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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苁夏就没像你那么调皮,好好调制香水就好了,营销策划都不归我们管。”
苁夏心里开心,刚刚准备出声,就听周雨楠无意的说了一句:“你们两个人的优缺点,应该中和中和。”
什么叫优缺点?
她调不出令人疯狂的香水,她的性子太过幼稚。
周雨楠老师不过是间接性的否认了她在调香方面的毫无才华。
“周老师,调香师应当与时俱进,不能在默默调香,不发一言了,他们以为我们闻氏的调香师好欺负。”
周雨楠不为所动:“谁敢欺负你了啊,谁还敢欺负你!”
她言下之意,这小丫头打破了闻氏十多年来的香水僵局,是有大功的,连她都不敢欺负了,谁还敢说她。
周雨楠和余初甜的争执没有进行多久,一伙人到了闻氏总部的时候就被守在电梯口的大助理王嘉德骂了个狗血淋头,先说周雨楠作为老师不跟在她身侧提醒她发言,又说余初甜恃宠而骄,面对媒体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害他这个专业擦屁股的又得找新闻媒体把这些事情先压下去:
“我说小甜豆啊,你要骂人,能不能不再今天的发布会上骂?”
王嘉德忙着安排嘉宾宴会的事情,等忙完了才知晓她面对镜头说了那么多话,气不打一处来,说她:
“好在二爷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最后一口气都咽不下去了。”
余初甜不知道闻二爷的事情,这时候提到他开口,赶紧拉住他的衣袖:
“我师父他怎么了?”
王嘉德说到了兴头上,这才知道闻少辞没把这事情告知余初甜,抬手捂着嘴,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巴子,可惜已经晚了,余初甜拔腿便往医院跑,哪里还管他说什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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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二爷脑子里有一颗瘤,这是早在四年多以前回来过年时就检查出来的,当时医生的建议是,脑瘤压迫了他的脊椎神经,不建议动手术,只建议他服用药物,或是保守治疗,闻二爷知道这种在脑子里的病一般没什么希望,药吃的零零散散,基本已经是一副放弃治疗的态度,不想这段时间脑子格外疼,一住进医院检查,才晓得脑瘤已经移了位置,昨晚老闻董刚走没多久,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是连夜送进了医院急诊室抢救的。
闻少辞赶来医院连夜守了一晚,后半夜终于得知闻二爷有了呼吸,和老闻董商量着,签了动手术的协议。手术风险极大,但不动手术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搏一搏,把动手术的事情瞒了下来。
现在人进了手术室已经十多个小时还没出来,一老一少一直都在守着,心里大概也都明白了是个什么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闻老爷子叹了口气,握着闻少辞的手说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以前你二叔还挺喜欢你做的水煮肉片,要是醒来,做给他吃一回?”
闻二爷这一生人过的很糟糕,细细回忆起来,只有同余初甜在一起游历时的人生才叫做真正的开心自由,早年为香水入了魔,一个人走南闯北,去了不少的国家,如今倒在祖国的怀抱里,好像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闻少辞没有说话,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眼睛有些红:
“不知二叔还吃不吃辣。”
亲人们坐在一起细数过去的数月,每一页都像是撕日历,过去的日子不复存在,只有回忆却格外的珍贵。闻少辞听了不少,不想再听下去,刚刚站起来就瞧见不知道爬了多少楼梯的余初甜站在走廊上。
她大概是知道了,红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那个一直亮着的灯,然后行色匆匆的走过来,质问他:
“你干嘛不告诉我?我是不是连我师父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她知道王嘉德说的,最后一口气是什么意思,想师父躺在冰冷的手术室里,自己却还和同事们谈天说地,心里格外自责,不明白闻少辞的做法,一开口就流下了眼泪,抬手锤他:
“你那么狠心的,都不想我看最后一眼。”
谁也没有师父重要,哪怕是她那么喜欢骄傲的香水,她责怪闻少辞把那么重要的事情隐瞒着,越哭越伤心:
“闻少辞,我不要香水,我只想我师父还能笑,还能同我玩。”
“香水对于我来说,只是我报答他的方式罢了。”
