,一起带吧!快去结账!”然后推着她来到柜台前,自己则逃到一旁。

都华央就这样连尖头鞋、链带包跟没仔细看的碎花洋装都一起结账了。

结完账后走出店外,阳光再次让她觉得刺眼,纪牧唯点着一根烟倚在一旁的轿车上。

“华央,抱歉。”

“你知道我结账的金额比你刚刚贵五百,但衣服却多了你六件吗?”都华央扯着嘴角说,脑中嗡嗡作响。

“呵。”她将烟捻熄:“走吧,这附近有一间很好吃的意大利面,我请你,就当作是庆祝你找到工作怎么样?”

“有人请客,当然好。”于是都华央忽略脑中的影像与声音,仔细想着要打在备忘录里头的心情。

新的一天,是新的开始,旧的东西就乖乖躲在角落积灰尘吧。

结束待业族的最后一天,都华央躺在床上时,看了眼挂在门后方的连身洋装,上头是雪纺圆点材质,中间腰部有松紧带,下头则是膝盖上来一点的黑色裙子。

明天开始,她就是上班族了。

虽然只是用来领薪水,找寻兴趣,或是脱离颓废生活的一份小工作。

她拿起一旁的手机,在漆黑的房内,手机屏幕的蓝光刺眼得让她眯起眼睛,习惯后点开备忘录。

最后一天的夜里,今天我依然想起绿色大门。

纪牧唯不是有意的,我知道,但我还是让她说了对不起。

越忙就越会遗忘吧,我想。

可能时间不够久,时间再过久一些,那或许……绿色大门对我不再有影响。

话说,女人最不需要的东西,真的是会外遇的男人吗?

我想也许物欲才是最不需要的吧。

光是衣服一买就好几千的纪牧唯还真是可怕。

打完这段后她按下储存,将手机放到一边,闭上眼睛。

都华央穿着简单大方的洋装,背上链带包,果然如同纪牧唯说的,这是四次元百宝袋,女人就是有办法将一堆东西装到小包里。

踩着那双一开始不合意,但目前却庆幸有买下的尖头平底鞋,都华央抬头挺胸地往公司去。

在公交车上她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找到工作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居然忘了跟父母报备。

所以她传了简讯给妈妈,简单写着“我今天开始上班”后,下一秒妈妈的专用铃声立刻响起。

早晨的车厢里人虽多,但却一片安静,都华央的手机铃声此刻格外刺耳,她红着脸立刻接起来,小声说了声“喂”。

“哎哟!啊!你什么时候找到工作了啊?怎么都没有跟我们说啊!”妈妈的嗓门隔着话筒还是很大,都华央可以感受到邻近的乘客朝她投来的眼光。

虽然没有不悦或是恶意,但是都华央就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她用气音回:“所以,刚刚不是说了吗?”

“哈?你在说什么啦?大声一点啦!”

“你小声一点啦!”都华央脸色微红。

“啊?你在哪里上班啊?做什么工作啊?薪水多少啊?”机关枪似地连续发问,再次让都华央体会到昨天自己一连问了许多问题时,纪牧唯为什么不高兴了。

看样子,女儿果然是像母亲的。

“我下班再跟你讲啦!”都华央挂掉电话,假装没事地看着车厢外的景色。

不一会儿收到母亲的简讯,大约就是说她挂什么电话,脾气很糟糕,这样的个性在公司是不行的之类。

不过最后一句却是工作加油,都华央觉得刚刚自己态度太差了,想拨个电话回去,不过正巧到站,也就作罢。

在公司大厦一楼的管理人员还问她是要拜访哪间公司,说了禹见广告名字后,管理人员恍然大悟说:“是今天报到的人员吧。”

这让都华央有些讶异,看样子管理人员对这栋大楼出入者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上了十楼,电梯门一开往左边是禹见广告公司,里头灯还没全开,但坐柜台的总机已经到了,正在替盆花浇水。

没有卡,所以进不了门,都华央按了电铃,总机抬头,放下手上工具按了开关。

“不好意思,我是今天来报到的。”都华央微笑。

“喔,管理部的行政助理,要等一下喔,温副理还没到。这边先请坐吧。”对方讲话不像当初来面试时那么拘谨,都华央猜想是因为再来就是同事了的关系。

她坐在一旁的红色沙发上,也不敢拿出手机打发时间,只能看着陆陆续续出现的“同事”拿出门禁卡在机器前哔了声,进来后总机会跟他们说早安,有些会响应有些只是点头,但他们都会多看都华央一眼,因为是生面孔。

过不久,温副理从电梯出来,都华央这才发现对方的身材比例很好,而今天也一样穿着西装,温副理将门禁卡挂在脖子上,透过玻璃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都华央,朝她挥手打招呼。

都华央站起身,当他进来时总机说了声:“温副理早安。”温副理也回应声:“早。”便往都华央的方向走过来。

“我带你到办公室。”

“好的。”都华央莫名有些紧张,跟着温副理进到里头。

面试的时候是往左边走到会议室,但这一次是往右边来到办公室方向,这才发现这间公司是采用跃层设计,中央有着白色旋转梯,走廊底有一个很大的空间,但都华央看不清楚是什么,走廊两侧则是办公桌,每一个办公桌都有隔板,除非站起来否则不会看见左右两边或是前面同事的脸。

“这一楼都是业务、海外、企划、营销等部门,楼上则是财务、设计、管理部等,工作划分很细,但部门上却没分那么清楚,反正有问题大家都会互相帮忙,久了你就会习惯。”温副理挂着一贯的表面微笑。

他带她来到一张办公桌前,上头几乎全是空的,温副理唤来一位名叫小雨的女生:“有问题就问她吧。”然后就回到自己位在窗边的办公桌上。

“叫我小雨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呢?”小雨坐在都华央旁边,她从凌乱的桌面拿了张纸过来要她写上:“我要帮你做印章,名片的话就不用了,我们管理部除了温副理外,所有人都没有名片。”

“你叫都华央啊,真特别的名字,而且字很漂亮,太好了,这下子我们终于能有一份看得懂的档案作业,上一个助理做得也不差啦,但字跟鬼画符一样,常需要翻译。”

“小雨,工作重点。”温副理抬头亲切叮咛。

“喔!抱歉!副理别生气!”小雨吐舌:“我一个不小心就会说太多话,大家都说好险我不是总机,因为总机最重要的就是闭上嘴巴,其实我也不是太八卦,只是喜欢分享而已。好啦,我先带你认识一下公司环境,等晚一点温副理会带你到各部门打招呼,跟我来吧。”

像是机关枪一开口就停不了,都华央连一句话都没机会说,她跟着小雨背后又往楼梯下走,绕过一整圈后再回到楼上。

办公室格局大约如都华央一开始看见的,共有四间会议室,两小间和中型会议室在第一次面试的地方,而大型会议室则在休憩区旁边,休憩区又叫咖啡厅,就是刚才都华央看见的大空间,这有简单的吧台和电磁炉跟流理台,茶水间也在此处,另外每天早上总机都会在这边泡两壶咖啡。

而二楼除了各部门外,还有董事长的办公室跟贵宾室,小雨说董事长大部分都在国外,有时一个月见到一次,有时好几个月才会看见,时间不是很固定。

而大会议室就是每个礼拜各部门主管在里头与董事长开视频会议。

“我们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员工差不多五十个,还算是小规模,毕竟是广告业,大家都很有想法,但行政助理的工作比较不会和大家冲突,总之就是上面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很单纯。好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从都华央一和小雨碰面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机会,小雨好听点是健谈的女孩,难听点就是聒噪的女孩,不过她的长相属人畜无害类型,而且都华央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请问化妆室在哪边?”

“化妆室?厕所?哎呀,我居然忘记介绍这么重要的地方了。”小雨拍着额头带都华央往柜台方向走:“像我们这样的商业大楼,厕所都在外面啦,对了,你今天有带照片吗,必须要帮你弄一张门禁卡才行。”

“有,两寸照片两张。”报到须知上有写。

“等等记得拿给我,还要拿人事数据卡给你写。”小雨跟总机挥了手,按下门禁解锁按钮,走到电梯旁指着后头说:“走到底就是女厕了,同时里面也有大楼的茶水间,电梯另外一边就是男厕。”

“好。”

小雨看了下手表:“先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吧!”拿起门禁卡哔了声,露出狡诈的笑容,东张西望一会儿,才缓步靠向柜台。

不过里头的总机也早发现小雨鬼鬼祟祟的模样,同时对方也左右张望,确定没有其他同事出来。

“管理部新人是吧,一样你带呀?”总机的声音听起来比早上更加自然。

“她叫都华央。她叫云云,很明显就是我们柜台总机,反正除了工作内容以外,公司任何大小事都可以问她,她比我还要资深呢。”

“咦?”

“哈哈,她吓到了,我毕业后就来了,一待就两年,所以有问题尽管问我吧。”云云微笑,她看起来比都华央还要年轻,没想到年纪比她还大。

“啊,你好。”

“你是应届毕业生吧。”小雨问。

“是的。”

“比我们还小,真是青涩啊。”两个女生点着头。

“好啦,不聊了,先带回去,以免温副理又啰嗦。”小雨眨眨眼睛。

都华央对云云点头后,跟着小雨进到办公室里头。

总觉得,好像跟不上小雨的脚步。

纪牧唯说第一天上班都会像白痴一样,果然是真的,一整个上午我只有写人事数据卡还有阅读员工手册,当然也看完了上一位留下的交接资料。

除了这些外,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小雨也很忙。

“嘿,你吃饭了吗?”

中午时间还不敢擅自离开座位的都华央,原本偷偷摸摸用手机打着第一天上班的心情,大约十二点十五分的时候,一直在忙碌的小雨才伸了懒腰问她。

“还、还没呢。”都华央有些心虚,用手盖住手机,虽然是休息时间,但下意识地就是想遮掩。

小雨侧头往温副理的座位看去:“通常新人来的第一天,温副理都会带大家一起吃饭,不过今天不巧,是主管开会日,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喔、好、好哇!”都华央赶紧拿起一旁的包包。

“你要带整个包包出去啊?不会太重吗?带个钱包就可以了啦!”小雨给了她一个小提袋。

“喔,谢谢。”都华央将手机和钱包放进去,想了一下再将面纸也放进去。

“你别紧张,放轻松就好,行政助理的工作虽然很杂,可是还很轻松的。”两人往外走,都华央注意到楼下的灯已经熄掉,有些人趴着休息、有些人在咖啡厅用餐,有些人则是还在工作。

“云云,你今天带便当吗?”

“没耶!你们要去吃饭吗?”云云从柜台里抬起头。

“对呀,一起吧。”小雨邀请。

她们三个人往楼下走去,路上充满外出觅食的上班族,就跟都华央在自家附近所看见的一样,不同的是,现在她也身在其中。

为此她充满笑容,觉得有了那么些自信。

第三章

“华央,把这一份数据加到今天的日报表中。”温副理头也没抬,今天是礼拜三,是每个礼拜固定与在国外的董事长视频会议的日子。

为此温副理正在看着等等汇报的内容,同时下午也是延期了一天的主管会议,都华央必须为他整理会议报告文件以及日报表。

行政助理的工作就跟小雨说的一样,很杂,好像什么都要做,但一天回忆起来却觉得这些似乎都不太重要。

也会有闲暇的时候,基本上一天若分作五等份,扣除午餐一等,忙碌时间两等,奔走于各部门之间一等,那还剩下的一等便是无事可做。

“没事的时候就逛逛网拍,或是找找团购啰。”小雨开玩笑地这样建议过,但身为菜鸟新人的都华央怎么敢。

虽然她曾在送签呈的时候,看见其他部门的助理偷偷逛着网拍,但跟小雨打听过,那些助理至少都来了半年以上。

半年后自己也会变得那么油条吗?估计是会的吧,人都有惰性。

都华央一面将从温副理那拿来的报表Key入Excel,顺便用枢纽表比较,最后传给各部门主管并且拷贝一份给小雨,再将打印出来的报告用订书针在左上角固定,放到温副理桌上。

“这枢纽表是你弄的?”温副理正看着刚刚收到的信,拿起都华央刚放下的报告。

“是的。”怎么了?做错了吗?

温副理沉思一下,细长的手指滑过表格上的数字,看过一遍后说:“嗯,还不错。”

“谢谢。”

“将这些先放到大会议室。”温副理没有微笑,也不是不客气,就是上司对下属说话那样。

这样都华央比较习惯,比一开始的表面微笑好多了。

温副理从来没介绍过自己的全名,所以当都华央拿到分机表时,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看看自己的主管叫什么名字。

温立言,这让都华央想到立德、立功、立言这三不朽,在小雨的八卦雷达之下,都华央对公司的人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八卦方面)。

例如和广告业务部的做做表面即可,因为他们认识太多人也看过太多人,保持同事良好关系不用深交,对于这点都华央不予置评,不过进公司到现在,除了第一天温立言带她到各部门介绍外,她也没再跟其他部门的有所接触。

公司还是有分小圈子的,跑外面的跟坐办公室就有一个明显的隔阂。

“我笃信一句话,‘君子之交,淡如水。’反正跟每个人都很好,但嘴巴要闭紧。”趁着上厕所时,都华央在柜台和云云聊起天。

“小雨也说过,闭紧嘴巴是总机最要遵守的。”

“当然呀,因为总机最与世无争,和所有部门都有些关联却又没有工作上的牵连,而且总机也是离董事长最近的人之一,所以啦,闭紧嘴巴很重要。”云云眨眼,手指抵在嘴上比了嘘。

“谨记在心。”都华央也学她比了嘘,然后两个人笑起来。

“对了,温副理是怎样的人呀?”都华央小声问道。

“哎呀!我要闭紧嘴巴的呢!”云云笑了几声:“温副理人很好,想必你也有感觉到吧,算是很为下属着想的上司了,上一个行政助理要不是因为搬家,估计也不会离职吧。”

“嗯,是有感觉他没什么上司架子,不过好像有点……漫不经心?”广告公司算是和时间赛跑,都华央看很多人走路都很快,讲话也很快,做事也很快、吃饭也很快,感觉什么都急匆匆的,只有温立言总是慢条斯理。

“不一样嘛,管理部呀!”云云挥手。

“也是。”

忽然云云神秘兮兮地上身往前倾,小声问道:“对了,华央,你有男朋友吗?”

这问题让她的心漏跳一拍,感觉踩着地的脚有些不稳,她撑在柜台上的手用力稳住身子后,扯了嘴角:“没有哇。”

“是喔!我以为你有呢!”云云惊讶道:“没男朋友这件事情别跟别人说哟,最好假装自己有。”

都华央皱眉:“为什么?”

“哎呀,杜绝一些不必要的骚扰!”云云耸耸肩,不再多说些什么,只说了听她的话准没错。

看样子云云的确很遵守“闭紧嘴巴”这一条规则,要问出原因只能到小雨那了。

所以午休时间,当她和小雨到外头吃饭时,便把这件事情告诉对方,小雨点着头夹起烫青菜:“云云说得没错啊。”

“不必要的骚扰是指什么?”

