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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祠中依旧无人打扰, 我和长公主约定了吉时, 照样做好机关。
对于我这套把戏,长公主已经没有了初时的惊疑之色, 只盯着我卜问。我口中念念有词,待得算完, 长公主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我皱眉道:“皇后与荀尚不同,虽也住在宫中,但内外禁卫皆在手中, 只怕艰难。”
长公主道:“如此,上天可有所示?”
我说:“办法确有。皇后为巩固权势,大力拉拢宗室。而此局的生门, 正在宗室。”
“宗室?”长公主问,“何人?豫章王?”
我说:“自皇后掌权以来,豫章王履受排挤, 如今已赋闲。奴婢所说的宗室,乃是梁王。”
“梁王?”长公主冷笑,“他如今乃是皇后面前的红人, 享尽荣华,怎会反皇后?”
我说:“公主此言差矣,梁王所求, 果然只是荣华么?”
长公主不解:“此话怎讲?”
我说:“奴婢听闻,梁王曾向皇后求任录尚书, 但皇后的父亲庞圭不许;而后, 梁王又求任尚书令, 庞圭仍不许。”
长公主道:“确有其事。然梁王并无怨怼,仍每日向中宫献媚,对庞圭亦极尽讨好之事。”
我笑了笑:“庞圭此为,不过是效公主先前之法罢了。”
长公主一愣。
我说:“梁王乃圣上手足,虽一直未受重用,但助皇后起事,乃是必有所求。梁王已官至太子太傅,而两番求任,乃是试探。庞氏虽厚待宗室,然其意不过拉拢,心有防备,故重而不任。长公主可想,梁王怎会甘心?”
长公主了然颔首:“正是此理。”说罢,又问,“如此,我等却待如何?”
我说:“如今皇后新用事,防备正紧,公主及宫中的一举一动,必有监视。公主若联络宗室,只怕皇后便会立即察觉。”
长公主皱眉:“那如之奈何?”
我说:“其实就算公主什么也不做,假以时日,不仅梁王,众宗室也必生异心。”
长公主道:“如此说来,莫非我什么也不必做?”
“非也。”我说,“公主可帮着推一把。”
“哦?”
我说:“储君每新入东宫,必先拜太子太傅,而后,方可名正言顺入主东宫。梁王如今新为太子太傅,不知皇太孙可曾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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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中,为太子的丧礼所挂上的白幡仍到处都是。
地面干干净净,宫殿的各处墙壁门户亦是光鲜如昔,乍看去,难以想象不久前这里还发生过大乱,有人在阶上被刺重伤。
皇太孙仍在孝期,身着斩衰,粗糙而宽大的丧服衬着他稚气的脸,显得更是少弱。
豫章王为司礼,立在阶前,朝服之外亦披着斩衰,颇为庄重。他如今仍是大司马兼侍中再兼辅政大臣,不过已经被庞氏架空如同无物。
内侍将脩肉等礼物交给皇太孙,他双手捧着,走入堂上。
宾客分立两侧,除了东宫众人和一干宗室,皇后、诸皇子以及长公主亦在其中。豫章王不紧不慢地念着礼辞,声音抑扬顿挫,似心无旁骛,全然看不出他对皇后等人的好恶。
诸多宾客中,唯独缺了太子妃谢氏。自宫变以后,她就被囚在了皇宫西北角的慎思宫里。而她的宿敌荀良娣,宫变当夜就被冲入东宫的军士杀死,儿子则交给了另一位良娣吕氏抚养。
梁王坐在北面的席上。皇太孙将礼物放在梁王面前,朝他拜了两下。梁王起身,作揖为答。
“太傅今日起居安否?”皇太子问。
梁王道:“甚安,弟子请坐。”
皇太孙依言,坐在下首的席上。
梁王从内侍手中接过礼册,按照上面的训导之言念起来,声音缓缓,抑扬顿挫。皇太孙悉心听了,待得梁王念完,起身道:“弟子谨记太傅教诲。”说罢,向梁王三揖。
豫章王宣告礼成。
宾客皆向皇太孙和皇后行礼,又向梁王祝贺。
梁王谦道:“不佞才学疏浅,担此重任,实惶恐不安。今后唯勠力以赴,方不负圣上及中宫所托。”
皇后虽也身着丧服,但气色甚好。虽未穿戴华贵饰物,但仪态雍容,不怒自威,坐在榻上,全然没有了从前跟在皇帝身边时的低眉顺从之态。
她让皇太孙到跟前,道:“梁王为太傅,日后便是皇太孙师长。皇太孙凡事皆要听太傅教诲,切不可妄自独断。听之信之,慎之省之。”
皇太孙向皇后一礼,道:“臣遵命。”
皇后看着他,淡淡一笑。
长公主站在一旁看着,亦面含笑意。仪礼前,她向皇后见礼,言语举止皆恭敬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来。
弟子礼之后,东宫中摆开谢师宴,众宾客纷纷入席。
这是宫变以后,宫中的第一场大宴。不过因得太子丧期,菜肴简朴,没有酒,连佐宴的乐师也没有;而皇后在场,众人无甚话语,宴上只有碗筷轻碰之声。在我所见过的宫宴之中,这般安静还是首次。
皇后和皇太孙坐在上首,梁王、豫章王、长公主和平原王等依次列下。
平原王身旁,是王妃庄氏,身后则立着庞玄。
平原王妃亦出身于琅琊王氏,是桓瓖的母亲昌邑侯夫人的堂侄女。她两年前嫁给平原王,近来因得皇后得势,亦频频露面。
而庞玄自从宫变之后,被拔擢为平原王府卫尉,总管王府之兵。看得出皇后对这个儿子的性命颇为重视,将王府的护卫之责交与了母家的亲信。平原王每每出入,庞玄皆跟随左右,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