他到底明不明白,闻二爷收留她,给了她多少难以忘记的快乐时光,是流连在格拉斯山脉的花香;是山涧晨露青草清凉甘甜的后味;是凡尔赛宫泛着玫瑰花的优雅,是这四年来,她重新对这个世界展开新认知的,回不去的难忘年华。
她不知道那时候哪里来的那些勇气,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人,看着那扇白色的大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却始终见不到师父的身影,便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嘴里念念叨叨:
“你应该告诉我的。”
好歹,把她当成他真正的女儿,通知一声的。
闻少辞的手腕并不疼,只是看着她奔溃一样的嚎啕大哭,心也疼起来,抬起手往她的脑门上落下去一个温柔的巴掌,倾身同她说:
“别哭,至少要等人从里面出来。”
他的嗓音是沙哑的,一夜没睡,眼睛里也泛着些红血丝,面对她这只炸毛的小兔子,依然很有耐心,脸上连半丝生气都看不到。
她还留着眼泪,只是自觉的闭了嘴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样进去就出不来的情况。
至少,也要等她同他说些话,等她告知他,上帝拿走了我的天赋,师父你应该告诉我,如何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但是她没说,他也没有睁开眼睛。
——
守在病房外的十几个小时,几乎要耗尽人的希望,连闻少辞自己的心里都没有底。闻老爷子看余初甜哪里也不肯去,一直守在门口吩咐陈姨带了些吃的过来,结果谁也没有胃口,倒是陈姨的安慰,又惹了余初甜不少眼泪。
半晚六点三十一分,一家人终于看到门口的红色灯光暗了下去,余初甜首先冲在前面,看到身上插满了各种器皿的闻二爷,不敢碰他,跟着车子走了很远,喊道:
“师父,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她喊了几遍,没有瞧见那个人有任何反应,直至进了重症监护室,被医生拦在了外面,才听说手术虽然完成了,但情况并不客观,脑瘤不仅仅移了位置,还长大了不少,现在脑袋受了损伤,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余初甜垫着脚趴在重症监护室外的玻璃上看了很久,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呼吸还算平稳,终于安心了一些,哪怕就这样,有一口呼吸她都愿意,只想这辈子要报答他的收养之恩,哪怕照顾一辈子也没关系。
闻少辞先把闻老爷子安排进去休息,看余初甜不吃不喝一整天,劝她:
“会醒来的,你暂且先吃点东西,不然怎么撑得下去。”
余初甜又哭的泣不成声,像个孩子一样的摇了摇头:
“我想他第一个醒来就看到我。”
那医生说话太过保守,连她自己都害怕是最后一面,一步也不愿意离开,更不敢分心去吃东西,她同闻少辞说:
“他醒来第一个就见到我,心里肯定开心。”
至少那时候,闻二爷一定要说上一句“我果然没白养这丫头”。
闻少辞劝不动他,一直耐心安静的陪在她外面等,直到这人哭累了,靠着他的肩膀昏昏沉沉的睡去,闻老爷子来看望,才和闻少辞说:
“你看今天的香水销量了吗?”
闻少辞来不及处理这些,但知道这丫头一定不会差,看闻老爷子脸上有些欣慰,便知道一定是个好消息,闻老爷子没说,只是默默看了一眼里面的闻二爷:
“是个很值得骄傲的成绩啊。”
闻氏在中国香水的历史舞台上走了近百年,到了这一代,闻二爷贡献了一半力量,剩余的,全靠最年轻的这一代,无论是营销,还是一门心思的创作。商业化运作需要年轻的血液和资本家的大脑。
他想,躺在里面的闻二爷,自然是很明白这个道理的。
余初甜哭的累了,在梦境里也一直在奔跑,她想追逐着闻二爷的影子,可是师父越跑越快,最后消失在他们在格拉斯的那间小屋里。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才发觉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走廊外的天空都是阴郁的浓黑色,闻少辞一直没休息,安安静静的任由她靠着,见她惊醒,还未开口就看到那丫头马上爬起来往窗口看了一眼。
他说:“没事,一切都好。”
她这才松了口气,还未说什么,里面的仪器就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闻少辞忙去叫了医生,看到又有人进去,余初甜一刻也坐不住了,在门口不停的踱步子,没等一会,里面的医生出来和他们说:
“病人要求见家属,换上无菌服就可以进去了。”
余初甜忙跟着护士去消毒间,穿衣服的时候也在哆嗦,直到一脚踏进监护室里,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那之后不过一会儿,闻二爷和老闻董都进来了。
闻二爷已经醒了,面上带着呼吸罩,说话有些费力,她自然是一眼看到余初甜,朝她招手:
“我的小皮蛋哦,你哭什么?”