“别看大家穿得人模人样,或是工作上表现多么出色,其实骨子里都坏透了。你相信一句话吗?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一个样。”

“我没听过后面那句。”

“因为那句是我自己加的,哈哈。”小雨大笑起来,也不在乎身旁坐了多少男性上班族。

“所以假装自己死会比较好啰?”

“有些人也不管你死不死会,一样会黏上来,不过总体来说就算要玩,也会挑死会的人,到时候比较没麻烦吧。”小雨耸耸肩。

都华央皱起眉头:“大家对感情都不忠贞吗?”想起很遥远的过去。

“不能以偏概全,只是说大多数的男人都是这样。”小雨夹起水饺一口吃掉,嚼了几口后吞下再塞第二颗:“你才刚出社会,接触的人也许不多,再久一点你就会发现这个真谛了。”

“什么真谛?”

小雨神秘一笑:“要了解一个男人,不要做他的情人,而要当他的朋友。”

“但我觉得我很了解我男朋友。”都华央立刻反驳。

“你有男朋友?”小雨挑眉。

“嗯……曾经的男朋友。”都华央说。

“是喔。”小雨再次夹起水饺一口塞下,咬了几下吞咽后说:“女人总是觉得很了解自己的男朋友呢。我也曾经这样想过,觉得我的男朋友和其他男生都不一样,因为我身边的男性朋友一边很爱他们的女友,却又一边和其他女人搞暧昧,我问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其中一个男生居然回我说:‘没办法啊,吃饭吃久了,总是想要吃面嘛!’你看看,这多贱。”

都华央侧头回想,喔……大学时代也曾听过同系的男孩说过类似的话,一面在社交网络上狂放闪,一面又和其他暧昧的学妹说自己和女友处不好。

“你仔细想想嘛!怎么可能我们周边的男生朋友都这么烂,但我们的男朋友却不一样呢?那其实都是自我催眠,因为我们是他们的情人,所以被隐瞒了真相,如果今天我们是他们的朋友,我们也会发现他们其实都一样。”小雨像是看开了,一口气将水饺全数吃光。

绿色大门耸立在都华央眼前。

是啊,这么说也对。

如果前男友不一样,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了。谁知道他们那样的关系多久了呢。也许真如小雨说的“都一样”。

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论调,觉得很有趣。

一开始想反驳,但随即被说服。

没有人不一样,大家都一样。

你想当对方的情人还是朋友。

想了解他,还是选择被蒙在幸福的鼓里,直到某天发现真相时措手不及。

以前明明相信真爱,相信一辈子不离不弃,相信牵了一双手便不会放手。

当然现在也相信,不过多了怀疑。

这是好还是不好?

按下储存,都华央把备忘录往上拉,不知不觉已经存了好多心情日志。

她打电话给纪牧唯问她对这个论调的看法,但纪牧唯听了却嗤之以鼻。

“你知道会那样说的女人有多可怜吗?不能因为她总是遇到那样的人,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物以类聚,怎样的人吸引怎样的人!”

都华央嗯嗯了几声,比起没谈过恋爱的纪牧唯,都华央更相信小雨的论调。

如果要说物以类聚,难道前男友的劈腿也是自己招惹的吗?

更别说对象还是自己的前好友。

如果套用在自己的例子上,相较之下,小雨的话显得有力多了。

手机传来收到讯息的通知,都华央滑开,是他们管理部专属群组,这群组平时不常用,大多只是用来报备谁今天要请假,毕竟管理部很少需要带工作回家。

忘记提醒,礼拜五我休假,所以部门会议提前到明天。

讯息是温立言传来的,第一个回复OK的是小雨,她的显示图片是自拍照,再来是同部门其他同事依序响应,大多数的人都是用自拍,或是自己的照片。

但她却发现温立言的图片不是自己,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温立言用自拍照也挺奇怪的。

显示图片太小,所以都华央点开来看,发现是花,一个男人用花的图片,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都华央噙着笑意,选了OK的贴图回应。

白色单宁短裙(快到膝盖)搭配横条纹针织上衣。

虽然这天气穿针织太热,但公司冷气太强了,针织刚刚好。

“哈啾!”

都华央从包里拿出卫生纸,再按了几个键。

补充:公交车里也很冷。

“早安!”云云一大早就很有精神,都华央觉得她真是厉害,总是保持笑容。

“早哟……”小雨踏着罗马鞋从门口进来,对云云打招呼,然后露出狡猾的笑容看着都华央:“不觉得很期待吗?礼拜五温副理请假,这根本就是人间天堂。”

“家里没大人了!”云云睁大眼:“而且还刚好礼拜五,也太开心了吧。”

“没错,虽然平常就不忙,但主管不在差很多啊!而且温副理很少请假,实在是太令人愉快啦!”小雨只差没有尖叫欢呼了。

“喔,这是你们部门的新人?”门禁自动门一开便传来浓郁的香水味,这让都华央皱起鼻子,差点又打了喷嚏。

“是啊,温副理带去各部门介绍时你没看到?”小雨响应对方。

都华央站直身体,礼貌性地微笑和对方点个头。

“那天宿醉请假,真是可惜啊,叫什么名字?”男人穿着花色短裤与粉红色V领T恤,衣服上挂着太阳眼镜,外头搭配一件西装外套。

在进来广告公司以前,都华央绝对想不到现实中真的有人会这样穿衣服,她以为只有在电视、电影上才会看到,这种鲜艳的颜色与过于流行的装扮,是演艺人员才会穿的吧。

不过进来这些日子也渐渐习惯,而自己也越来越喜欢穿着漂亮的衣服。

“我叫都华央。”

“我是郡凯,企划部创意组的。”对方露出爽朗的微笑,拿起自己胸前的识别证给都华央看名字:“你来多久了啊?”

“快一个月了。”

“喔喔,那都习惯吧?”

“习惯。”

“好了啦,我们家的人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快进去了!”小雨插话。

“关心一下啊,同公司呢。”郡凯大笑,有些轻浮地对都华央眨眼后就进到办公室中。

“小心他一点啊,人是不坏,但就是太缠人了些,对不对,云云?”

云云耸耸肩,不做任何响应,不过微笑代表一切。

经过企划部时,郡凯正吃着早餐,他抬头对都华央招手,都华央有些尴尬地点头微笑,爬上楼梯。

“看起来是好人。”在楼梯上都华央往下看,郡凯也对其他女同事用一样的方式打招呼。

“抓到语病了吗?‘看起来’。”小雨翻了白眼:“你有看到郡凯旁边的西装男吗?要小心那个人,他大概是公司最糟糕的男人了,到处跟人示好。”

“是喔!”都华央看了一眼,人模人样的啊。

“所以才叫你宣告自己有男友呀,身为新人的你,会是一堆无聊男人的目标喔!”

来到座位上,管理部只有她们两个先到,小雨又凑到她耳边说:“而且跟你讲一个秘密,糟糕男还有女朋友了。”

“有女朋友还到处示好?”这让都华央不齿。

“对啊,所以很糟糕吧!不过也有些女生喜欢跟有女友的男生玩,因为这样会有种优越感,‘怎样,我的魅力大到有女友的男人还是靠过来。’八成这样想的吧!”每每提到办公室八卦,小雨总是能喋喋不休:“像是海外部的金子,好像就跟糟糕男有过一小段喔,但没人敢问,都是私下讲。”

看来办公室的流言蜚语,不输给学校,甚至还有过之无不及。

“但这些都只是传言而已吧。我的意思是,并没有经过证实,或是有明确的证据之类。”都华央的话让小雨皱起眉头,不敢置信的模样。

“怎、怎么了吗?”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小雨摇头微笑,发出啧啧声音,然后拍拍都华央的肩膀:“无风不起浪啊,小妹妹。”

干吗叫自己小妹妹,小雨顶多比自己大四、五岁而已,也不到二十八。

不过既然是比自己早进入职场,应该懂得比自己多,大概吧。

“总之,小心为上。”

“什么小心为上?”忽然温立言出现在后头,两个人吓了一跳,只差没叫出声来。

“温副理,早安。”都华央说。

“早安。”温立言对着她露出微笑,看着小雨却转为皱眉:“傅小雨,你又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了啊?”

喔?看样子小雨的八卦天性是人人皆知啰?还是只有同部门的温立言知道?

“哪有呀,我哪有说些什么!说的都是事实。”小雨狡辩,但明明连证据都没有。

“华央,小雨的话不要相信太多,听听就算了。”温立言叮咛。

“喔……”面对主管的耳提面命,都华央也只能点头。

“副理啊!你怎么这样子!”小雨好委屈。

然后温立言居然笑了。

低沉的嗓音发出轻笑,都华央看着他,温立言一边笑着一边看着都华央:“怎么了?”

“没什么!”都华央坐回自己的位置,打开计算机。

小雨和温立言又讲了几句话,也各自回到座位。都华央偷偷抬头,从长发间的隙缝看向温立言的位置,她只是很讶异听到温立言的笑声。

我觉得讶异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表面微笑。

好像每天都在应付客户那样,对他来说,我们也是他的客户。

我一直以为是这样。

所以听到他因为小雨的话而笑出声,才会让我这么讶异。

将自己的心情存在手机备忘录,都华央开始了一整天的工作。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她扭着脖子决定今天要吃奢侈一点的午餐。

商业区附近的好处就是什么都有,不管是书店、饮料店、漫画店、邮局、各家银行等,还有就是餐厅、小吃店、路边摊特别多。

“我们今天要不要吃日式定食?”都华央对小雨说。

“新开的那一家?好啊,现在打卡好像还送甜点。”小雨拿起钱包,两人准备离开时,去开会的温立言正巧回来。

“等等,还好你们还没出去。”

两个人互看,小雨问:“有什么事情吗?”

“原本下午要开会,但临时有个客户要去拜访,等我回来也要下班后了,所以把会移到中午开,以免影响到你们下班时间。”温立言将公文夹放到桌面,拿起另一本笔记本叫了管理部其他组员往会议室去。

“看来日式定食只能明天吃了。”小雨说。

会议的内容并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情,不外乎就是其他部门的简单报告,还有一些内部小改革,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十几项注意事项,都华央写入笔记中,以便下午整理会议记录。

其中最让都华央高兴的一项改变,就是上班迟到时间多了缓冲十分钟。

“那会议就到此结束。”温立言盖上自己的笔记簿,看了下表:“还有一点时间,一起去吃个什么,我请客。”

“耶……”管理部发出一阵欢呼。

温立言掏出两千块交给都华央,她错愕道:“咦?副理,不一起去吗?”

“还要准备拜访客户的数据,就当耽误到你们午休时间的小慰劳吧。”

“耶,太棒了!”小雨再一次欢呼。

看着温立言微笑离开会议室,往办公室方向走去的背影,都华央忽然可以理解云云所说的,很照顾下属的上司。

虽然他好像很会做表面工夫,但至少自然得让人不反感。

都华央领到了人生中第一份薪水。

没有打工过的她,除了学生时代父母汇到户头的生活费外,几乎没有靠自己的力量赚过一分钱。

所以当她看着新开的账户写着“禹见广告公司 薪资”时,嘴角勾起的笑容久久无法闭上,虽然薪水并不多,但比起一般行情的行政助理来讲还高上了一、两千块(当然一般行情多少这一点是纪牧唯告诉她的)。

她拨过电话给父母,说要汇一万块回去孝敬,想跟母亲拿账号,但是母亲三推四推的,就是不收她的钱。

“我们自己也够用啦,你就好好存着,别乱花啊,从今天起我们就不会再汇生活费过去了,水电、房租那些就够你缴了。”母亲不忘提醒。

为此,都华央也买了人生第一本记账簿,将薪水全部领出来摊开在床上,仔细分类着。

房租八千(原本一万,但房东看在都华央大学租了四年,续租之余,又加上她乖巧安静,所以续租八折优待)、电费夏天约四千,看样子要克制一点,不过现在白天都不在,应该可以再减少一半费用。瓦斯……也很少开伙,大多都用电磁炉,不过这样会提高电费,看样子应该买个小电饭锅?但现在上班,有时候晚餐也在外面解决,就先抓个一千块好了。

接着手机费每个月一千出头,公司也有Wi-Fi,大多时间都是看着计算机。看样子网络可以解约,换个几G的网络就好。还有保险三千,交通费两千,加加减减算下来,一个月大约还会有将近一万的盈余,这就是生活费。

第一次这样计算才发现,在台北生活还真是不容易,光是租金就有得受了。

将不同用途的钱装入不同的信封袋,都华央满意地算着自己的生活费,忽然笑了起来,在床上打滚。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者是纪牧唯。

“女人,你们是五号领薪水还是十号?”劈头就是问到薪水。

“五号,你呢?”

“我们十号!所以我快饿死了,领到第一笔薪水请我吃饭天经地义吧?”

“当然没问题啦。”都华央一口答应:“不过先说好,太高档的Pass喔。”

“安啦,一个人一千OK吧?”

“超级不OK。”而且,话说纪牧唯领第一份薪水时,好像只请自己吃什么冠军牛肉面而已。

“哈哈哈,好啦,快点出门,我快饿死了。”约定好时间地点后,都华央开始化妆。

这也是转变之一,大学时代几乎全素颜,顶多就是睫毛膏,但现在却会从隔离霜和粉底液开始打底,接着还要上眼影跟眼线,连眉毛都要画。

不过目前为止,都华央所使用的化妆品都还全是开架式商品,有些甚至是在连锁量贩店买的,例如一盒三色眼影一百块那种,颜色都上不去。

穿上紧身长裤和一件圆点薄纱后,都华央踩着尖头平底鞋出门。

期间,她收到不认识的人传来的脸书讯息,从屏幕上方的横条通知只看见“哈啰,好久不见,听说……”的文,感觉很像是广告讯息,都华央并没有立刻点开来看。

抵达目的后,纪牧唯已经抽了三根烟,摸着自己的肚子皱着眉头,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朝都华央奔来。

“救世主啊,快点,我快要饿死了。”

“你也太夸张了吧,干吗不先买个面包吃?”纪牧唯的脸色还真像饿了好几天。

“我没钱啊,还有五天才发薪水,这几天都靠泡面解决,但我已经受够泡面了,我甚至感觉得到防腐剂的味道。”

“怎么可能!”都华央翻白眼:“穷到脱裤子的那种没钱吗?”

“穷到被鬼抓的那种没钱。”纪牧唯拉着都华央的手:“我们去吃吃到饱的麻辣锅,我坐在这边等你的时候,好像在受虐一样,那麻辣锅的香气扑鼻而来,是要逼死谁!”

“你真的半毛钱都没有?你钱花到哪去了啊?”毕竟纪牧唯的薪水至少多了都华央五千元以上,而她也一样不用拿钱回家,更何况又没有学贷的压力。

“买衣服啊,你上次看见我买东西的模样了吧?我大概有三分之二的薪水都花在置装费上,剩下的才拿来付房租、水电费那些有的没的。”

“你应该要把不能动用的钱先收好吧。”都华央还真是被吓到了,好在纪牧唯还有自知之明,没有办信用卡,否则把卡刷爆或是变成卡奴这种事情很快就会发生。

“有不能动的,也有必要花的,对我来说置装费就是必要花的啊!”纪牧唯用一副都华央不懂的表情摇头:“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心情才会好,不然每天被工作这样折磨,很快就老化了,这样一来怎么遇到好男人呀!”

