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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 岳诗双跟常胜做了好多菜款待远道而来的陆生。
大抵是了解常胜的脾气,陆生全程都在专注地享受着美食,若是开口则也是夸赞他们的小屋与田地, 丝毫没有再提催着常胜回部落的事情。
他这把倔脾气, 下了决定的事情, 轻易便不会再更改了。
近来, 天气像是入了夏,即使是夜间, 温度也不会低。夜风习习, 倒有些清爽。安排陆生在他们最近刚刚搭好的小屋里睡下后,岳诗双便跟着常胜在瀑布旁边看景。
这一天里, 他总是闷闷不乐的。也不知是为了弟弟的死讯,还是为了回去接任头狼的事情。岳诗双看得出来, 他应是不想回去的。但碍于他父亲的确没有第三个继承人了,重任在肩, 他又没办法拒绝族人的请求。
她合着眼睛, 抱着他的胳膊,把头枕在他肩膀上, 静静地等着他先开口。
不知天上的星星走了多远,常胜一使劲儿,鼓起了胳膊上的肌肉, 她的小脑袋也跟着被往上抬了一些:“双。”
“嗯?”她直起上身, 睁开眼睛望向他。
山风轻拂, 她的发丝被微微吹起, 白皙的小脸比那天上的月还美。瞧她粲然一笑,他心头动了动,将她那小脑袋又按回了自己胳膊上。
“前些日子,我回到部落去跟那些隼族、狐族大战了一场,才发现当初杀掉我娘的人,并不是我。娘身上的爪印……跟我的爪印不一样。”他伸出手,亮了亮尖长的利爪,又收了回去:“竟就被你言中了,是常乐故意激怒我,让我兽化,让我与所有族人为敌。而他,为了陷害我,让我失去继承人的位置,居然狠心将我们的母亲杀害……可笑的是,若不是你的鼓励,我至今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一直以来,自责让我不敢再兽化去战斗,作为一个狼族,我甚至连自己的爪印都不清楚。”
他紧紧攥起拳头,咯吱咯吱地捏了几下后,又缓缓松开:“想明白这件事的一刹那,我很想杀了常乐那个畜生。可……今日听见他生病死掉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也许,他毕竟是我的亲生弟弟。母亲已经去世了,我的心底,再也不想有任何一位亲人丧命。”
“这样才对啊。”岳诗双点点头:“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才是可爱的常胜啊。”
他立刻又皱起了眉头:“什么可爱!”
岳诗双拍了拍他:“好好好,你不可爱,我可爱。”
“嗯……”他沉了口气:“原先族人们,包括老头子,都以为娘是我杀的。我因为自卑、自责,不愿意回去。可如今真相大白了,我却比原来更不愿意回去了。”
说到这里,岳诗双总算听懂了他的意思。她抬起头望着她,明亮似水的眸子含尽了温柔:“如果是回去,做个普通的狼族,也许还好一些。你只是,不想回去做部落的头狼,对吧?”
常胜瞳子一缩,显然是被说中了,继而点了点头:“虽然当初那些事情全不是我做的,可我情绪不稳时会兽化失控也是事实。我脾气这么暴躁,清醒的时候还好说,若是生气起来,心里便好像生了一团烈火,势要把我整个人都烧成灰烬一样,眼前也只能看见一片血红……这样的我,当不了,也不配继承老头子的衣钵,当个头狼。”
“那便不做啊。”岳诗双清凌凌的声音一开口,让他烦心不已的事在她嘴里好像就立刻变成了轻而易举的事一般:“把部落首领的位置让给有贤德、有远见,能够带领部落发展得更繁荣的人,不是也很好吗?”
“什么?”常胜好像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高高地抬起了眉毛。
“其实血统纯正是很荒诞的事情吧。”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岳诗双很坦诚地讲出自己的观点:“对于你的族人来说,他们最需要的是过上好日子。不管谁坐在头狼的位置上,只要能造福他们的,就是好首领。而对于你的爹爹来说,我想他更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着,也许你可以试着跳出继承者这个怪圈说服他,让他把头狼的位置让给其他人。”
常胜对她这样超前的想法消化了许久,缓缓地点了点头:她说的好像真的很有道理。虽然与他们狼族一直以来的想法完全格格不入,可又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反驳。他喃喃道:“其他人……比如说陆生么?”
“任何你或者你父亲信任、看重的人都可以。”岳诗双歪着头看他,忽而一笑:“你们甚至可以找出几个符合这样条件的人,让部落的族人们自己选。”
这样的说法更加颠覆了常胜的思想。他摇摇头:“这……我可从来没听过。你们兔族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
岳诗双抿了抿唇:“嗯……这与兔族无关啦。”
“那我明天就跟陆生回去一趟,把这些话说给老头子听听。”常胜哗啦一下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伸手一捞,把岳诗双也半提半拉地拽了起来。继而,他拉着她的手就往小屋里头走。
“诶,干嘛走那么急啊……”岳诗双一溜小跑跟在他身后。
常胜稍稍偏头,以眼角看了她一眼,又马上把头扭了回去:“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着手,自己创造一个小部落了。”
“啊?”万分直白的狼语再次袭来,岳诗双被雷得顿住了脚步。
常胜发现她站住了,转头又望向她:“发什么愣,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么点小身板,又不是母猪,就算你想跟我生一大窝狼崽子,我也不会同意的。再生出几个常乐那样的……不用几个,就算是一个,都够我受的了。”
第二天一早,常胜带着岳诗双和陆生回到了部落里。他将岳诗双介绍给了老头狼和族人们,并勇敢地在所有人面前表达了自己并不愿继承头狼位置的想法。
与他的担忧相反的是,狼族的兽人们在听到了他一大串的自白后,竟纷纷鼓起了掌来——称霸尖齿岭的生灵们,必将迎来一个新的时代。
在尖齿岭住了几日以后,常胜便带着她回到了他们俩的小屋。与大气的头狼住处相比,他们的小屋的确显得有些拥挤。然而,每一砖每一瓦都是他们俩自己亲手建成的,每一个细节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房屋虽简陋,他看在眼里,只觉得处处都让他欣喜。
望着走在他身边的娇小身影,他一时间思绪良多。纷繁的想法在心里交织着,末了,汇成时空中最动人的一道暖流。他弯下身子,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又在怀里颠了一颠。
“啊!”她悦耳的声音惊呼了一声,赶紧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常胜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