余初甜一边摇头一边抬手抹眼泪:
“我想见您。”
这是等了十多个小时,第一次同他说话,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想见您,把这三年多时间恩情感激,全部倾泻出来。
闻二爷好像苍老了很多,尤其是医生剃掉了他不少头发,倒真像个可爱的小老头,他抬起手一抹自己头发,先呢喃:
“十年头发,一朝就没了。”
这话一出来,余初甜才哭着笑了:
“再有十年,马上就会长。”
闻二爷心疼她哭,抬手给她抹眼泪,想起自己生病时还有那么一个孝顺的女儿在病床边,心结好似也解开了,叹了口气,同余初甜说:
“小皮蛋,发布会上出错没有?”
余初甜哑着嗓子:“没有师父在当然出错,发言稿不在了,随口胡编乱掐。”
她说话的方式个性,像是年轻时候的闻二爷,惹得他笑起来,叹了口气:
“所以人为什么要年轻,因为年轻才能有犯错的资本。”
闻少辞插了话:
“二叔,销量创历史新高,可别听她瞎说。”
余初甜不知道他从哪里看的,抿了抿嘴,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销量不错,但他竟然平淡的没有什么表示,还是有些失望。此时闻二爷又咳嗽了几声,顿时又上气不接下气,一家人提心吊胆的绷紧了神经,看到闻二爷摆手,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我年轻的时候哪里都去过,能有什么遗憾,死了也罢。”
余初甜见不得他说“死”,又哽咽着坐在床头,拉着他的手:
“你别提死……我不听。”
平日里同师父撒娇习惯了,这时候哽咽沙哑的语气,显得人格外心疼,闻二爷马上安慰:
“好好好不提这事。”
他的呼吸急促了一些,唤来闻少辞,一边咳嗽,一边和余初甜说:
“我啊,这辈子没有什么大遗憾,只是现在命不久矣,心里挂着事情。”
他还是想着前些天闻少辞同她说的那些话,拉起闻少辞的手放在余初甜手上:
“小皮蛋,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
余初甜只当他是想交待闻少辞照顾她这个妹妹的事情,不想他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情上,哭着点了点头:
“你快些好起来,我心甘情愿的同你去迁户口。”
闻二爷却摇了摇头,嘴里啧了一声:
“我现在想啊,我身边值得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们,你是我最牵挂的人了……”他说话断断续续,总要喘上两口气,好像一不下心就会离开,余初甜只想他快些好,连连点头,不想他会把他们两个的手握在一起,感叹:
“我看你们挺有夫妻相,不如了我一桩夙愿……”
这样算来,也是迁户口了。
余初甜抬起头看了一眼同她一样傻眼的闻少辞,大概他的脑子里也在想闻二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想闻二爷突然狂咳不止,险些就要断气,看闻少辞出去喊医生,闻二爷拉住她,和她说:
“或许你现在没发现他的好,以后你总会明白。”
“你嫁给他……”
余初甜看他已经说不清楚话,眼泪一下子滚出来,紧紧握着他的手,怕他有什么闪失,头点的鸡啄米似的:
“答应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闻二爷终于了了一桩心愿,眼皮沉重的很,微微扬了扬嘴角,眼睛一闭,彻底放心了。
余初甜喊了几声,没见他睁开眼睛,趴在床头就开始哭,闻少辞带着医生前来,便只见到又继续昏睡过去的闻二爷,听医生说只是昏睡过去,余初甜这才松了手,被护士请了出去。
后来从里面出来,听说人没事,闻老爷子放了心,派司机先把余初甜和闻少辞送回去,两个孩子陪着折腾了十多个小时,也是累的够呛。
她从医院出来,才发觉车窗外的世界已经完全黑了,不知现在是几点,连路边的夜灯也尽数熄了下去,车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尴尬,后来,还是闻少辞开口问了一句:
“我二叔后来和你说了什么?”
余初甜有些尴尬,本想开口说一句自己也没听到,不想给他压力,但转念一想,这样好想不太尊重闻二爷的意愿,害羞从耳根子一路红到脸颊,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
“你你,你二叔让我……”她说不出来,换了个说辞,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小的像是蚊虫:
“你,你二叔让你娶我。”
闻少辞有些累了,身体松垮的依在靠背上,突然听闻这句话,睁开了眼睛,偏过头去看了一眼,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浸透进来,落在她的大半张脸上,他看的并不真切,有些恍惚她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在笑,后来转念一想,许是自己看错了,靠在沙发上淡淡然的回了一句:
“这样也好。”