“又知道怎样的男人是好男人啰?”都华央笑了声。

“看见就知道啦。西装笔挺,眼睛深邃,声音迷人,有房有车,对我很温柔,每天都会说好爱我的那种。”纪牧唯两手交叠放在脸颊边,一脸陶醉。

“你那是什么言情小说的人物吧!”

“还是总裁系列的喔。”

讲完后两个女人对视大笑起来。

“你们公司有什么好男人吗?分享一下。”虽是夏天,但麻辣锅的人潮还是很多,在等待的空档,纪牧唯问。

“没什么特别的吧,没注意。”都华央耸耸肩。

“怎么可能没有!”

“那你公司呢?”

“我公司还真的没有。”纪牧唯正色。

“你看吧!”

“不一样啦!你是广告公司,我是设计公司,这两者不一样。”

都华央完全不懂不一样的点在哪?

“不然我换个方式说好了,有没有什么人是你比较在意的?”

听到这句话,都华央脑中忽然闪过了在笑的温立言。

“啊!你想到谁了?”相当敏锐的纪牧唯注意到都华央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

“没有啦!”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快说,想到谁了?”纪牧唯不死心。

“就没什么啊,跟好男人完全没关系啦。”

“既然没什么那就说呀……”

拗不过她,都华央咬着下唇小声说道:“副理啦。”

“副理?你的上司吗?”纪牧唯的脸瞬间变得无趣。

“对啊,就跟你说没什么。”

“几岁啊?长怎样?有社交主页的照片吗?”不过依然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怎么可能加他社交好友。”都华央没好气:“大概三十出头、也可能有三十五吧。”

“那不就比我们大上十几岁,不行,太老了。”

“你在不行什么啊,我什么都还没讲呢!”

“那你干吗想到他啊?”

“就说、只是突然想到,我不跟你说了啦!”觉得越解释越累,正巧服务人员也过来通知她们有位置,并说用餐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为此纪牧唯唠叨了一下,觉得时间太短。

“好像在给鸭吃饭,硬塞。”看着桌面上满满的食材,纪牧唯满意地微笑。

“比喻得真好。”都华央大笑起来。

两个人大快朵颐,尤其是纪牧唯,饿了好几天一样,煮了一大堆螃蟹跟肉片,整锅汤底浮着一层油,都华央一边吃还要一边捞油放到另一个碗中。她拿了许多青菜回来想中和,但纪牧唯说了吃肉和牛肚什么的才划算,那些青菜最后全下了都华央的肚,让她没吃什么就已经很饱,只好在最后多吃一些冰淇淋回本。

结账时都华央掏出两大张千元大钞时心很疼,以前鲁肉饭一碗五十就觉得贵得要命了,没想到今天吃的一人后面还要多加一个零。

“谢谢你啦,亲爱的,下次我回请。”纪牧唯吃得小腹都鼓出来:“啊啊,好想逛街啊……”

“你不是没钱?”都华央瞪了她一眼警告。

“我知道啦,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我会忍住,等发薪日再来。”纪牧唯摆摆手,不过却别有用意地看着都华央:“看看不违法吧?”

“看了就会想买,何必呢。”

“你可以买,我可以看啊,等发薪日那天我再来买就可以啦。”纪牧唯嚷嚷着。

“我不会买!”上次已经买好几件了,而且这个月她每笔开销都算得好好,还得要存一些钱进存折呢。

但纪牧唯拉着她的手一边摇晃一边“好嘛好嘛”的喊,不知不觉又被她拉到购物小巷。

“你看这一件,是不是很可爱!”纪牧唯站在小店的橱窗前,指着里头的素面洋装说:“前方有一个小蝴蝶结,画龙点睛呀。”

“……”都华央原想以沉默当作抗议,看看纪牧唯会不会知趣地跟着自己离开这万恶之处。

但她实在太小看这地方了,当她靠近橱窗想叫纪牧唯离开时,不小心瞄到了那件可爱的素面洋装,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店里镜子前试穿完毕了。

“天啊,超适合你的,多少钱?”纪牧唯从都华央颈肩后面拉出吊牌:“嗯,还好啦,还可以接受。”

“多少?”看纪牧唯那种表情,都华央觉得不太对劲唷。

“打完折后是一八九〇元,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算便宜点喔。”服务人员亲切微笑,而都华央则瞪大眼睛。

“我、我觉得穿这件看起来太胖了,考虑一下。”都华央趁服务人员还来不及灌迷汤前,立刻回到更衣室里头脱掉。

可是这件洋装真的好好看,触感也很棒,穿在身上剪裁合身,腿看起来很修长,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唯独那个价钱还真是瞬间将人拉回现实。

“你真的不考虑吗?那一件你穿真的很好看呢!”出来后,服务人员依然不死心,继续鼓吹着衣服多棒又多棒。

都华央强忍着说不用,连看都不看,因为她真的也很喜欢,好怕再多待几秒钟就失心疯了。

她拉着纪牧唯就要离开,没想到这个女人却说:“不买很可惜欸,要不是我还没领薪水,我就带了。”

喔!别再诱惑我了!都华央咋舌。

“而且呀,你不想穿这件到公司,给那个副理看看吗?”纪牧唯偷偷在耳边暧昧说着。

“神经病,给他看干吗!”怎么会扯到温立言啊!

“哎唷,你难得提到一个男生呀。”纪牧唯的笑容有点讨厌。

都华央的手不自觉摸过服务人员手上的白色洋装,那滑顺的质料怎么摸怎么顺手。

“只剩最后一件喔!”然后服务人员讲出了这句,全天下一半的女人都没办法抵抗的话。

最后离开小店时,都华央的手上多了一包她喜欢的衣服。

“是谁说不买衣服的啊?”纪牧唯勾着坏心的笑容。

“哼。”都华央别过头。

“嘿,那双鞋好看对吧?”纪牧唯指着她脚上的尖头,都华央点头:“很好搭。”

“我的眼光不会有错。”

“你大学明明都跟我穿得差不多。”一样都是牛仔裤和T恤,不过在快毕业前夕,纪牧唯就开始穿得比较不一样。

“因为那时候开始看杂志啦,原本只是翻翻表姐的时装杂志,但一读下去就着迷了,到现在也还在看呢。”纪牧唯念了几本的名称,都是都华央在便利商店常见的杂志。

接着纪牧唯又拉都华央到一间鞋店,试穿了几双后,结果便是手上又多了一袋。

“再来我们去看看化妆品,你也该从廉价的开架式转换成专柜品牌了。”纪牧唯继续怂恿。

“专柜的买不起啦!”这可不能退让,一买下去还得了,这个月都还没一半就得喝西北风。

“那好歹我们也去看看比较有名的开架式吧?”纪牧唯退而求其次。

唉,看来,薪水分配开销上,还要多个置装费。

第四章

都华央回家后才点开那封像是广告信件的讯息,却发现大头照片意外眼熟。

哈啰,好久不见,听说你大学到台北去念书啦。

我是恩惠啦,你应该还记得我吧,国中时我们常常上课聊天被老师罚站,真是怀念啊。

社交网络实在太方便了,通过好友就找到你了,时机真是刚刚好。

今年是我们国中创校五十周年,乡下地方,校长似乎很开心,要办一场流水席,既然如此,我就想顺便召开同学会啰。

时间订在下礼拜六,如果你时间上方便的话,要不要回来一趟叙叙旧?我有发送交友邀请,再响应我吧,谢啰……

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讯息,她立刻允许交友邀请,并且回信给恩惠,告诉她自己会回去参加。

基本上国中毕业后就很少和大家联系,虽然高中时也断断续续和一些老同学保持联络,但渐渐地大家都将生活重心转向高中,也就慢慢疏远了。

有时候想想,社交网还真是一个方便的东西,再久远以前的朋友都可以慢慢找回来,就算没有联络,也会发现自己的朋友可能和很久以前自己曾经认识的朋友有关联。

都华央看过一个理论,叫作六度空间,意思是说当你想找一个人的时候,最多只需要透过五个人,便能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

当然理论的详细说法都华央已经忘了,但这个论点深深地刻在她脑中,如今恩惠的出现,更让她相信了这个说法。

她在行事历下礼拜六的位置贴上了红花贴纸,并写上国中同学会。稍微回想一下国中时期,母校虽然比不上人口密集度高的学校动辄好几千人,但一个年级也有七个班之多。

国中的生活已经趋于模糊,都华央有点担心到时见了面会叫不出其他人的名字,决定下礼拜五回家要再翻一次国中毕业纪念册。

接着她将今天买的衣服吊牌剪掉挂在门后,还有一双有跟牛津鞋,左思右想后,扼腕的怀念起最后没下手的高跟鞋。

她在现金支出本上记下今天的开销,并在下个月的地方打个星星写着:“要买高跟鞋。”

绿色大门再一次出现在都华央眼前,为此她有些慌张。

为什么又会梦到呢?明明一整天都没什么异状啊。

啊,她想到了。

一定是因为纪牧唯的话,她说要找好男人。

所以她才会又站在这扇门前。

讨厌!

门后的嬉笑声依旧,都华央又要再一次经历那种背叛与伤痛。

她摇头想逼自己退后、逼自己清醒。

可是梦中的她,就跟当时一样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拿了钥匙开锁后便压下门把。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前男友满不在乎的表情,还有哭得像是被害人的前好朋友。

只是这一次,都华央的反应跟当时不一样。

她大哭、大叫地吼着,摔烂了屋内所有东西,扯着棉被要前好朋友起来,前男友阻止自己,周围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但大家都只是在看好戏,脸上挂着毫无怜悯的笑容。

她那悲剧的爱情,在别人眼中却是场荒唐的闹剧。

都华央在手机闹钟响起前张开眼睛,阳光从窗帘透进。

身体很沉重,过去的伤害像是鬼魅一般缠着自己不放。

要说释怀了,绝对不可能,但其实已经没有那时候痛。

该放开了才是,却老是在梦中提醒她这段过去。

起身,觉得有睡像是没睡一样,反正时间还早,她决定先去冲澡,一大早让自己沉醉在沐浴精的香味中。

换上了昨天买的新衣服,妆点好自己后,看着镜中的脸,告诉自己要加油,踩着新鞋出门。

虽然只是小小的行政助理,但我还是会努力。

毕竟工作就是一种忙碌。

话说,如果行政助理不重要的话,那又为什么每间公司都需要呢?

我想我是幸运的吧,我会相信自己是幸运的。

所以你们该走了,快滚吧,离开我的脑袋。

记录完这样的心情,都华央进到公司,跟云云道声早。

“呀!你那双鞋子新买的对不对?”但云云却盯着她脚上的鞋看。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是鞋子闪闪发光吗?

“我才在杂志上看到的呀!”云云从柜子翻出一本这个月的杂志,这一本昨天纪牧唯也有提到,看样子在看流行杂志的女孩真不少。

而云云的杂志侧边居然还有注记贴,翻开其中一页,穿着春装的模特笑得开怀,脚上的牛津鞋和自己的很相像。

“一样的吗?”

“当然一样。”云云指着她的脚:“你买多少钱啊?”

“一千多……”都华央讲得很小声,她还是第一次买要价千元的鞋子。

“那很便宜啊!”云云瞪大眼睛,都华央也是,但为的理由却不一样。

“一千多很便宜?”

“对呀,你看杂志上面写要两千八呢,你赚到了!”云云好生羡慕。

都华央翻着那本杂志,这几页的单元主打牛津鞋,看着里头模特脚上的鞋子,都华央觉得都很像,却又有点不同。

“牛津鞋那么多,你居然能一眼看出来。”都华央咕哝着,像她现在就分不出来。

“很明显的不同啊!”云云皱眉,往都华央的后方看去:“早安!温副理。”

都华央立刻也回过头:“温副理早。”

“早啊,怎么还不进去?”温副理挂着一贯的微笑。

“喔,要进去了。”都华央说,手里还拿着杂志。

“借你看吧!”云云小声在都华央身边说,对她眨了眼睛。

没看过流行杂志的都华央有些犹豫,但想到纪牧唯也看、云云也看,而且她们也都很会穿衣服,都华央点点头,露出笑容将杂志拿在手上。

“礼拜五有什么事情吗?”在走往办公室的走道时,因为那天请假的温立言问道。

“没有。”都华央说,总不能把小雨看了一整天的网购的事告诉他吧。

“傅小雨买了几样东西?”

“咦?我讲出来了吗?”都华央大惊。

继上次小雨后,温立言又笑了,很真心的那种笑。

那个瞬间,都华央微愣,然后不自觉地也笑了起来。

“傅小雨在这边工作很久了,我大概都摸透她的模式了,你可不要学她。”温立言手背遮着嘴角。

“不过她工作都有完成。”至少紧急的工作。

“那是当然。”温立言坐到位置上,指了都华央脚上的鞋子:“很好看。”

一时半刻都华央没有反应过来,这模样又惹得温立言笑了:“我说鞋子。”

“鞋子?喔!谢谢。”都华央滑稽地笑了几声,忽然觉得温立言的注视让她有些紧张,拉开自己的椅子入座,再点开计算机。

她心里的感觉有点奇怪,后来当小雨来到办公室时,都华央趁着和她问早的时候,看了眼斜后方的温立言,对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计算机屏幕。

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眉头都皱成一团了,那模样跟老是慢条斯理的形象不搭。

“你在笑什么啊?”忽然小雨的脸闯入她的视线中。

“我有在笑吗?”都华央一愣。

“在笑啊,看什么呢?”小雨转过头,看着刚刚都华央的视线:“啊,我知道了,温副理的领子翻起来了对吧。”

都华央一看,还真的耶:“对呀。”

“一丝不苟的温副理领子居然掀起来,快笑他一下。”小雨窃笑,对着温立言挥手:“副理……你的领子掀起来啰,这是故意卖萌吗?”

温立言立刻摸上自己后方领子,有些懊恼地看着小雨,这举动让都华央觉得可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而且是大笑。

一开始小雨也跟着笑,但都华央笑得实在太过分了,温立言一脸尴尬,小雨用手顶着都华央:“有这么好笑吗?”

都华央自觉失态,忍着笑意拿起茶杯说要装水,边偷笑边往楼下咖啡厅走去。

在装水的时候,她已经止住笑声,只剩嘴角轻勾的笑意。仔细想想,也没那么好笑啊,为什么刚刚会这么失控?

她在窗台边喝着水,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那个瞬间我觉得他好可爱,明明是三十出头的男人了,我居然还会觉得他可爱,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笑得很开心啊。”温立言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后方,吓得都华央转过身,手肘不小心撞上一旁的圆桌。

圆桌上的花瓶左右摇晃了一圈后坠落,都华央吓得要接住,但一手杯子一手手机的下场就是手机掉了、马克杯打破了,花瓶也没接到。

不过,却有一双手实时接住花瓶,温立言脸上有些惊吓,拿起花瓶放回桌面上道:“千钧一发。”

“对不起!”都华央连忙道歉,注意到他裤子上的水渍,被打翻的花瓶里头的水喷溅到,都华央更是弯腰鞠躬,慌慌张张地跑到吧台边抽了好几张卫生纸。

“没关系,被水泼到而已,你杯子都破了,手机也……”温立言弯腰拾起她的手机,恰巧瞄到屏幕页面停留在备忘录。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丝毫没发现的都华央拿着一叠卫生纸匆匆忙忙跑来,赫然发现温立言正看着自己的手机:“天呀,我的手机屏幕不会是破了吧?”

