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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林思淼病故的第二日下午,前来上香的访客却还是不断。李清凰经过第一日,心里已经有了底,林思淼很多知交故友,便是林容娘也没怎么见过,就算见过,也过去许多年,她现在认不出也是很正常的,反正不管对着谁,她都先叔叔伯伯地叫上,礼数周到便是。
李清凰在招待客人用茶的时候,一转身又不见了林碧玉,她还想着她是不是又偷偷摸摸去后院找林缜了,但是只过了一会儿,她就自己回来了,只是脸上还带着一丝洋洋得意之色。李清凰哪里还不知道她大概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只是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瞟了她一眼,低眉顺目道:“这位是容娘的妹妹碧玉,杨叔伯应当也是见过的。”
面前这位杨文苑杨进士,可算得上是位大人物,他正是越麓书院的院长,当年林思淼便是写信给他,举荐林缜去书院读书的。
杨文苑一转头,正好看见了林碧玉脸上那抹得意的笑容,再定睛一看,这笑容很快就不见了。林碧玉自然认得这位杨院长,杨文苑在过去和她父亲是同窗,交情不错,时常有书信往来,她盈盈下拜道:“碧玉见过杨叔伯。”
杨文苑开始还以为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试想林思淼有多宠爱自己这个小女儿,便是他都听说过许多回了。现在父亲过世,林碧玉怎么会笑得出来?他正责怪自己多心,而林碧玉又到了面前见礼,她这一拜下去,他便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不是那种自然的体香,而是脂粉的香味。他顿时又皱起眉来,肃容道:“我也是多年前见过你们姐妹两个一回,转眼间,你们都长大了啊。”
林碧玉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水光潋滟,饱含泪水,她带着泪光凄楚地笑了一笑:“叔伯不知,近来我家实在发生太多事了,碧玉都觉得物是人非了。”
李清凰有点嫌恶地瞥了她一眼,老实说,过去的长楹公主李叶原是挺让她糟心的,但是也没眼前这位这么惹人嫌,起码李叶原便是要陷害她,做得绝不会这么明显,手段也不那么低劣。
林碧玉本来就长得白嫩可爱,扮可怜掉眼泪是有用的,可是她错就错在不该到杨文苑这样的老油子面前装腔作势。杨文苑在官场沉浮过这么多年,见过不知道多少装模作样表里不一的人,就林碧玉这点道行,在他面前根本就不能看。他一眼就看出了她面上竟然还施了脂粉,甚至为了表现她的苍白憔悴,还往嘴唇上也打了粉,他暗自摇头,对林碧玉自然也很冷淡:“思淼兄膝下无子,现在便要累侄女你主持大局,当真辛苦了。”
李清凰回了一礼:“家父对容娘有生养之恩,恩重如山,这点小事不足为道。”
杨文苑点点头:“那我亲手为思淼兄上三柱清香。”
李清凰转过身的时候,便已经听到灵堂外那些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她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杨文苑走上前,将三柱香在灵前的白烛前点燃,正要拜倒,忽然只觉得背后有什么飞溅了上来,把他这身衣裳都打湿了。他下意识地在衣袖上抹了一把,竟是一手殷红的鲜血,他满脸愕然地回过身去,只见站在离他不远之处的李清凰也被泼了一身鲜血,那血又腥又臭,还顺着她的发丝慢慢淌下脸颊。
杨文苑多年身居高位,就算后来退出官场,却还是最有名望的越麓书院的院长,整个西唐朝廷不知道有多少臣子是他的门生。他面上的愕然退去,换成一脸怒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清凰早就看到有人偷偷摸摸地钻进灵堂的布幔后面,只是没说破,还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正好站在跟杨文苑差不多一条直线的位置,那一盆黑狗血泼了她满身,也等于泼了杨文苑一身。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林碧玉当真是个蠢货,对着她泼黑狗血能有什么作用?还真以为这样就能给她驱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