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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苍穹之下, 黑色的旗帜在空中飘扬,秦王车架遥遥绵延了数里。
雍城内外多了许多披坚执锐面容沉肃的士兵, 城外十里处, 本该出来迎接的长信侯嫪毐却不见踪影。
王上移架,长信侯公务繁忙, 实在无法抽出时间前来迎接。
新上任的奉常额角冒汗带着雍城官员在长亭处等候,想起长信侯府长史的推脱, 在看到那隐约出现在风沙里的黑甲之后神情更为不安。
长信侯自持身份不肯出来迎接, 若是待会儿王上发怒他们可如何是好, 原以为接任了奉常是件好事, 没想到还能出现这种情况。
王上车架越来越近,全副武装的锐士很快到了跟前,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秦炳和长亭外站着的这些人点了点头, 而后车架未停直接朝着城中而去。
先入雍城, 再到蕲年宫行冠礼。
打马走在前面的嬴弘看着前来接驾的仪仗,正气凛然的脸上带了些不明缘由的笑意,只不过这笑意却远远没有到达眼底。
握着缰绳看着身后神色冷然的玄甲少年, 嬴弘落后一些走在燕执身边,“看到了吗, 这就是朝臣专政的后果。”
对嬴弘的话没有直接作出回应,燕执神色不变走在旁边, 好一会儿才答了一句, “冠礼一成, 大权便回归王上, 长信侯不足为虑。”
“一个嫪毐......自然不足为虑......”嗤笑一声拍了拍马屁股回到原本的位置,嬴弘眯了眯眼睛,忽然问了一句,“公子可知燕国为何对你避之不及?”
眉头一皱抬眼看着前面的嬴弘,燕执抿了抿唇,然后缓缓摇头,“不知。”
燕国对他的态度的确很奇怪,似乎自始至终只有姬丹一人待他是以亲人的态度,而姬丹这么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二人在外为质一同长大,并没有在燕国待过太长时间。
他身上难道真的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情吗?
“燕国使臣会在驿馆留半月,公子若是好奇不妨去问问,如果没有收获再来找我也不迟。”侧身低声说了一句,嬴弘将视线放到已经露出轮廓的雍城之上,而后直接打马跑到了最前方。
对公子执避之不及的不是燕国,而是燕王,乃至燕王一下所有和当初一事有关的朝臣。
皱紧了眉头陷入深思,想到这次过来的姬丹,燕执往后看了一眼,感觉事情乱糟糟的如一团乱麻般剪不断理还乱,实在是参不透。
“王叔随着先昭襄王征战那些年,好像正是阿执出生......”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嬴弘并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旁边全程听完他们对话的成嶠捏了捏下巴,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说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大惊失色的长安君慌忙凑上来说道,“阿执,你不是真的要去问吧?”
连他都是只知道公子执只是在外为质,内幕肯定是被人掩盖了下来,这么去问肯定问不出来个所以然。
天知道那燕国使臣来到底打的什么心思。
“王叔就是看你老实才这么说,等回到咸阳直接去问就是了,哪儿那么多事情。”让燕执不要担心,成嶠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他们家王叔的性子清楚的很。
看着成嶠藏在嬉皮笑脸之下的担忧,燕执紧皱的眉头散开了少许,“无妨,这次来的是太子姬丹,不会有事。”
姬丹怎么了,以前关系好,也不能代表现在也一样,王叔在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
在心里埋汰了一句说话不分场合的王叔,生怕燕执多想的长安君一连串儿说了许多,之后不等燕执有反应便拍马上前面找他们家王叔去了。
他们阿执还小,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容易吗,这么吓人有意思吗?
被成蟜的反应弄的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看着为他出头气势汹汹走远的长安君,燕执摇了摇头,将那些烦心的事情都扔到了一边儿。
不管燕国对他是什么态度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不是无知稚子,旁人闲言碎语说些什么就伤心的掉眼泪。
王叔不知道他和嬴政已经说开了,别说他是燕国公子,就算他是燕国的王,对以后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影响。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偏居一隅四周皆是险境的寸土,而是看着嬴政挥手间一统天下,然后重现记忆中的盛景。
为王太难,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不会不自量力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雍城高大的城门很快出现在眼前,黑压压的士兵们自鱼贯而入,悄无声息落到了队伍后面,黑甲少年和堂皇车架中黑红冕服的年轻秦王遥遥对视一眼,然后很快消失在队伍之中。
不远处,同样悄悄离队的秦炳正在等着,燕执将头盔摘掉,“何时行动?”
“蕲年宫库房兵器留有许多,但大都是些陈旧的无用的刀剑,即便掌握了库房,长信侯也找不到可用的兵器。”低沉的声音从盔甲之中传来,只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仿佛暗夜中觅食的狼王一般凶猛,握紧了手中的马鞭,秦炳眼眸微敛,“今夜子时行军至蕲年宫。”
沉声应下之后,燕执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城中西北角而去,苍云和锐士提前一日已经到达雍城,此时皆整装待发,只待命令下来将逆贼一网打尽。
一路有惊无险到了雍城宫殿,奉常擦了一把额上冷汗,虚虚的靠着柱子喘了一口粗气。
长信侯至今没有出面,只派了一个长史过来,几乎是直接拿王上的面子往泥里踩,这般不顾尊卑的大事,偏偏王上身边无一人有反应。
该开路开路该安排安排,仿佛雍城没有长信侯这一号人一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那长史还一脸得意以为王上怯弱不敢发难长信侯,明日冠礼之上只怕不得安宁了。
接任的刘奉常先前在奉常寺名声不显,同僚和各方贵人联络感情的时候从来没有他的身影,谨小慎微习惯了,对某些事情便有了超乎寻常的敏锐。
前任奉常的去处他想也不敢想,只希望此间事了,他还有命继续留在奉常寺。
长出了一口气迈着发虚的步子带着其他奉常寺的官员离开,想到明日的各种祭祀,刘奉常打起精神,明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奢华的宫室之中,冠冕加身的秦王走在前方,不远处保养甚好看上去比多年前在咸阳时更加美艳的赵太后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看到他过来才施施然迎了上去。
眼底的厌恶一闪而逝,相看两厌的母子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赵太后挽了挽头发上前,“明日加冠,阿政今日可要好生休息。”
掩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的死紧,嬴政面上不显,低声回了一句然后步履如常走进了内殿,身后的成蟜笑嘻嘻上前行了个礼,看赵太后脸色一僵后脸上笑意更加明显了。
赵太后不喜欢他,最初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生怕自己这个拦路虎抢了王兄的王位,所以不停的在父王耳边说他的坏话。
女人心海底针,太后和大母一定很“合得来”,这么想着,笑眯眯起身跟在他们家王叔身边进去,成蟜脸上写满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