她凑到温立言身边,却发现屏幕停留在自己刚刚的心情备忘录上,她吓得哇了声,立刻抢回手机。

温立言的表情像是在思考,都华央战战兢兢地将手机藏在身后,希望他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在手机里好吗?”忽然温立言说出让都华央不明所以的话。

“什么?”

他指了手机:“你把心情日志都写在手机里头吧,这样如果手机不见,那不是都不见了吗?”温立言耸肩:“也许是我老古板吧,感觉还是要写在纸本上比较安心。”

都华央疑惑,难道他没看见刚刚的内容吗?还是他看到上面的内容却顾左右而言他。

不管怎样,总之得救了。

“这样比较方便呀,随手就能写。”都华央松一口气。

“但如果手机哪天神经不对了,系统数据全部消失,岂不欲哭无泪?”

“哈哈,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啦!”

“现代人对科技都很放心呢。”讲得温立言自己好像不是现代人一样,不过都华央在心里算了下,他们的确差了十岁左右。

不过十岁,也还好吧。

温立言从一旁存放扫除用具的柜子拿出扫把,都华英见状,立刻说:“啊!副理,我来就好了!”

“你先去把衣服上的水渍吹干吧。”温立言将领带放到衬衫左边口袋内,扫起地上的马克杯碎片。

“地等等我来拖好了,是我弄倒的。”毕竟让上司做这些事情也太不妥了。

“不用了,你快去弄一弄吧。”温立言挥手。

好吧,那,反正都华央也不是那么坚持,礼让是美德嘛!是吧。

所以都华央说了声谢谢便转身。

“对了。”在都华央步出咖啡厅的瞬间,温立言开口,都华央转过身,只看见温立言双手搁在扫把上,下巴则抵在上头说:“三十几岁的男人被说可爱还真是有点高兴不起来,也许说有男人味会比较好?”

都华央目瞪口呆。

温立言挂上微笑:“只是给你建议。”是恶作剧的那种微笑。

结果那一整天,都华央都不敢正眼看温立言,而这样的举动在温立言眼中似乎很有趣,每当都华央交签呈或是报表给他时,就会多跟她聊上两句,逼都华央看向自己,待都华央几乎要红起脸的时候,露出打趣的笑容。

都华央这才知道,原来温立言除了表面的微笑、被小雨逗乐的真笑外,还有这种恶作剧的表情。

下班时的捷运上人潮依旧众多,都华央在手机里头输入着今日心情。

男人味?这种话实际听到还真有点恶心,但我说可爱也是褒意呀,而且……

忽然捷运一个急煞,车厢里的人发出惊叫,没抓好扶手的人甚至跌倒或是撞到一旁的人,都华央也被旁边的人撞到,所以手机摔了出去,她叫了声,一片混乱中车厢内的乘客都搞不清楚状况。

“各位乘客,很抱歉,因为系统发生故障,请您耐心等候。”

语音广播传来,车厢内的人面面相觑,摔到地上的人尴尬起身,这一次大家都抓好了扶手。

而都华央赶紧弯腰找寻自己的手机,好在屏幕没破,但却自动关机,按了几下都开不了机,这让都华央心头一震。

APP或是通讯软件、照片、联络电话等等她都有云端备份,但重要的是备忘录里头的心情日记,那些她没有备份啊!

忽然温立言在咖啡厅对她说的话浮现于脑中。

“但如果手机哪天神经不对了,系统数据全部消失,岂不欲哭无泪?”

“哈哈,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啦!”

“现代人对科技都很放心呢。”

“天呀!”都华央低喃。

“各位乘客,系统目前已修复,列车即将行驶,请紧握扶手。”广播再次传来语音解说,都华央一片漆黑的屏幕也在这时终于打开,车上的乘客松一口气,都华央也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样的惊魂,回到家后的都华央洗完澡,坐在笔电面前。

要她用手写日记这点实在太困难,从大学时期就只用笔电做笔记,对于拿笔写字这件事情已经感到生疏。

所以她打开Word,在键盘上敲下第一个字,但却停了手指,觉得写在这也不太对,好像很死板、很生硬,冰冷冷的。

她左思右想,顺手点开了浏览器的首页,滚动鼠标,注意到了首页下方的专栏。

人气部落格的美妆分享、美食分享,或是图文创作者开启的网页,顺手点了几个进去看,越看眼睛越是闪亮。

这就是她想要的。

都华央立刻选了其中一个部落格,注册身份后,望着自己一片空白的天地。

这还是她第一次申请这种个人部落格,连无名小站最巅峰的时代她都没有用过,能申办社交网已经是了不起的创举了。

但跟社交网不一样的是,在这个部落格,没有人会知道她是谁。

虽然一样都是公开平台,但别贴照片,别设定与社交网同步,就算世界很小认识的人点进来,也不会知道就是她。这里不会冷冰冰,但却可以尽情抒发自己的感想。不过昵称呢?要取什么?

她的食指在数字键盘上点着,后台管理的名称上出现了一排字,忽然都华央灵光一闪,按下Backspace将全部删除后,打上了“毛毛虫小姐”。

在后台她选了自己喜欢的页面设计,是搭配毛毛虫名字的淡淡青草绿。

点开发表新文章,也打开手机备忘录,看完一遍所有的心情日志后,她敲上了第一篇文章。

今天,我人生第一次开了专属于自己的部落格。

副理说,现代的人都太过相信科技。

我想也是,叫我回到拿笔手写的时代真有点困难,所以我选了部落格,只要一个按钮便能备份,不用害怕文字的遗失,对吧?

这个世界如此宽阔却又如此渺小,人与人之间如此遥远却又如此接近。

所有人的出生就像是毛毛虫一样,在这个世界用着自己缓慢的步调前进,虽然对未来迷惘,虽然对过去放不开,可是终将有一天,我们会结蛹,羽化成蝴蝶,飞到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

这也是我选择毛毛虫小姐名称的原因。

毛毛虫小姐,就从这里开始慢慢爬起吧。

她从网上找了张Q版的毛毛虫图片,后制在一旁写上了Hello,按下发表文章。

看着自己的文贴在上头,心中涌起不可思议,页面下方的浏览人气数写着1,她笑了起来。

然后再次想起那扇绿色大门,那门后,是她这毛毛虫曾经栖身四年的叶子,但总有一天,她会飞离那里。

所以现在,就从这里开始。

虽然公司有咖啡厅,每天云云也会在咖啡厅冲好两壶咖啡,但都华央却觉得在便利商店或是连锁咖啡厅买杯手拿咖啡,走着去上班的样子很成熟。

为了庆祝毛毛虫小姐的专属部落格昨天开张,都华央决定今天去买杯贵的咖啡来犒赏一下自己,所以她第一次在便利商店犹豫要选卡布奇诺还是拿铁,最后拿铁获胜。

与公司楼下的管理人员打声招呼后进到电梯,难得今天电梯里只有自己一人,按下关门键后便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眼睛下方沾到了睫毛膏,皱着眉用手擦去。

这睫毛膏是和纪牧唯吃饭那天,在开架式买下的,一支就要将近五百元,都华央心好痛。但,真的很好用的就是了。

此时电梯门打开,温立言站在外头。

都华央照着镜子戳着眼睛的呆滞模样,让温立言笑出声音:“你怎么下来了?”

“温副理!”都华央吓了一跳,赶紧看了电梯楼层处,才发现自己居然到B2:“奇怪,我没注意到往下。”

“还没睡醒啊?”温立言进到电梯里头,按了下十楼。

“嘿嘿,早安。”都华央尴尬地笑着,觉得自己出糗的模样好像常被他看见。

“这给你。”温立言将手上的提袋给她。

“是什么东西?”都华央问。

“马克杯,赔偿你打破的那个。”

“是我自己打破的,副理不用啦!”都华央要推回去。

“也是我吓到你,就拿去吧。”

两个人让来让去,电梯正巧来到一楼,挤了一堆人进来,让都华央和温立言忽然间靠得更近。

“对、对不起。”都华央不自在地低语,但温立言如以往挂着笑容。

她可以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不像是香水,而是洗衣精的味道。

没来由都华央忽然脸上一阵热,手掌的力量不自觉变大,握紧了咖啡,下场便是咖啡在自己的手上被捏得喷出来,沾到了都华央的衣服。

“哇!”都华央大叫,一旁的人也闪开:“对不起、对不起!”

旁边的人有些嫌恶地看着她,确认自己的衣服没被泼到,当电梯门随着楼层打开,也一个一个出去。

“你到底怎么啦?一下打翻马克杯,一下又打翻咖啡。”温立言再次笑个不停,拿出卫生纸给她。

“可能有水难吧……”都华央看着自己衣服沾到的咖啡渍很是难过。

“我想是太迷糊吧。”温立言说。

都华央抬起头看了温立言,发觉他的眼神里有着笑意,那种软绵绵的感觉,让自己有点飘飘欲仙,但她快快别开眼神。

电梯门再度打开,温立言拿起都华央手中的咖啡:“快去弄一下吧,看样子你最好都穿深色衣服,太容易打翻东西了。”

“不好意思……”

“哈哈。”温立言的笑声回荡在电梯中。

好在被咖啡泼到的地方是袖口,只剩下一点点印子,回家用漂白水应该有办法弄掉,还好这件衣服不是新买的,不然真会心痛死。

都华央从镜中看着自己脸颊淡淡的红晕,为什么老是会被温立言看到失态的一面呢?

她发了讯息给纪牧唯,告诉她自己出糗的一面,纪牧唯回复:“欢喜冤家,好男人照片拍一张给我看看。”

“别闹了。”都华央翻了白眼。

“有缘的两个人,不管怎样都会被牵扯在一起啦,说不定你和副理会越靠越近喔,记得和我报告进度。?”

“别闹了!”都华央再一次回,但看着桌上温立言送的马克杯,内心却暖洋洋的。

而可能真的是一种魔咒,接下来的日子,都华央越来越常在温立言的面前出糗,走在地毯上都可以跌倒,连拿水桶把手都会断掉,还花了时间拖地,最糗的莫过于当某位“王先生”打电话到温副理的分机时,因为对方不在,都华央便习惯性接起此部门不在位置上的人的电话。

“您好,温副理现在不在位置上,请您留话。”

“温副理不在是吧?跟他说我是王先生。”对方听起来像是温立言的熟人。

“请问是哪个王先生呢?”她在白纸上写着王,一旁的小雨从隔板后探出头看了她一眼。

“……新来的?叫什么?”对方说。

都华央皱眉,觉得很没礼貌:“我姓都,请问方便留下您的全名和电话吗?我再请温副理回电。”

“我,是,你董事长。”

一时间都华央没反应过来,但瞬间瞪大眼睛:“董、董事长。”

小雨也瞪大眼睛。

“叫他回电。”然后就挂掉电话了。

都华央看着话筒,一旁的小雨双手摇晃着她:“是董事长打来的?”

“他说他是董事长,等一下,董事长怎么会称自己是王先生?”

小雨拍着额头:“是我的错,想说你应该不会接到董事长的电话,所以忘记先跟你说啦,我们董事长都叫自己王先生,他是不是还问了你叫什么?”

都华央点头:“会怎样吗?”

“是不会怎样啦,董事长基本上人很好,只是毕竟是董事长,听不出他是谁挺尴尬的不是吗?只希望他回来就忘记这件事情了,最好不要遇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小雨耸耸肩。

“看你刚刚么紧张,我还以为……吓死我了!”都华央松一口气。

“哈哈,吓吓你啰,你知道现在公司男同事都怎么叫你吗?”小雨八卦的表情又出现,都华央摇头:“迷糊蛋。”

“啊?为什么?”

“你最近不是常跌倒还是出错吗?男生觉得可爱啊,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小雨的口气忽然让都华央皱了眉头,感到不舒服。

“我没有。”

“所以这就是你的本性啰?”小雨挑眉,并不是挑衅,但不是很友善:“劝你要再精明一点,如果在工作上面出错的话,那很麻烦。”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都华央说。

“那就好。”小雨转身回去继续做事,都华央也是。

可是她觉得很不舒服,一股闷气憋在心中,呼吸困难。

她自认和小雨相处还不错,但刚刚为什么会那样语中带刺的说话?

温立言回来后,都华央告知了刚才董事长打来的事情,并没有说“王先生”的事情。

“怎么了吗?”温立言问:“气色不好,不舒服?”

都华央摇头,礼貌性还是露出了微笑,但如同面试时一样,那装出来的微笑温立言看得出来,不过他没多问,只是皱了眉点头。

都华央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时,瞥见小雨正用一种挖掘八卦的神情看着自己。

有点,讨厌。

第五章

“啊,不是说不用给我们钱了吗?自己留着就好了啊!”都华央的妈妈林秀美一面将钱推回去,一面用抹布擦着桌面。

“这没多少,就让我孝敬你们吧。”虽然父母说不用,但毕竟是第一份工作领到的第一份薪水,多少代表些意义,所以即便月底了,都华央还是坚持要将微薄的三千块交给林秀美。

“哎唷,免啦!”林秀美坚持不收:“爸爸啊,吃水果了啦!”朝计算机桌前的爸爸都中华喊。

“收下啦,你跟爸可以买点什么,这些钱一点点而已。”都华央还在塞。

“一点点就不用了啦,自己留着。”都中华挺着大肚腩走过来,他们务农起家,都中华因为晒了许多太阳,皮肤黝黑,从年轻的时候一直耕作到前几年,直到肚子胖到再也弯不下腰,才转为到市场卖蒜头、番薯、葱等东西。

不富有,但也不愁吃穿,应该说父母的物欲很低,只希望女儿都华央过得好就好,房子也是祖厝,没有房贷问题,相反的他们家这片地还能卖个好价钱,不过父母并不打算卖,所以这只是不可动资产。

最后都华央还是敌不过坚持不收的父母两人,只好坐在旁边吃水果。

“啊,你现在存多少钱了?”都中华咬着莲雾。

“哪有办法存钱,房租水电费什么的就去了一半,再加上交通费生活费什么的就差不多了。”

啊,还有置装费,不过跳过不讲比较好。

“这样还要给我们钱喔,免啦!对啦,我看你从台北带回来的那件洋装好像很高级,多少钱?”眼尖的林秀美发现挂在都华央房间那件她打算同学会穿去的新洋装。

都华央支支吾吾的:“也没有多少钱啊……”然后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吃莲雾。

“没多少是多少?”林秀美问。

“就,差不多,那个数字啊。”

“心虚啊?说,是多少?”

“差不多就是两张有找。”

“喔,那还好啊!”林秀美的话让都华央瞪大眼睛:“一百多块真的赚到了呢,下次也帮阿母买一件吧!”

