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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我问公子:“以你所见, 你以为我当如何?”
公子道:“我仍以为, 一旦秦王与曹先生水火不容, 你便不可插手其中,这也是你祖父的意思。”
我瘪瘪嘴角,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 曹叔和曹麟毕竟与我情分不一般,他们在想何事, 我总该问清楚。”
公子全无意外之色, 问:“你打算何时动身?”
我说:“过几日。”
“我与你去。”他说。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心中虽高兴,却摇头:“你不必去。”
“为何?”
我说:“议和之事, 其实只有我可与曹叔说得上话,你去了无益。”
“我去了无益, 便不可去么?”公子反问。
我忙道:“也不是……”说着, 我看着他, “你来雒阳, 除了那些地图,便是为了明光道之事?”
“正是。”公子道, “秦王拿下雒阳之后,中原的强敌就剩下了济北王和明光道,我料想你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你若要与我商议应对之策, 必不可以书信相告, 唯有我过来。”
我听得这话, 心中美滋滋的,不由地抱住他:“我就知道。”
他的身上很温暖,宽阔结实的怀抱里,衣裳上满是我熟悉的味道。
公子拥着我,吻了吻我的脸颊,少顷,忽而道;“我父母这些日子可曾为难你?”
“不曾。”我说。
公子看我:“当真?”
“自是当真。”我说,“我与他们也不曾见过几面。”
公子了然。
我想起他方才与秦王议事,问:“今日宴后,秦王将你召到他书房,商议何事?”
“有好些事。”公子道,“闻得最多的事扬州的钱粮,其次便是长沙王等南方诸侯动向。”
我颔首,道:“不曾问圣上?”
“也问了。”公子道,“不过不曾问还都之事,只问了圣上和太后身体。”
“你如何回答?”我问。
“我说圣上安好,只是太后不服南方水土,数度卧病,圣上时常亲自在榻前照料。”
这话乃颇有深意。既然谢太后卧病,则不可长途颠簸,皇帝是孝子,要服侍太后,自然也只好暂时留在扬州。
秦王那般浑身心眼的人,岂会听不出这番话的意思。大约他也是看出来公子不打算太早把皇帝交给他,故而干脆不提了。
“秦王多疑,”我说,“他恐怕会猜测你来雒阳别有所图。”
“就算我不来雒阳,只怕他也要这般想。”公子道,“桓氏当下在雒阳可谓重拾声威,加上沈氏,今日的场面你也看到了。”
这话颇有些无奈,我笑了笑。
“大长公主一向如此。”我说,“你知晓她脾性。”
公子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道:“霓生,我担心她和桓氏做得太过,反受其害。”
——“大长公主是他生母,靖国公是他生父。这二人若以死相逼,元初可还会践诺?”
秦王的话倏而在我心头浮起。
片刻,我安慰道:“这你不必操心太过,大长公主毕竟是秦王亲姊,且我见秦王对大长公主和桓氏甚为倚重,大长公主若可将济北王劝降,必又是一个大功。”
公子摇头。
“霓生,”他说,“你以为,我母亲和桓氏若挟天子令诸侯,或者桓氏登基称帝,这天下会如何?”
我怔了怔,看着他:“你是说,你不看好大长公主和桓氏掌权?”
“正是。”公子道,“他们就算能斗赢秦王,也并无治世之能。”
这话桓肃要是听到,应当会怒得当场与公子断了父子关系。若大长公主听到,则应当会更怨恨我带坏了她的宝贝儿子。
他的性情就是如此,凡事关天下,他总是会冷静地剖析,只论对错,不论情分。
这是桓瓖和大长公主等人觉得他不可理喻的地方,以至于总在幻想从我下手,让公子改变。
从前,我也时常觉得他太过天真,担心他总有一日要被这世间教训。但公子却一直秉持着,从不退让。久而久之,连我也开始觉得这或许就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在这浊世中如此与众不同,足以让许多所谓的名士相形见绌。
“还有,”公子继续又道,“依你所见,我母亲和桓氏,加上沈氏,以及一众世家诸侯,可与秦王的兵马抗衡么?”
这倒是个可如实回答的,我说:“恐怕不能。元初,大长公主和你父亲皆非愚人,这点不会不知。”
公子苦笑:“但愿如此。”
正说着话,门上传来两声轻叩。
“主公,”这是公子的随身护卫长裘保的声音,“北军那边来问,主公明日何时过去?”
公子道:“午时可到。”
裘保应一声,随后离开了。
我讶然:“你明日要去北军营中?”
“正是。”公子道,“今日秦王与我议事时,提到了北军,说北军乃王师,但圣上在扬州,他们留在雒阳戍卫,难免军心浮动。秦王让我到北军一趟,安抚人心。”
我听得这话,更觉得诧异。
北军是王师,王霄等人又是公子旧部,若我是秦王,定然巴不得公子离他们越远越好,以免两相勾结,给自己添乱。而现在,他竟然让公子到北军去安抚人心,无异与是在给公子固威。
秦王做事如此反常,实教我疑惑。
“你可是疑心秦王在试探我?”公子问。
我点点头,片刻,又摇摇头。
“这般试探,不但愚蠢,且全无好处。”我说,“秦王不至于无聊至此。”
“我也这般以为。”公子道,“不过我也许久不曾见王霄龚远他们,既迟早要一见,奉命行事反倒可避嫌。”
这话也有道理。我颔首。
公子几日又是赶路又是应酬,已颇是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