嗯,都华央决定不解释这美丽的误会。

他们家在屏东一个不算偏僻的地方,高中时她从台湾尾跑到台湾头去念书时,家人既光荣又不舍,对于毕业后都华央选择和科系无关的工作时,家人虽颇有微词但也没太大反对。

都中华甚至说:“慢慢走,慢慢找。”简单一句话便是最大的安慰。

不过都华央自己也明白,不可能永远靠这样两万多块的薪水过下去,她总是要找到其他工作。

于是她设了停损点,基本在这要做满一年,接着就必须下定决心。

洗完澡后一边擦干头发,一边听着外头蛙鸣和蟋蟀声,她家不是传统三合院,但也差不多,一样用红砖和瓦片的建材,连窗户都是小得只能通风,浴室浴缸里还是小碎花瓷砖。

都华央打开笔电,盘坐在地上点开部落格。

看了下当日人气,1。

她笑了声,明明是个网络公开平台,但却只有自己会点进来看,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将毛巾挂在肩上,都华央开始敲打键盘。

回老家的目的是参加同学会,见见那些已经快忘记姓名的国中同学。

我翻了一下毕业纪念册,恶补国中同学的姓名,连别班的都看了下,另外纪逼问我国中有无什么青涩回忆,我一边翻着毕业纪念册一边回想,赫然发现国中生活居然单调得可怜,连暗恋对象也没有。

每天就是玩泥巴、鬼抓人等游戏,纪不相信,说我不愿分享。

纪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喜欢将话题导向爱情?

我仔细回想,也许是绿色大门事件过后吧。

她不提起那段过去,但又希望我快点走出,才会如此。

我在她眼中,依旧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吧。

写到这儿时,我被窗外飞进来的蝙蝠吓到,又打翻了水,除了擦地外还得把蝙蝠赶出去。

不过,这时候我居然想到了副理,毕竟我在他面前打翻了好几次液体东西。

如果他现在在这边,一定也会笑我。

话说回来,外面的青蛙叫声还真大,我有些担心今晚睡不睡得着觉。

这也是另一个让我害怕的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去台北不过五年,我却已经习惯了车子的呼啸声或是喇叭声。

P。S.文章发送后我又去装了杯水回来,然后被放在地上的箱子绊倒,很好,水再一次洒出来,我觉得自己都要听见副理说“你在干吗”的声音了。

隔天,都华央穿着那件只要“两百块有找”的洋装出门,来到同学会指定的地点,其实也不过就是学校附近一条长长的产业道路,那儿搭起了棚子,摆放许多用塑料袋套着的红色桌子与板凳,已经有一些人在里头。

都华央张望了下,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脸(她也不确定自己记得多少脸),而相较他们随意的穿着,她显得太过隆重,她甚至看见有人穿着蓝白拖鞋。

当然也是有穿洋装的女生,可是和她身上这件相比,对方的洋装显得很Local,更能融入这里。

她是不是该回家换衣服?穿昨天的睡衣都比现在更适合这个场合,因为衣服不是好就好,还必须看场合。

所以她决定回家换件衣服再来,此时却看见了一个吸引她注意力的男人。

男人站在某张桌子边,手里拿着饮料,正在和其他人聊天。

注意的不是他的脸,而是衣服,那男人穿了西装。

在一片T恤、背心之中,男人的西装显得很突兀。

就好像自己一样。

所以男人在转身走到另一桌的时候,也瞧见了打扮虽好看,却格格不入的都华央。

“嘿。”男人出声打招呼,下意识的都华央也回以微笑。

那男人继续和其他人聊天,而都华央存量不足的脑内挖不出任何国中同学的脸好对得上刚刚那男人。

手机响起,都华央发现是恩惠,对方背景声音和都华央这边一样嘈杂。

“华央!我好像看到你了,你是不是穿很夸张的晚礼服啊!”

“确定是我吗?”都华央可不想自己身上这“两百块有找”的洋装被说夸张,而且这也不是晚礼服。

“黑白相间的对吧?”

都华央看了下自己的衣服,这是白底配上黑色千鸟格,明明跟黑白相间不一样。

“对。”她有些无力地看向四周找寻恩惠的身影,心中不免叹息,连恩惠都觉得自己打扮夸张,但在公司这样穿的女同事不少呀。

前方有个女生对她挥手,穿着大红色的旗袍,都华央脸上三条线,恩惠穿那样居然还敢说她夸张。

“我们的位置在这边唷!”

都华央穿过那位也一样穿着“夸张”的西装男人,不经意多看了他几眼,对方也正被朋友说穿得太夸张。

再一次露出了同情的眼神,对方也接收到了,给予无奈的苦笑。

“好久不见了耶!你变得很漂亮唷!”走到桌边时,恩惠紧紧地抱住她。

同桌还有其他以前同班过的同学们,在这个时候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记忆,忽然和眼前的面孔契合上,都华央怀念起了国中的时光,觉得那时无忧无虑的真是快乐。

那时的天与地便是家与学校,短短的距离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笑了起来,非常高兴来参加这次同学会。

流水席的菜色十分丰富,校长出来讲了几句话,在这个地方不大的乡镇,几乎一半的人都是从这所国中毕业,所以除了都华央这一届外,也有其他毕业更久的校友或是正在念书的国中生来。

这么多不同年纪的人却都毕业于同一个地方,并且此刻也都从远方回来聚集在这小小的产业道路上,都华央光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她吃得太撑决定到棚子外吹吹晚风,消化一下之后再接再厉。她沿着产业道路的外侧走着,发现这儿居然没有路灯,流水席棚子的灯光是唯一光源,当她再走得离棚子远一些后,发现了天上的月亮也是另一个光源。

她都忘了月亮是这么的亮,在台北待久了,人造的光源早已取代自然。

“咦?”忽然都华央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发现那个西装男脱了外套也拿掉领带,正蹲在路边抽烟。

“啊……”都华央也喊了声。

对方捻熄烟站起来:“你也出来走走啊。”

“是啊,吃太饱了。”

“我都忘了家乡的流水席这么好吃,所有东西都很天然,那是台北比不上的。”男人笑着说,月光虽亮,却无法将他看得很清楚。

“你也在台北工作?”

“你也是吗?”男人讶异,从口袋拿出皮夹,抽了张名片给她:“这是我的名片。”

“我没有名片。”都华央赶紧说:“我叫都华央。”

“我知道啊,等一下,你该不会还没认出我来吧?”男人讶异,看见都华央茫然的脸,才拍了额头:“我就看你一脸尴尬,果然是没认出我。”

“我、我们认识?”都华央赶紧看了手上的名片,写着单定一。

“想起来了吧?!”单定一说。

“啊!啊啊!打棒球的那个光头学长!”

“对,谢谢你记得最不重要的那件事。”单定一边说还一边拨了头发。

“我完全没认出你!天啊!”都华央用力拍了他的手臂。

“你力气还是很大耶。”

都华央看着单定一,勾起怀念的微笑,单定一是大自己三岁的学长,因为打棒球的关系,毕业后也常回学校,所以他和都华央那一届的学生都还算熟悉。

从以前就是个很有人缘的男孩,总是充满笑容,他从国中时就长得好看,现在也是,国中时都华央对他还有些许微妙的感觉,但也就停在那。

“我超想念你家的蒜头和地瓜呢,我在其他地方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

“哈哈,谢谢你,我会转告我父母,他们一定很高兴。”都华央又看了单定一名片上的地址:“离我公司很近啊。”

“真的吗?”

“嗯,虽然不同区,但也不远,公交四站而已。”

“公交车真是方便的好东西。”单定一笑着。

两个人一面漫步走回流水席棚子的路上,一面聊着天,单定一跟以前一样健谈,讲话也依然很有趣,看样子三岁定人格这句话真是没错,好像回到国中时代的感觉。

回到棚子内,分桌前,单定一问了她联络方式,表示既然同在台北又是同乡,不换个电话怎么行呢?

有个照应也好,都华央便与他交换了电话号码。

参加同学会比我想象中的愉快,也比想象中的尴尬,可能是穿得太过“隆重”,但也算了,套一句纪说的话,打扮漂亮自己也开心。

另一个收获是重逢了单,他跟我一样穿得太过“隆重”,而更巧的是他的公司离我还很近,觉得世界真小并且不可思议。

所以当他跟我要求联络方式时,我忽然可以理解以前课本上看到的“他乡遇故知”的心情,几乎没有犹豫就给了电话。

出了社会后才会明白交朋友的重要性。

我想也许我还很幼稚,毕竟才刚毕业,一定还有很多事情我不能了解或是跟上步伐,但总会越来越好的,是吧?

待在家里这几天,我比想象中还更怀念台北的生活,我并不是工作狂,事实上工作的事情也没有忙碌到我必须在假日带回来做。

但就是很想念我的公司、我的同事、那条网拍街、还有好吃的餐厅,甚至连汽机车喧嚣的声音、公交车的关门声我都想。

喔,昂贵的物价我就不怎么想念了。

P。S.1今天一整天我既没跌倒也没打翻东西,要是副理看见我难得没出错的模样,应该会觉得我是个可靠的下属了吧。

P。S.2写完上一段后我忽然想到雨声的话,我知道她直接,但还是令人不舒服,谁会装可爱出错好吸引男生注意啊,又不是学生了,幼稚。

都华央按下发表文章后,忽然觉得自己最后一句像是在抱怨,这样的行为不也挺幼稚吗?

原想删除,但还是算了,反正只是如海洋般广阔的网络上一篇小文章,除了自己外,没人会看到,就算看到,也不知道是谁。

要自己认识的人,例如纪牧唯、温立言或是傅小雨看见,才会联想到是自己,但这样的概率更小了。

所以何必改呢,这不就是心情日志吗?

隔天夜里,都华央穿着新买的高跟鞋,再次踏上台北土地,她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感受到混杂在其中的潮湿、灰尘以及汽机车废气味道,不自觉勾起微笑。

“这种混浊的空气,果然,我回到台北了。”而这也是她最习惯的味道。

搭着公交车不用几站就回到自己的小租屋处,都华央先往床上躺去,一边滑着手机,正巧纪牧唯传来讯息。

“喂,回来没?”

“正巧回来,算得很刚好喔。”

“要不要出来啊?”纪牧唯发了张穿着清凉的兔子跳舞的贴图。

“吃饭吗?那我们去吃松饼屋好吗?这几天我想死了。”

“吃个头,夜店啦!”

都华央一愣,回了“夜店?”。

“是啊!”纪牧唯贴了眨眼。

“明天要上班呢。”

“但今天有优惠喔,女生免费。”纪牧唯再次贴了张图:“离你很近,我们也可以提早走,反正平常在家还不是都一、两点睡OK啦!”

都华央思考了一下,第一次去夜店是大一,那时是和大学几个同学去,前男友正巧也是其中之一,两人也是在夜店之后才更加频繁联络。

后来交往了,也没再去过夜店,所以大一那次是都华央唯一去过的一次。

她记得那边就是一个很暗、音乐很大声,所有人靠得很近,烟跟酒的气味弥漫之处,不能说讨厌,但也不会想去。

“我Pass。”况且比起在夜店和不认识的人玩乐,她更想好好敷个脸睡美容觉,明天漂漂亮亮地去上班。

下一秒,纪牧唯的电话马上来。

“干吗不去啦!”她的声音带了些责备。

“明天上班耶,想累死我喔。”现在躺在床上就都要睡着了。

“平常在家还不是很晚睡,走啦,不喜欢的话我们就先走啊。”这些话刚刚在短信里面都讲过了。

“你稿件赶完了?难得你会这么有兴致,平常不是累个半死吗?”想到之前纪牧唯的声音老是像快死了一样。

“上礼拜刚赶完一件,所以想放松一下。”纪牧唯说,但都华央听出声音里头的不对劲。

“不太像只有这理由,还有什么原因?”

“就……其实要跟我们公司的人一起去啦。”

“所以算是应酬的一种喔……那我去干吗呢,你和自己的同事好好玩玩呀。”

“不是啦,是娱乐性质的,有点像是欢迎会那样。”纪牧唯的声音变得小声。

“那我更不该去啦,你们有新同事进来喔?”

“一个新的设计师,总之就是欢迎他,”纪牧唯吞吞吐吐,最后才说:“好啦,是我的菜啦,所以我想带你去帮我鉴定一下,如果你觉得不赖,我就开始追他。”

这句话让都华央瞬间清醒:“你就要追他?”

“是啊,有什么不可以的吗?”纪牧唯倒是理所当然。

“找我鉴定……”都华央对自己的眼光不是很有自信,毕竟对于好朋友和男朋友她都挑错过。

所以她最后叹气:“但是还是算你公司的事情,所以我就不……”

“夜店就是人多才好玩,大家也都会带朋友去,安啦!而且结束后你家比较近,我想去你家睡,等等就先把盥洗用品什么的拿到你家放,我们再一起出发,就这样说定啦,等等见。”然后就挂了电话。

都华央看着手机一阵子,纪牧唯这女人,有时候挺强硬的。

有时候她不禁会想,如果是纪牧唯遇到自己曾经遇到的事情,她除了会把事情闹大外,大概也就是大哭一场、大醉一场后便抛诸脑后,往下一个目的地迈进吧。

在这种方面的果断,都华央算是很羡慕她的。

她从床上跳起身,先去洗澡再换件衣服,选了一件连身的无袖短裙,然后打开笔电。

纪看上新来的同事,要我去鉴定。

但选在一个根本看不太清楚五官的夜店,再加上由我来鉴定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荒谬吧。

是否忘了我曾经看错了人?所以我决定不多说话,一切交给纪决定。

她说如果OK便会主动追求,女人主动出击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身边的朋友会这样做还是令我讶异。

我还是习惯处于被动角色。

都华央习惯性看了下今日人气处,发现变成了2,她心头一惊,有哪个谁,哪个她不认识,透过网络在屏幕另一边看着她写的心情日记?

但她忽然想到,今天在高铁上因为无聊,所以用手机点进来部落格一次。

她松了口气,关掉笔电,正巧纪牧唯也按了门铃。

纪牧唯穿的短裙属于弯腰就曝光,上衣则是紧身小可爱。

“你知道我听过一种说法,看一个女人的穿着,就可以知道她是不是交过男朋友。”在公交车上时纪牧唯说,而都华央则注意到周遭的男生一直将视线集中在纪牧唯胸前。

“怎么说?”所以都华央拿了小外套遮住纪牧唯的上半身。

“是一种气质,说不上来,但看就明白了那种,我以前很相信这句话的,但最近却不信了。”纪牧唯将外套还给都华央。

“为什么又不信了。”都华央觉得那些男人的视线令人不舒服,坚持要盖在纪牧唯身上。

“能露就是本钱,我不介意被看,这代表我有魅力。”纪牧唯小声附耳,将外套还给都华央。

好吧,既然她自己都这么说了,想来纪牧唯也是为了等等的新设计师才如此打扮吧。

“比如说就像我现在这样。”纪牧唯指了自己的爆乳装:“如果我和你站在一起,大家会认为你没交过男朋友,而我好像很会玩,是露了多少肉的感觉吧。”

“有这种说法吗?”

“因为交过男朋友,也上过床,所以对于露肉这件事情就没什么在意,反正都给自己以外的人看过了,但是如果没交过男朋友,也没上过床,那便会惜肉如金了。”纪牧唯两手一摊。

“但我们都交过啊。”

“对,所以我才会说,不准。这是因人而异啊!”纪牧唯笑着。

夜晚的台北依旧心醉沉迷,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路上充满许多年轻、穿着时髦的男女,夜晚不是结束,而是正要开始,这里散发着比白天更热闹的气氛。

另一种属于夜生活的气息,让都华央觉得新奇极了,仔细想想,她的大学生活并没有玩乐到,交了男朋友后,每天不是男朋友就是学校,她并没有其他时间与兴趣参与其他活动。

那时候她也认为,男朋友就是一切,不用认识其他的异性。

忽然想起在老家遇见的单定一,留电话给一个八年没见过面的异性朋友,也算是她的一个改变。

“我看见他们了,在那边。”纪牧唯拉紧都华央的手臂,她感受到对方传来的轻微颤抖。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都华央瞬间就知道哪一个是纪牧唯青睐的人,最高、身形最为出色,连距离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对方传来的魅力。

“穿黑色上衣那个?”

“他很完美对吧!”纪牧唯像个小女孩兴奋叫着:“走吧,我等等帮你们介绍一下!”

当纪牧唯拉着都华央来到那群人面前时,都华央才看清楚他们的样子,都很时髦,但和她广告公司同事的时髦不一样。

禹见的人属于流行的时髦,就像是翻开杂志里头会出现的那种大众都能接受的形式,但纪牧唯的同事们则都是属于与众不同的时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例如某个男生左边头发剃成光头,右边头发则留得很长,还扎起辫子。而有个女生嘴唇有着鲜艳的大红,头发则是橘色。还有女生足蹬全铆钉的靴子,耳朵和唇上穿着银环。

“别看他们这样,平常上班累得要死,也是跟鬼一样。”纪牧唯偷笑着。

“最慢一个喔,其他人都进去了。”其中一个头发卷卷,戴着黑框大眼镜的男人说,他的声音很沙哑。

“抱歉抱歉,介绍一下,我大学死党,叫她小央就好。”纪牧唯介绍,所有人对都华央点头微笑。

不过都华央的注意力都在新设计师身上,她注意到那男人的眼神停留在纪牧唯胸前最久。

“他叫良右,他刚刚在看我对不对?穿这样果然值得!”排队入场的时候纪牧唯在都华央耳边兴奋地小声说。

“但我感觉不是很好。”他的眼神就像是刚才在公交车上,那些无聊的男人一样令人不舒服。

果然,就算是帅哥,令人不舒服的事情还是会不舒服。

“男人是视觉性动物嘛!所以会被吸引是理所当然,要是这样还吸引不了他,那我才要担心呢!”纪牧唯倒是另一种想法。

也罢。

夜店里和都华央记忆中的相差不远,一样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

他们的包厢位在墙边,里头已经坐着几个男男女女,大约二十人,纪牧唯说有一半她都不认得,是同事们的朋友。

而包厢并不大,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位子,走在最后面的都华央和纪牧唯来到这时位子已经坐满,但令人意外的是,几个不认识的男生却站起来把位子让给她们。

“没关系……”在音乐声这么大的地方,都华央微弱的声音对方根本就没听到,他们叼着烟在一旁说话。

“坐下吧!”纪牧唯倒是不客气。

一坐下马上有人送上两杯酒到她们面前,抬头发现送酒过来的正是纪牧唯看上的良右。

“谢谢你!”纪牧唯非常懂得把握机会,立刻和对方聊起来,而都华央则对良右礼貌性微笑后,观察起夜店的环境。

只能说她对这里还是没什么兴趣,而且酒的味道也不好喝,她看见同桌其他人将伏特加倒入一个大壶内,再倒入可乐,然后用手拿起一旁冰壶中的冰块放进去搅拌后,就倒到杯中给每个人。

难怪会这么难喝,都华央推远杯子。

期间夜店人潮也多了起来,周边都有其他男女走动,她看到其中几个女生手中拿着高脚杯,看起来好喝多了,于是她张望下,发现是跟吧台点的。

所以都华央对一旁的纪牧唯表明要去那儿拿酒,要不要帮她拿一杯,纪牧唯说要陪自己去,但她跟良右气氛似乎正好,而且都华央也注意到同包厢其他女生眼神时不时往良右看去,想来如果纪牧唯离开了,那些女生便会趁机靠近了吧。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所以都华央拍拍她的大腿,再一次注意到良右的眼神在纪牧唯的身上打量。

她走到吧台,看到舞池中三三两两的男女,时间还早,大家还清醒,所以并没有太过夸张的肢体接触。

她不知道酒的名称,所以只跟吧台说了自己想要的类型,随后酒保送上液体为淡红色的高脚杯,先闻了闻,酒味并不重,反而是果香气息更浓。

“虽然没什么酒味,但还是有酒精。”酒保居然提醒:“小姐哪个包厢?”

“我跟朋友一起来的!”那瞬间都华央还以为酒保在搭讪,立刻回绝,这让酒保笑了起来。

“我知道,小姐付费方式是要记在包厢上,还是现金?”酒保的表情好像看着乡下俗人一样。

喔,糗翻了。

“付现。”

都华央掏出三百,然后倚靠着吧台看着舞池,不过短短几分钟,舞池已经成双成对,有的是几个女孩一团、有的是几个男孩一团物色他人,也有不知道是不是情侣的男女在亲密磨蹭。

大一的时候,她和前男友都只在包厢聊天,因为音乐声很大,所以他们必须贴得很近才听得见彼此的声音。

光是那样的靠近,都会让都华央心跳加速,但现在对夜店内的男女来说,这一切也许都不需真心,只是寻求一个短暂的肌肤相亲,隔天所有人都会回到现实生活。

该上班的上班、该上课的上课,就像黄粱一梦般。

手机在小包里传来震动,都华央拿起,发现是没看过的名字传来的讯息。

“我是单定一,你已经回台北了吗?”

点开照片,的确是单定一的个人照。

“已经回来了,你名字取作单于啊?”那不是匈奴嘛!

“哈,是啊,因为姓单,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单于。”单定一贴了张贴图:“我现在才要从屏东回去,想说如果你还在屏东就有个伴。”

看了下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这样高铁还有开吗?

“我开车,这样比较方便,不过还挺累的,下次回乡会考虑高铁了。”

“那明天上班不就很累?”

“这也没办法。”他贴了个苦笑:“也晚了,你快休息吧,下次有机会在台北聚一聚,互相推荐一下不错的餐厅吧。”

“好哇,没问题。晚安了。”都华央贴了张女孩倒在被窝中的图。

关掉手机后,她一口喝完手上的酒,觉得好喝极了,于是又多点了一杯。

说了晚安,但自己却还在别的地方喝酒,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都华央站在这边喝第二杯酒的期间,有两个男生过来搭讪,都华央故意回答英文假装自己听不懂,无奈其中一个男生英文还不赖,只好闲聊了两句。

但当对方拿出手机表示想交换联络信息时,都华央摇头拒绝。

的确结交新朋友很重要,但那些朋友不该是从夜店,或从莫名来搭话的人里头认识。虽不能以偏概全,但都华央就是不喜欢。

连喝两杯酒后她有点想上厕所,从另一边到厕所比较近,所以都华央并没有经过自己包厢前。

洗手间里头有许多女生,她们年轻时髦,而且也很敢展露身材,脚上的高跟鞋更是一个比一个还要高。

镜子前面的女生比排队上厕所的还要多,而洗手间外头也很多男生在等候。

上完厕所后都华央从镜中看着自己的脸,觉得很是陌生,想擦掉嘴上的红唇,也想把纪牧唯硬要自己戴上的假睫毛拿掉,但最后还是作罢,因为她发现令她对自己的脸感到陌生的原因,并不是口红或假睫毛,而是脸颊的红晕。

喝了两杯酒,就让自己的脸红得像是醉了,红唇也不是因为口红,而是酒精的关系。

这样的表情让她不习惯,觉得自己充满一种……说不上来的煽情。

于是她洗把脸,想将脸上的红晕消退,同时还要小心不能弄到妆,最后拿起放在洗手台旁的漱口水想消散酒味,才擦干脸走出洗手间。

正巧遇见从男生厕所出来的良右,对方向她打招呼。

“小央对吧。”

“你好。”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哈哈,不用这么拘谨。”良右靠近自己,这里的音乐没有像里面那么大,所以并不需要大声说话才能听见:“你是牧唯的大学同学?”

“对,你怎么知道?”都华央稍稍往后退一步,她觉得良右靠自己太近了。

“牧唯刚说的。”良右露出微笑,跟温立言一样的表面微笑,但是却跟温立言不同。

他的笑容带着令人不舒服的感觉,都华央也注意到良右的眼神从上至下的打量自己,甚至停留在腿上好几秒。

“我们该回包厢了。”都华央立刻转身,但却被良右拉住手腕,那个瞬间都华央吓了好大一跳,顺手便甩开。

“反应这么大啊,”良右并没多大惊讶,而是露出更多不怀好意的笑容:“没交过男朋友对吧?”

“不关你的事!”此刻都华央对这个男人的评价降到最低,她立刻快步往包厢方向去,在路上遇见纪牧唯。

“你跑哪去啦!我几乎找了你一圈。”纪牧唯的脸上有着担忧:“手机也不接。”

“我、我没听到。”都华央抓着纪牧唯的双肩:“我跟你说……”

“你们都在这啊。”良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纪牧唯的脸上马上堆起笑容。

良右看了都华央一眼,对纪牧唯微笑道:“要不要去跳舞?”

“好哇!”纪牧唯当然答应了,都华央立刻拉住她:“怎么了吗?”

“小央也要一起吗?”良右说,都华央瞪了他一眼。

“不用!”

“那我们走吧。”良右的手搭上了纪牧唯的肩,看得出来纪牧唯很高兴。

只是跳个舞,等等一起回家时,便要告诉她良右这个人完全不行。

回到包厢后都华央发现,居然已经一个一个配对好了,男女分别坐在一块儿,有些男生甚至和两个女生坐在一起。当然并不是什么淫乱画面,有些只是在聊天,有些则是喝酒,但也有些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而被吃豆腐的女生还一脸开心。

都华央并不古板,但就是觉得夜店这个场合不对。

她和夜店,真的合不来。

在等待纪牧唯回来包厢的时候,都华央觉得昏昏欲睡,几个男生来找她搭讪,但都华央的委婉拒绝(也就是一直滑着手机)让所有人摸摸鼻子找寻其他目标。最后都华央受不了,看了手机已经两点,她决定要回家,于是她起身挤过重重人潮来到舞池,才发现根本就找不到纪牧唯。

身边的男男女女早就都抱成一团,手都放在不该放的地方,这让都华央对这地方更是没有好感,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来。

最后当然没找到纪牧唯,都华央狼狈回到包厢,发现良右也还没回来,她想起刚刚在舞池里头的男女,再想起良右看着纪牧唯那不怀好意的神情,忽然紧张起来。

她立刻拨电话给纪牧唯,一边往外跑去,第一次没接、第二次也没接,第三次终于接起来了!

“天啊!你要吓死我?人在哪里?”都华央已经来到电梯前,却发现纪牧唯的背景一片安静:“你已经离开夜店?”

“我今天应该不会去你那边睡了。”半晌,纪牧唯才小声地说出这句话。

“啊?什么意思?”都华央一愣:“真的假的?你现在不会跟那个良右在一起吧?”

“嗯。”

简短一个字让都华央要气炸:“你有没有搞错啊!不是要我评鉴吗?我还没说我的感想你就跟他出去。吃吃宵夜就来我家,我等你。”

“我跟良右不是吃宵夜啦。”纪牧唯的声音更小了。

“那现在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啊,我说我们看夜景你信吗?”

都华央瞪大眼睛,“啊”了好大一声:“你不要闹了,真的假的?”

“我觉得不会再遇到这么好的人了,我这么喜欢他,没关系的啦!”纪牧唯的声音很开心,但依然压低着。

“我跟你说,我对他没什么好感,他看你的眼神感觉很差。”省略了他看所有女人的眼神都像是性骚扰一样这句话。

“那不是很好吗?就是我的目的啊!”纪牧唯笑着,声音压得更低:“不说了,他洗澡出来了,明天再跟你报告!”然后挂掉电话。

听着嘟嘟声,都华央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实在无法想象,纪居然会直接和他出去过夜。

明明我说了评价,她却不听。

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不会是,虽然我眼光很烂,但这样不就代表我看坏的一定更差嘛!

是不是女人都一样,即便所有人都说那个男人的不好,但只要自己喜欢了,就不管其他人怎么评价,想在一起就在一起。

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别人越是负评,你们就越想要在一起,好像代表你们这样相爱得更有意义。

在所有人都反对时却坚持在一起,在所有人都祝福时却分开。

这该有多好笑。

大家都要笨过一次,才会变得聪明。

没想到一直到现在才会发现,到了长大才会一一体会。

从错误中记取教训,或是从经验中学习这种话。

就因为我摔过一跤,所以才更能看透那些细微处吗?

仔细回想,在绿色大门之前,他就已经有许多可疑之处,朋友也常无故消失,而他们消失的时间正巧都对的上。

为何以前没实时察觉啊,笨死。

气呼呼打完以上内容,将文章发表后,都华央看着一旁纪牧唯堆放的过夜用品,更觉得被耍了。

于是她按下编辑。

P。S.难道她就没想过,我一个人半夜回家很危险吗?居然这样丢下我,也不主动跟我联络!

然后发表文章。

隔天,头痛得要死,脸也整个浮肿,而黑眼圈更深,皮肤毛孔看起来很粗大。

都华央被自己的脸吓到,这就是现实。

脱离了酒醉迷离的地方后,所有人醒来不知道会对前一晚有什么感想,宿醉的疼痛是事实,胃胀的呕吐感是事实,要上班是事实。

看着镜中脸色惨兮兮的自己,这才是现实。

“哇塞,你气色好差喔!”一早云云就被都华央的脸吓到:“我看你这样……前一晚玩得太疯了吧。我了解的啦,我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隔天第一堂课简直要我的命,不过学生时候还可以逃课,现在可就不行……话说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都华央觉得自己讲话都还残留昨夜的酒味,虽然喝得不多,但平时不喝酒的她对那样的味道更是敏感。

“早安啊,一早怎么……哇,你宿醉喔?眼袋很多层呢。”小雨皱着眉头,都华央最不想的就是被小雨知道。

“没事啦。”所以她简短说着。

而打卡机再次传出哔哔声,郡凯哼着歌走进来,看见三人都在这靠过来:“干吗啊?一早就在聊天?”

“都华央宿醉啦!”小雨抢先说话,都华央瞪大眼睛。

郡凯的眼神移到都华央脸上:“哇,真的挺严重的,一看就知道了。”接着他翻找包包,拿出一个小包夹链袋,里头有几颗白色药丸:“这是醒酒药,半小时内就会见效,吃一颗就够了。”他递给都华央,后者婉拒:“干吗不吃?你是不吃药派的?”

“不是,但……”

“哎唷,就吃啊,带着宿醉上班很不专业呢,等等工作又出错怎么办?”小雨的语气是关怀还是别有用意,都华央分不出来。

她工作没出错过,也不想让大家知道她宿醉,像小雨说的一样很不专业,但她的确是宿醉来上班,没资格说些什么。

都华央只能说了谢谢,拿了郡凯的药包回到办公室。

她翻开部门行事历,上头写着温立言今天一整日到台中出差,为此她松口气,不想让温立言看见自己这般狼狈。

“郡凯又在叫你迷糊蛋了。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宿醉来上班?”小雨将包包放在位置上:“你去哪疯了?”

都华央不想回答,随便敷衍说没有,但小雨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这时候都华央才知道,为什么小雨老是有这么多八卦。

“朋友生日。”她简短捏造了一个谎言。

“男的女的?大学同学?”

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大学同学,女生啦。”但小雨毕竟是公司同事、毕竟是前辈,都华央再不想被探讨隐私,也只能回应。

“但也有男生对吧,你们去哪?夜店吗?哪一间?”小雨继续问,即便部门其他同事陆续来到也不放过。

“我先去影印等等要用的资料。”都华央随便拿起书柜的文件夹,往影印室逃去。

她觉得后脑两边的血管跳得疼痛,太阳穴也胀胀的,更别说连早餐都吃不下的恶心感。

“我再也、再也不会去了。”她嘀咕着。

“没想到华央看起来很乖,也是很会玩呢。”影印室门口传来郡凯的声音,都华央吓了一跳转身。

“我并不是……”

“我明白啦,公司一套、私下一套,我不会说的,那药你吃了吗?”他喝了口手上拿着的咖啡。

“还没,我并不是常这样玩,昨天是无法拒绝。”都华央解释。

“我也常有无法拒绝的摊,如果你有兴趣,下次我会邀你。”郡凯看样子完全不相信她的话,笑着说:“那药快吃一颗,会舒服很多,以前玩很疯时我都靠那药才有办法上班。”

觉得解释也没用,都华央点头,拿着一沓不需要的数据回到办公室,趁着小雨在跟客户讲电话时,赶紧跑到茶水间装水,并偷偷在心里祈祷一整天小雨都忙到没时间问自己任何事情。

中午,她在咖啡厅一会儿拿起手机,一会儿又放下手机,犹豫着是否主动联络纪牧唯。因为她昨晚的确不高兴,但又担心纪牧唯,最终在她下不了决心的时候,纪牧唯打电话来了。

都华央立刻接起,往咖啡厅的阳台走,并关上连接的门。

“你知道要跟我联络了?”第一句她就先下手为强,奠定这通电话谁为强的基石。

“不要这样嘛!因为我觉得是难得机会啊,相信我真的有要通知你,只是在我打去前你就打来了嘛,不要生气啦。”纪牧唯讨好着。

都华央叹口气:“所以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你听我说啊,就像是梦一样呢!”纪牧唯像是少女一样心花怒放,从声音都可以想象出现在她的表情有多花痴。

昨天到舞池后,两个人就是跳舞,接着舞池人很多,免不了越靠越近,纪牧唯整个人就贴在良右胸膛,当然纪牧唯也承认,她的确有故意用身体挤压良右,想要诱惑他。

接着良右的手就在纪牧唯的背上摸来摸去,但他贴在她耳边说的话却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背上的温度好热,连带纪牧唯心跳加速,的确夜店不是什么好地方,在这边的任何碰触都可能只是男女逢场作戏。

但她却是真心的,渴望这一切也是自然的。

“要先走吗?”所以当良右这样问她时,她很自然地点头答应。

“你白痴啊!”

“你只有这个感想?没有其他祝福我的话?”纪牧唯抱怨。

“祝福?那你们有交往吗?”

电话那头的纪牧唯沉默。

“你看吧!”

“虽、虽然没有口头上的承诺,但既然会这样找我,不就表示对我也有好感吗?”纪牧唯说。

“你别傻了啦!他得到以后就算了,那不是很明显吗?一整晚他都在打量你的身材、不对,是打量任何女人的身材,包括我!纪牧唯,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只是想找人上床,然后你刚好送上门!”

“才不是!你真的很奇怪啊,就算是那样好了,那我也能从那边开始啊,从性而爱。”

都华央忍不住翻白眼:“他今天对你是什么态度?他做完以后对你是什么态度?他会抱着你入睡吗?起床后饭店费用是一人一半吗?”

“当然是他出钱啦!而且也有抱着我入睡啊。”纪牧唯有些动怒:“你为什么不为我高兴?”

“我怎么会为你高兴,明显,你就是被玩弄了!”话一出口,都华央都自觉太过分。

“如果要这样比喻,那你不也是一样?”下一秒,纪牧唯也说出令自己后悔的话。

两个人在电话这头都沉默,谁也不说话也不挂电话,两人一样为脱口而出的冲动后悔,却收不回来。最后是都华央听到身后有人敲着玻璃门的声音,回过头发现是郡凯后,主动说拜拜挂掉电话。

“你吃药了吗?”郡凯的问题依旧是这个。

“吃了,怎么一直问这个?”

郡凯撑着头对她微笑,伸出另一只手:“要还我啊,里面还有很多颗呢。”

瞬间都华央捂住嘴:“抱歉,我忘记了!”还自作多情地稍微怀疑郡凯接近自己的目的,原来只是因为要拿药而已啊!

“你还真是迷糊蛋呢。”郡凯笑着。

“我可不想被叫迷糊蛋。”都华央皱眉,不敢想象若是这一幕被小雨看到,又会被说成怎样的八卦。

“很可爱,不是吗?”

“也不想被说可爱。”她补充了这一点,只因为想起了温立言也这么说过。

“是吗?我还以为女生都喜欢。”郡凯耸耸肩。

“并没有。”都华央说。

都华央不由得将眼前的郡凯和温立言相比,明明一样是男人,却那么不同。

郡凯虽不坏,但散发的那种轻浮,让她想到昨晚的良右,而这些也更加衬托温立言的稳重。

虽然她觉得自己很没有看男人的眼光,但温立言不一样,她相信这一点。

女人的友情也许真的很脆弱,很轻易就可以为了一个男人翻脸。

我想偶像剧、少女漫画之所以让人心动,就是因为他们不切实际。

里头常出现“不会变质的友情”以及“两男抢一女”的剧情,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是反过来。

女人容易因为小事分裂,男人却不容易为一个女人翻脸。

所以说大家所期待的,都是与现实相反的事情,那是一种逃避?

我想或许是一种生活不满足的寄托吧。

惯性地发送完文章后,都华央看了下今日人气,如她所预料是2,凌晨发表过一篇,晚上又发表一篇,频率是不是太高?看样子必须给自己定下一个习惯,例如每天晚上七点发文之类的,才不会造成版面变成发牢骚专区。

思考一下,都华央决定趁着洗澡时沉淀所有思绪,并固定每天晚上十点将一天的心情记录下来发文。

然后上床睡觉。

今晚她没有梦见绿色大门,而是梦见公司的咖啡厅,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手撑在扫把柄上看着自己,笑得温柔。

第六章

都华央不否认,温立言在某方面的确很吸引自己,这种感觉越是经由工作上的相处越是明显。

但不是好感,而是对于一个男人的欣赏。

她认为,温立言无疑是个好男人、好老公的模范。

未来自己该找像温立言这样的另一半。

“那你觉得好男人该具备怎样的条件?”单定一一口吃掉寿司,看着都华央问。

“温柔、体贴、可靠!”都华央秒答,单定一大笑。

“这笼统的答案是怎么回事?”他眯起眼睛:“看样子你果然还是社会新鲜人啊。”

“我的确是啊,才工作不到一年。”都华央张大嘴将寿司一口塞入。

“哇,好大一口,我第一次看见女生一口吃掉整块寿司。”单定一打趣地笑着,又多叫了盘生鱼片。

“那又怎样。”都华央眯眼,口齿不清地说着:“腻(你)是想暗示我妹(没)有女人味?”

“你先吞下再说吧。”

都华央哼了声,喝了口一旁的茶,仔细咀嚼后吞下。

今天下班时,忽然收到单定一传来的讯息,说拿到两张试片票券,原本要一起去的同事临时有事,便想起了同乡。

都华央考虑了会儿,虽然和单定一在同学会后就没再多聊,但毕竟是老朋友,所以便答应了邀约。

虽说是老朋友,也许多年不见,所以刚开始都华央心中多少有些放不开。

不过当两人一见面时,都华央瞬间觉得自己的紧张好像白痴一样。

因为单定一居然看电影看到哭。

她得承认那个桥段是个大哭点,那时她也快哭了,但她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啜泣声,发现单定一哭得像是换不过气来一样夸张时,顿时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来。

“你干吗啦。”单定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声对她说。

这模样还真跟他的形象不一样呢,也就因为这样,化解了都华央的紧张。

单定一散发一种令人感到安心的感觉,连“异性”这一层距离都跨越了一般,两个人轻松谈论起国中的校舍与老师,还有乡村哪边是小时候的秘密基地等。

等都华央发觉的时候,自己已在他面前毫不做作地大笑着。

“所以你觉得那部片怎样呢?”

“你是说你哭得稀里哗啦的那部片吗?”

“那边你没哭我才感到震惊。”单定一摇头。

“你先哭了,我怎么好意思哭。”

“失算,没想到会有亲情的桥段,那一直都是我的罩门。”单定一叹气。

“我也是,宠物的电影也很容易哭,反倒是爱情的我比较没感觉。”

“英雄所见略同诶。”单定一笑着。

“那,你觉得怎样才叫好男人?”

“跳回刚刚的话题了吗?”单定一喝了口茶,皱起一边眉毛:“每个阶段不同啊,某个阶段也许你会认为外表很重要,某个阶段你又会认为体贴比外表重要,再下一个阶段又会认为经济比一切重要,这是每个阶段的不一样。”

“是因为要求不同了,还是因为看的人多了?”都华央撑着下巴。

“该怎么说呢……”单定一挪动了身体,调整坐姿:“应该要说成长吧,所需要或是追求的东西当然就不一样了。”单定一看了看都华央的脸,移动眼神到衣服再到脚上的鞋。

“你在打量我吗?”都华央想起夜店那一天,不同的是,单定一的眼神完全没有让她感到不舒服。

“举例来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会穿这样的衣服,或是鞋子?”

都华央今天的上衣是白色罩衫,下半身则是黑色连身裤,还拿了个宝蓝色的侧背包,脚上则是裸色高跟。

“出社会不久后,就慢慢这样穿了。”

“看杂志吗?”

“是啊。”而且还一口气订了两年。

“那你以前都穿什么?大学时候。”

都华央回想下:“就很一般的长裤或是短裤,偶尔洋装吧,很学生的打扮。”

“但你以前不会觉得这样不好,不过一出社会后却发现大家都穿得光鲜亮丽,连带你也在意起了外表,甚至看起了学生时期不会看的杂志,还开始穿起以前根本不会买的的衣服?”

“是这样没错。”

单定一伸手摸了下都华央的罩衫,恰到好处地没碰到她的肌肤。

“我猜这一件衣服也要九百以上吧。”

“当然,毕竟是这样的材质,穿起来很舒服,事实上我买九百五的价钱已经打折过了。”都华央很满意。

“如果现在要你再回去穿大学时期会穿的T恤和短裤上班,脚上配双帆布鞋,你可以吗?”

都华央稍微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穿着学生模样去公司上班显得有多突兀,最后摇头。

单定一弹指:“这就是重点了。”

都华央歪头不明白,单定一微笑:“根据环境的不同,你所待的地方不同,你习惯了这样的穿着打扮,要你回到以前是不可能。这就跟你所需要的对象不同啦,所以好男人没有限定条件,而是在这个阶段最适合你的,就是好男人啦。”

对于单定一的说法,都华央目瞪口呆:“你说得很对耶。”

“是吧。”

“不愧是业务!”

单定一大笑:“这跟业务有什么关系啊!”

后来他们又聊了其他话题,意外发现两人兴趣喜好都差不多,对于一些事物的想法也相去不远,加上同乡,更是亲上加亲。

也就从那一次开始,两人见面频率虽不高,不过联络次数却变多,她更是庆幸自己当时有留下联络方式给单定一。

人就是需要红粉知己或是青衫之交,不管有无另一半都需要。

这并不是鼓励大家和异性的交往变得模糊,因为这是很难拿捏的一门艺术。有时候弄巧成拙,还会把小三或是小王吸引过来。

今天单说了一个很有趣的理论,人生的每个阶段都需要不同的人。

交往就该是两个人一同携手前进,一个人跑太快了或是走太慢了,下场都只是渐行渐远,这时候距离一个不小心拉长了,身边又出现能够配合自己步调的人,那是否就是这段关系该结束的时候了呢?

毕竟等一个人追上来太久,或是追一个走太远的人,都是很辛苦的。

我要的你给不起,你给的不是我想要的。

听起来很讨厌,但深入去想却是事实。

不是不爱,就只是走在不一样的路了。

这样想,我可能就会多少释怀了一点绿色大门事件。

虽然我依然不觉得那两人能携手走多久,或许这就叫迁怒吧。

背叛了我,我希望他们能过得比我惨一点,一点就好,哪怕只有一点。

晚上十点,都华央打完了今日心情,按下发送。

接着她点开社交网,找寻纪牧唯的涂鸦墙,看见了她跟良右的合照。

从那件事情到现在,过了也有三个月,这中间她们并不是没联络,然而谁都没提起那天的事情。

两个人都想假装没发生,但却无法真的假装没发生,这种别扭的关系只会留下疙瘩。

也因为这样,纪牧唯更不可能主动提起自己和良右的关系,都华央变得只能从网络上知道纪牧唯现在的状况。

但可以确认的是,他们并没有交往,却依然维持那样的关系。

都华央甚至点进去看过良右的涂鸦墙,他的生活多彩多姿到仿佛没有了纪牧唯也没关系,事实上,标记良右照片的女生不计其数,每一张几乎都是脸贴脸的拍照。而都华央也看得出来,这些女生有些就像是夜店妹一样,浓妆、爱玩,有些看起来就是清纯女孩,而可笑的是,纪牧唯明明不是爱玩的女孩,但她的装扮却和那些夜店咖一样。

她试过要告诉纪牧唯这件事情,要她别再穿成那样,但纪牧唯却反过来责备都华央不该给自己触霉头。

最后都华央明白,自己不想听的东西,别人说破了嘴都没有用。

她点开和纪牧唯通话隔天写下的网志,虽然想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还原在网络上,但冷静想,虽是人气永远1的部落格,毕竟仍是个公开场合。

最后出来的文章如下:

我看了美国脱口秀节目的一个影片,说到荡妇的制服这件事情。

我并不否认女性有权利打扮成任何你自己喜欢的模样,而其他人也没有权利批评你的穿着。

可是,这社会还是有一定的潜规则,那段影片虽然以娱乐为主,但同时却代表了众多男人的看法。

就像每个专业的行业都有一定的制服一般,我们不是也都会从一个人的外表来做第一次印象的判断吗?

例如浓妆艳抹、穿着暴露(注意,是暴露,不是清凉),我们会怎么想象对方的个性?

并不是要做评断或是什么,但当我们被别人这样评断时,除了生气以外,是否也要想想,自己也曾经下意识这样评断过别人?

话说回来,如果真的觉得穿着不重要,那为何面试时要白衬衫黑裙子?

为什么女性要去翻阅服装杂志,为何要在约会前左思右想要穿怎样的衣服?不都是为了留下好印象吗?

适当的场合穿着适当的衣服,这一点在好几个月前的同学会上我已经体验过。

纪自己也说过,给人怎样的外表印象,就会吸引到怎样的人,因为物以类聚。

那把自己外表打扮得像是爱玩的人,是不是也会吸引到爱玩的人呢?

都华央叹气,将计算机关机,爬到床上睡觉。

隔天一早,一到公司便发现气氛不太对劲,好像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感觉,连云云今天的妆容都更加完整,还罕见地穿上了带跟的娃娃鞋,连丝袜都穿了。

“今天怎么……”都华央才走到柜台跟云云搭话,对方马上比了嘘,朝她挤眉弄眼,挥挥手要她快进办公室。

都华央皱眉,虽搞不清楚,但还是往办公室里头走。

怪了,现在不过八点五十五分,离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更别说还多了缓冲十分钟,平时还有人来打卡后才下去买早餐,但今天大家怎么都坐在位置上,而且已经在处理公事了?

“喂,还慢吞吞啊。”当她经过企划部时,听见郡凯气音的声音,怎么连他也这样呀?

“怎么了?”都华央问,郡凯立刻比了嘘,手往楼上指着。

“小声点,大头回来了。”

一开始都华央还听不懂,但马上会意过来是董事长回来了,那位“王先生”。

“有什么好怕的吗?”都华央记得大家都说董事长不可怕。

郡凯也比了嘘,挥着手要她快点上去办公室。

“华央,走吧。”忽然温立言出现在后头,手拿公文包,看样子也是刚到公司,虽然如往常面带微笑,却看得出多了些微警戒。

都华央跟在温立言身后,观察了各个办公室的人,大家一进来便战战兢兢开始工作。

他们踩上楼梯,经过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时,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人在说话,下一秒对方忽然吼起来,吓了都华央一跳,整个人震了下。

而温立言回头对她微笑,嘴型说着“没事”,并指着她脚上的高跟鞋,要她脚步放轻。

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但看来董事长心情不是很好,都华央也就小心翼翼继续跟着温立言走。

不一会儿小雨也到了,瞪着圆眼指着董事长办公室,温立言点点头,小雨不发一语坐下开始办公,连平常也要摸半个到一小时鱼才会开始工作的小雨都这样,着实让都华央讶异。

结果一整个早上就像是在集中营上班一样,气氛让都华央想起考大学时的补习班,所有人埋头苦干,既没聊天也没太多走动。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都华央准备起身吃饭时,却看见大家都还坐着。

“董事长通常大约十分才会从办公室出来,所以大家会等到十分以后才吃饭,不过还是一样一点半要回来上班,不,甚至要二十分回来。”

窗口跳出小雨传送的讯息,这也太夸张了吧!

十二点十分时,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准时打开,都华央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出来,往楼梯下方走去,踩着楼梯的脚步声远离,所有人竖起耳朵,直到听到云云那超小声的“董事长再见。”后,全办公室的人才终于吐了一口气。

“好啦!吃饭啦!”接着闹哄哄的,大家恢复平时的模样。

“你第一次遇见董事长对吧?”小雨身着懒腰:“平常没这么夸张啦,但今天董事长似乎不太高兴,所以我们更要小心,一点点小事情就会被挑剔呢。”

“你们怎么都知道董事长来了?”因为很多人几乎是一进公司就严加戒备。

“当你看到云云妆容完整,脚上还穿高跟鞋的时候,就表示董事长在了。”小雨说董事长注重门面。

这好像学生时代,老师一来的时候班上便会大声喊着老师来了,所有人立刻乖乖回到位子坐好,拿出课本假装认真。

都华央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出社会也会遇到一样的事情,难怪人家都说学校就是社会的缩影。

“晚一点还得带你去给董事长认识。”温立言走过来:“每一个新进员工董事长都要看过,知道自己手下有些怎样的人。”

“好。”都华央有些不安,温立言注意到了:“放心,没事的,行政助理和董事长不太有直接交集。”

“除了主管外,大概就是云云跟董事长最有接触了。”小雨伸了懒腰。

午饭过后,大家最关心的事情便是董事长下午还会不会进公司,云云表明董事长还会回来,所有人唉了声。

“运气不好,董事长心情差,不然平常董事长就算在也没有差别。”小雨皱着眉头:“你知道他上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只不过是在咖啡厅里面走路比较大声,就被正在开会的董事长冲出来骂呢!”

都华央可以想象那个画面。

“总之,小心为上。”她叮咛着。

一切似乎相安无事,时间来到快下班前的一小时,温立言开完会后走回办公室,轻敲都华央桌面,要带她去认识董事长。

都华央拉拉裙子,整理一下头发,赶紧跟着温立言身后。

“放心,董事长顶多问问你上班上得怎么样,大概就这类问题,不会超过几分钟。”温立言想消除都华央的紧张感。

“好。”不过没什么用。

站在檀木大门前,都华央深吸气,温立言敲了两下门,里头仅嗯了声,温立言便推开门:“董事长,打扰一下,这是我们部门新人。”

其实已经不新了,都华央心想。

董事长办公室大概是两个大会议室的大小,一旁有餐桌跟吧台,还有独立厕所,办公桌前方有张桌子以及六张单人座椅,眼前的董事长背对着窗户些微逆光。

“做什么的?”董事长的声音很低沉,眼睛习惯室内的光线后都华央才看清楚他的脸,是个莫约五十出头的男人。

长得虽不严肃,但却轻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文件。

“是管理部的行政助理。”温立言侧头看着都华央轻轻微笑。

“来多久了?”董事长依旧没有抬头,在文件上签名后又拿了另一份文件阅读着。

“半年多了。”

“嗯。”董事长的眉头皱得更紧,按下一旁电话的按钮,云云的声音由扩音器内发出“董事长好”的问候:“广告部的业绩怎么回事?叫经理上来。”

“好的。”云云看样子很习惯董事长的脾气。

温立言和都华央偷偷对看一眼,看样子来得不是时候,董事长正在气头上。

“那董事长,我们就先……”温立言原想找机会溜,都华央也松一口气的时候,看起来都没在听的董事长却喊住他们。

“叫什么名字?”董事长问。

温立言看着都华央,用眼神暗示她上前自我介绍。

“董事长您好,我叫都华央。”虽然董事长没在看,但她还是鞠了躬。

“都华央?”这还是董事长第一次抬起头,像是想起什么:“都小姐。”

都华央一惊,好久之前她接过董事长的电话,还问他是哪位王先生。

“是的……”

温立言不明所以,正巧这时候广告部的经理敲了门,都华央连忙往后退一小步,广告部经理一脸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上个月的业绩怎么会掉这么多?”董事长将注意力移往经理上。

“一家厂商临时反悔,导致……”

“反悔?那违约金呢?”

“呃……那时候还没签约……”

“怎么会还没签约?怎么能让他们有反悔时间?有没有先报价?”董事长大声问。

这让都华央吓了一跳,而温立言恭敬的表情下带着些微尴尬,如果可以,他还真不想撞见同事被董事长咆哮,不过却无法避免。

最后在董事长念了几分钟后,广告部经理满头大汗情况下,温立言终于找到一个空档插嘴,说带着新人离开办公室。

董事长应允,两人松了一口气,都华央只想快点离开这令人窒息之处,却在开门前一秒,董事长叫住她。

“三天后飞上海,五位,都小姐。”

都华央转过头,睁圆眼睛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只差没发出一声惊讶的“啊?”董事长没看她,目光依旧锁定在文件上,广告部经理头则低低的。

温立言轻轻咳了一声,都华央回神,只能回应:“是,我知道了。”

离开办公室后,温立言皱了眉头,看着她问:“董事长怎么会要你帮他订机票?”

“我也想问啊!”都华央下意识回答,惊觉这样不太礼貌:“我是说,我也不知道。”

“用你自然方式讲话就好了。”没想到温立言这样响应:“面对董事长已经够胆战心惊了,面对我就放轻松吧,我可不想当让人害怕的主管。”

都华央对上温立言温柔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小鹿乱撞,但下一秒马上听见董事长办公室再次传来的咆哮声,两人面面相觑,只能放轻脚步快离开这地方。

原本要回办公室,但温立言却在楼梯处停下脚步,指了下方后走下去,都华央想了下温立言的意思,直到对方在楼梯中央回过头看她,都华央才跟着往下。

两人来到咖啡厅,经过企划部时里头正忙成一团,广告部的遭殃、下一个就是企划部,都华央难得看见总是吊儿郎当的郡凯紧张的模样。

“你之前有接过董事长电话吗?”来到咖啡厅后温立言开口。

“嗯,刚来没多久的时候,副理去开会,所以我接起来,那时候不知道他是谁,董事长只说自己是王先生,所以我就问他是哪位王先生……”

话到此住温立言一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头微微往后倒:“我的错。”

都华央摇头:“那是我的工作。”

“这就难怪董事长为什么要你订机票了,运气不好,正巧遇见他心情不佳。”温立言走到咖啡机旁,里头的黑咖啡还满的很,看样子今天也没什么人来喝咖啡。

“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关系吗?”那时候小雨还说没事呢!

“其实也还好,他通常都坐同一家航空公司,之前都是云云在帮忙订,你可以去问问她,一点点小事情,还好。”温立言喝下咖啡,看着窗户外面。

都华央咬着下唇,别说机票了,她连出国都没有过,怎么会知道怎么弄呢。

不过网络这么方便,大概就像订电影票一样吧,选好时间按个钮就可以了。

“没事,别担心。”温立言对她微笑,都华央觉得好像踩在软绵绵的棉花糖上一样,飘飘然。

后来她的确问了云云,对方在惊讶机票居然要都华央订之余,也给了很多建议,甚至帮都华央看好了航班时间,直接给了航班号码要都华央先抓位。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帮你订,但打印上面会有员工编号,既然是董事长指定你做的事情,我就只能帮到这啰,当然你还有其他问题再我问没关系。”

“谢谢你,这样就够了,帮了我很大的忙。”

于是都华央来到航空公司网站上看,很容易就找到云云跟她说的航班,于是她点下网络订购,一切都很顺利,一路来到最后填写信用卡的地方。

她又去电问了云云该怎么办,云云给了她董事长的信用卡卡号,还有董事长护照上的英文名字,再来便是其他一些琐碎的数据。

总之前后花不到三十分钟,电子机票已经热腾腾的从复印机打印出来。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都华央还是有满满成就感。

当她拿着电子机票准备进到办公室时,董事长脸色凝重地开门出来,差点就撞上董事长,都华央立刻往后退,赶紧道歉。

“我有要你开票了吗?”忽然董事长就是大吼,全办公室的人都听见,有些人偷偷往这边看,但立刻缩回头去。

“咦?董事长不是说五张去上海……”

“我有要你开票了吗?”董事长大吼重复,他手上拿的手机屏幕上头有信用卡公司传来的简讯,显示刚刷了六万多块的机票费用。

“但、但是……”

“怎么办事情?航班时间、出发时间不用先跟我确认?”董事长依旧对她大吼。

都华央慌张地捏紧手中的机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哪里做错了吗?

刚才不是说三天后两张飞上海的机票吗?

她还跟云云确认过董事长的习惯,怎么会有问题呢?

都华央觉得眼眶模糊,但忍住不能哭,温立言从办公室着急走过来,站到旁边对董事长鞠躬。

“董事长,很抱歉,我们现在会立刻处理。”

“温副理,现在你的教法就是下属做任何事情都不用先确认?凭他们自己以为地做就行了?”结果炮火转向温立言。

办公室所有人都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谁都不想蹚浑水。

最终事件的落幕也只能是他们不断道歉,而董事长气呼呼地回到办公室,都华央成功忍住眼泪没滴下,但结束后立刻跑到厕所去擦干眼泪。

她看着手中捏烂的电子机票,要走出洗手间时听见了云云说着“董事长再见”的声音,赶紧又躲进厕所内。

待电梯关门声后十秒,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洗手间。

她看见电梯前面有许多同事,他们大声笑着说终于可以下班,有几个人甚至模仿刚才董事长生气的模样,这就像是以前学生也会模仿老师一样。

云云在柜台前焦急地来回走着,看见都华央回来立刻上前慰问。

“天啊,你没事吧?董事长的吼声好大,他不是说要开票了吗?怎么又会反悔?”

“我也不知道,以前也这样过吗?”

“偶尔啦,但好在那几次我都是请旅行社代订,所以都还没开票,不过董事长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啊,总是有解决方法的,只是可能要付一点点手续费……”云云小心翼翼看着都华央:“然后那些手续费可能就会是薪水的一半……因为是商务舱啊,而且又五张。”

都华央简直晴天霹雳,她怎么回到办公室都不知道,企划部和广告部还在会议室里头开会,在楼梯上和小雨擦身而过。

小雨只是拍拍都华央的肩膀说自己有事情先闪,明天再一起帮她想办法。

当然这是她自己犯的错,小雨没必要帮她什么忙,只是在这种时候,希望她演点戏也好,至少停下来关心她几句吧。

回到办公室,温立言正在和客户讲电话,对方看见自己哭过的脸后些微愣住,眼神虽没移开,但却继续和客户说着案件内容。

茫然面对着屏幕,都华央不知道该怎么做,总之,先打电话给客服人员吧。

她查了号码,正准备拿起电话的时候,温立言拉开一旁小雨的位置坐了下来:“没事吧?”

“啊……抱歉,副理,让你也跟着挨骂了。”

温立言摇头:“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但是,是我的错。”

“你的错,等于我的错。”温立言笑了笑:“总之,我们先退票吧。”

“副理,我自己来就好了,是我捅的篓子。”

听闻温立言哈哈大笑起来:“你跟傅小雨还真是不一样,上次她出错时,苦苦哀求我们帮她的忙。”

都华央扯扯嘴角,她也很想要有人帮忙,但因为自己的错而要人善后,她觉得不太对。

“多依赖我一点吧。”温立言揉了她的头发,瞬间都华央心跳飞快:“我有认识的人在这间航空公司,我来问问看吧。”

温立言拿起放在都华央桌上那被揉得皱巴巴的电子机票,走回位置上打了电话:“喂,是我,问一件事情,机票……”

他说话的语调和方式都和平常处理公事时不一样,也许电话那头是温立言熟识的朋友。

忽然间都华央觉得和温立言离得很远,就算每天见面,也不过是上司下属的关系。

挂掉电话后,温立言再次走到都华央旁边:“你工作都做完了吧?还不下班?”

“但是机票还没……”

“我请我朋友帮忙了,暂时等对方消息。”温立言看了手表:“你在这边干着急也没有用,七点半了,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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